很可惜,情报商从来都是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哪怕现在他和黑泽阵的年龄差距比过往更大了。
但相较于成年的琴酒,年少的黑泽阵显然更会缠人。
月影光希没能甩开他,只能带着他悄悄出行。
他要去乌丸福-利院。
那是个对自己而言约等于永冻土的地方,即便暌违百年的时间,回想起这里时依旧噩梦缠身。
不光是因为……自己在无意识之间做的那些助纣为虐的事。
月影光希心情很复杂。
到阿美莉卡的今天,是他特意挑选的日子。
因为今天晚上,就是少年月影光希逃离组织的日子。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值得铭记的夜晚。
毕竟月影光希想要离开组织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从十六岁意识到组织真正的情况开始,他就在策划离开。
直到这次离开在三年后——也就是今年,才真正的抓到机会。
结果这个按理来说应该尤其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在自己的记忆里竟然没有太多的涟漪。
好像外面发生了什么骚乱,然后自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离开福利院。
就像是出门倒垃圾一样日常。
之后……
之后就是简单的被引渡回霓虹,读书。
毕业后在青山制药工作。
简直平淡如一潭死水。
和自己过去十九年受到的教育以及折磨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表现。
他尤其感恩那些平淡如水的生活,但根本不会忘记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
复仇的火苗从十六岁就开始明灭不定,直到二十六岁的雨夜吹来一阵东风。
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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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阵的双眸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看起来尤其兴奋。
像夜行的猫。
月影光希看着尤其想笑。
“这么兴奋的吗?”
“当然!”黑泽阵压低声音回答,“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任务。”
“我当然兴奋……”
少年眨眨眼,突然迟疑起来。
“我们今天晚上是来做任务的吧?”
月影光希很想笑。
他故作失望的摇头,用看着小倒霉蛋的眼神看着面前可怜的少年。
“你觉得什么样的任务需要我亲自来做?”
“或者说,你觉得组织里会有什么样的任务,需要我们两个、尤其是我,在大半夜的时候,背着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潜伏出组织的基地?”
这话可给黑泽少年问愣了。
确实,到面前这位先生的地位,根本没有必要这样低调行事。
除非……
黑泽阵突然头皮一紧。
他低声问:“先生,您是想要除掉谁吗?”
月影光希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先生,你是想要背叛组织吗’之类的问题呢。”
他都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谁知道这家伙根本不按思路问问题。
“背叛组织?”黑泽阵很是不理解,“组织不就是您和您的挚友两人创立的吗,您怎么会背叛组织呢?”
“……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小了,“组织原本就是属于您的东西吧。”
月影光希扯了扯嘴角:“哦,原来组织里流传的版本是这样的啊?”
黑泽阵敏锐的察觉到男人话语中的微妙含义。
“还有一个更新鲜的、应该更鲜为人知的版本,要不要听?”
月影光希带着些许微笑,低声询问。
“正巧,我们还有一段可以听故事的时间。”
黑泽阵张张嘴。
好奇心战胜了不安,他低声回答:“愿闻其详。”
月影光希带着他在漆黑的深夜中潜行,狂风将他的声音吹散在逼仄的暗巷里。
他讲述了一个全世界都在往前走,只有他自己被固定在原处不动的可怜虫的故事。
情报商原本就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再平淡的日常也能被他描述得生动有趣。
更何况他自身的经历可以说和平淡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管是在霓虹被当做妖怪货郎驱逐追赶、又转而被当做神仙诡异顶礼慕拜。
还是在阿美莉卡的地下百年呼风唤雨的情报交易。
又或者是在组织里几近一手遮天的权势地位。
他的过去百年峥嵘岁月随时一段拿出来都是很有趣的谈资。
但……月影光希并不想和自家年纪轻轻的爱人炫耀自己的过往岁月。
这会让他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之间过大的年龄差距。
他只是简单讲述了挚友想要长生的愿望,以及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当然,他也说起那个被创造出来的“样本”。
月影光希故意没有说起对方的名字,也没有谈论对方的长相。
十六岁的少年就以为他口中的实验体应该是个几岁的小孩儿,根本想不到对方其实是十九岁的成年人了。
在情报里埋坑这种事,狡猾的情报商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也依旧信手拈来,而少年次次信以为真。
他听得虽然迷迷糊糊的,但很清楚这应该是和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有关。
毕竟这位先生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所以,我们今天就是去见那个实验体的吗?”
月影光希轻笑:“见他做什么?”
黑泽阵一愣:“那我们是……?”
“他可是挚友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并不想挑战我们超过五十年的友谊。”月影光希温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稍微看一眼情况而已。”
“当然,你背着枪也要仔细看一下情况。”
黑泽阵点头:“明白。”
月影光希挑眉:“你明白什么了?”
黑泽阵的神色很是紧绷。
“只要出现除我们之外影响到实验体的人,都一枪崩掉。”
月影光希差点笑出声,他伸出手,揉乱少年已经开始留长的银色碎发。
“不用那么做,小孩。”
他这么说道。
“今天晚上我们只是来看戏的,好么?”
“确认完我想要确认的事之后,我们就回去。”
“别忘了,明天可是给你赐予代号的日子。”
“和这种重大场合相比,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