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会场, 所有的比试都已经到了决赛阶段。
今天本就是最后一天,他们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也不知还能不能看到叶清上场。
查阅榜单, 鹤云栎很快找到了叶清现在使用的化名。
顺利晋级, 他们还能看到决赛。
“好热闹啊。”
穿梭在拥挤的会场间, 鹤云栎不由发出了“乡下”掌门的感叹。
昆仑剑派准备的会场并不算小,但每个境界的擂台前依旧摩肩接踵, 挤满了人, 总数少说有上万。这还只是昆仑剑派内部比试,更别说大宗门每隔几十年就会组织的跨宗门交流了。
“听说每隔三十年白玉京都会联合各大宗门举办大比。师父去过吗?”
“算是去过吧。人更多,但小气鬼和牢骚精也更多。”
鹤云栎想听他再说说, 但应岁与实在想不到什么好话, 又不想扰了弟子的兴致, 便三言两语带了过去。
看台上, 白玉京和昆仑剑派的两位年轻掌权者也在聊天。
谢卿眠还是那副慢吞吞的腔调:“昆仑剑派出了许多新晋人才,你这首席当得也算不错嘛。”
什么叫“也算不错”?
任须臾:“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不是纯好心在夸我。”
“是你多心。”
“你前科太多。”
他这老友人品和脾气都挺好, 就是说起话来太阴阳怪气, 而且对此毫无自觉。
谢卿眠无辜偏头,他从不认为自己说话损, 觉得是任须臾没见识过真正损的人。
任须臾不想和他斗嘴:“这些小辈算什么?昔年你在联合大比一举夺魁,那才叫风光呢。”
从默默无闻的普通弟子一跃成为胜殊娘娘的亲传, 这可嫉妒坏了视娘娘为偶像的任须臾。可恨当年他一来年纪不够, 二来已经有了师父, 这才便宜了这家伙。
谢卿眠纠正他:“你记错了, 我没有夺魁。”
他拼尽全力,却依旧极其狼狈地输给了另一个人。
任须臾疑惑:不是第一才会被娘娘收为亲传吗?
“那第一是谁?”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
“你不认识。”谢卿眠缓缓解释, “他在大比结束后不久就离开了白玉京,后来我再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他为什么离开?”
“据说是主动放弃。我对内情的了解也不太多,都是过后听来的。”
这世上居然有人会放弃拜入胜殊娘娘门下的机会?
任须臾开始好奇对方是什么人了。
谢卿眠自幼天资出众,因为只愿意成为胜殊娘娘的弟子,才一直只是白玉京的普通弟子。能赢过他的人若活到现在不可能默默无闻。
是英年早逝,还是更名易姓?
但谢卿眠明显不想谈这件事,否则不会以“了解不多”作为借口。他如今可是白玉京掌印,真想知道当年来龙去脉还能查不出来?
想到此处,任须臾也只得顾及友人的感受,摁下自己微末的好奇心了。
……
另一边,练气组的比赛终于到了决赛。
“炼气组决赛,外门弟子季雨晴对端阳峰何新阳。”
季雨晴,听到这个名字台下的人都提起了精神。
今年的比试中,这个名叫季雨晴的外门弟子异军突起,可是小出了一把风头。也让素来最少人关注的练气组多了许多观众,甚至不乏长老、峰主。
许多人都相信等比试结束,不管这个季雨晴有没有夺魁,她都不会再是外门弟子了。
擂台下,一个红衣劲装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即使比试双方还没有登台。
但她身边的少女不很乐意呆在这里:“林师姐,这炼气期的比试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金丹组看金师兄吧。”
林漪澜并不是很想搭理自己的跟班:“你想看可以自己过去。”
跟班收了那个“金师兄”多少好处林漪澜一清二楚,风致山庄嫡长女的身份虽然在昆仑剑派不算惹眼,但也足够吸引一些人来献殷勤了。
跟班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她冷冷一瞪,只得住了口,愤愤将目光投向台上。
时刻跟在林漪澜身边的她当然知道这个大小姐为什么会来看区区炼气组的比试。
就在几天前,一群外门弟子在找一个女弟子的麻烦,林漪澜路过顺手帮那女弟子解了围。之后,林漪澜似乎相中了这个名叫季雨晴的外门女弟子,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她的比试。
这让跟班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另一头,比试的主角也双双上场了。
叶清走上擂台,深吸一口气,握拳:“别灰心,输了就当历练!”
这番言语也让他的对手颇为自得。
毕竟只是外门弟子,赢到这一步也到极限了,最后的胜利当然会是他的。
对胜利的十拿九稳也让他对对手宽厚起来:“师妹不必担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却见“少女”一脸古怪地看向他:“我担心什么?我是在劝你。”
男弟子脸上的笑一僵,咬牙:“师妹可真有自信,但说这种大话,可要有匹配的实力。”
“自信个鬼!要是输给你,村西头的狗都得笑我两年!”
“……”
这妮子的嘴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男弟子也一改先前的亲切:“少废话,剑上见真招吧。”
说完,提剑便攻。
面对他的急促攻势,叶清以逸待劳,从容应对。在平时的训练中,他早就习惯了大师兄和隽明袖凌厉刁钻的打击。拆解男弟子的攻势不过小菜一碟。
过程中也不忘嘲讽——
“你这剑术师弟教的吧?”
“加把劲儿,我那天对付村里的跑山鸡都用了六成功夫呢,你别连它都不如啊。”
昆仑剑派弟子何时见过这种“素质海沟”,难免动了真火,心一急剑便乱了阵仗,很快被叶清捉得破绽,一招将军。
看着停在自己要害的剑锋,即使再不甘,男弟子也只能认输:“我输了。”但你没赢。
叶清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只密切关注着系统页面,只见任务栏微微闪动,内容产生了变化,但并非任务完成,而是梅开二度地改了描述——
【与本门派同境界修士比试,并取得该组的第一名。】
几次三番的“戏弄”,叶清怒了:【一开始要同境界,后来又要修士,现在还要同门派!就你屁事多?真把爷爷当驴使了?
给你两根葱你还装上象了是吧!
搞清楚现在是谁需要谁?你以为现在求你的是我?
这个‘项目’全公司就爷爷我一个人能做,是你求我啊,搞清楚定位好不好?
爷爷现在又不缺钱,又不缺修炼资源。你以为爷爷稀罕你这个工作?这活儿爷爷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连这点儿利害关系都分不清,就这业务水平你还出来当系统,回家卖红薯吧,少在社会上骗吃骗喝了!
臭傻|逼!】
叶清将前世离职前,组织了一晚上的准备骂不当人的狗领导的,但是因为狗领导在第二天上班出车祸而没有机会骂出来的话,用在云霄派学到的知识重新修饰后,全部送给了系统。
输出完,神清气爽的叶清转身就走。
背过身的刹那,他听到一声清脆的:【任务完成!】
——果然是听得懂人话的,非要等到被骂了才老实是吧?
擂台另一边,男弟子本在等更加过分的嘲讽,但预想的场景并没有道来,只见得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站在原地半天,脸色忽明忽暗,最后豁然开朗,满脸愉悦地朝他丢下一句“承让”便跳下了擂台。
前后反差也让他骤然明白了原委,忙追到擂台边叫住叶清:
“你比试中说那些话都是在故意激我?”
叶清心情好,说话也客气许多:“不好意思,得罪了。”
因为大师兄在和色香味俱全炭烤跑山鸡的对决中已经验证过他的实力,在干比试一次没意思,所以这回要把“说垃圾话”加入考核。
因为他在这上面一直没什么天赋,为了避免不合格,格外卖力,至于给对手造成的心灵伤害只能抱歉了。
道完歉,怕被骂的叶清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在搞完对手心态后及时跑路也是策略之一,要是话被还了回来输出效果就要打折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败在这种“卑鄙”手段下,男弟子更气了,而且那小丫头跑得还极快,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
——****!今晚睡不着了。
远处的林漪澜听不到两人对话,看着他们“交谈甚欢”的场面,气得银牙紧咬:臭小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和别人勾勾搭搭!
……
顺利领了属于第一名的奖赏,叶清迫不及待想与孟沧渊分享喜悦,但没走几步便被一只手拉入角落,再度看清时他已经被自己那多月不见的前未婚妻抵在墙上。
“你扮成这副模样想做什么?”
早在两天前第一次见到叶清的时候林漪澜就想问了,可当时身边有其他人,没机会。今天总算把人逮到了。
短暂的惊慌后叶清决定装蒜到底:“师……师姐,您要做什么?我这副模样怎么了?您是不是把我当成其他人了?”
继被“小屁孩”壁咚后又被大姑娘壁咚,他已经不想再谈自己的感受。
习惯了。一旦接受,还有点爽到……个鬼哦。
为什么他要被不停壁咚?他拿的不是男主剧本吗?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林漪澜并不听他的狡辩:“装什么装?你化成灰我也认识。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向戒律堂就揭穿你的身份。”
拉着应岁与从擂台找来的鹤云栎正巧在这里和乔装打扮的孟沧渊碰上了头,两拨人都默契地注意到了叶清和林漪澜,于是免去寒暄,探究起眼前的场景——
孟沧渊感觉困惑。
小师妹被一个小姑娘摁在墙上?
好怪,再看一眼。
认出林漪澜的鹤云栎沉默不语。
第一想法是感叹男主的乔装居然被林小姐一眼就看破了,看来林小姐对叶清还是很上心的;
接着便是叹息林小姐怕是被退婚伤得很深,到现在还没放下恩怨;
最后则是担心叶清男扮女装的事会在这里被林小姐揭穿,不要啊,师父和大师兄还在场呢。
至于应岁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弟子。鹤云栎觉察目光看过去时,他又平静地转过了头。
叶清在为眼前事焦头烂额,没有发现三人。
他也是到昆仑剑派之后才发现林漪澜也离开家拜入了这里。前天被人找麻烦,林漪澜现身替他解了围,他也没有太担心,毕竟他这位前未婚妻一贯的好打抱不平。
万万没想到那时候就已经被认出来了。
要知道换过去的林漪澜一定会当场说破他的身份,不依不饶地非要搞清楚真相不可,但现在也会憋下话换合适的时候问了,看来这些时日这个蛮横的大小姐也长进了不少。
但即使被认了出来,也绝对不能承认。
叶清挤了挤双眼,让双目保持含泪欲泣的状态,楚楚可怜地发出疑问:“师姐……为……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我得罪过你吗?”
林漪澜一怔,心跳猛地加速,不禁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她暗咬牙:这该死的男人!真会勾引人!
只是愤怒一被浇息便没那么容易再燃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强作强硬:“不认是吧?好!那咱们走着瞧。日子还长呢,你我的账还没算完,你没那么容易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的目的毕竟不是让叶清无地容身,想着只要叶清还在昆仑剑派,总能搞清楚这他的图谋,于是放完“狠话”潇洒离去。
叶清则长舒一口气。
只要应付过现在,回到云霄,林漪澜怎么也不可能再找到他。然而他一转身便瞧见师门三人齐刷刷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边。
还来不及为鹤云栎的到来高兴,社死的窘迫和被识破的恐惧便淹没了叶清:刚才的事他们看到了?那他们听到了多少?
“师叔、师兄我……我可以——”
叶清越说越哑声,他要怎么向三人解释他们的“小师妹”和一个姑娘退过婚这种事?
孟沧渊抬手打断:不用解释!
作为通情达理的师兄,他不会干涉小师妹的感情生活,即使是不在他认知范围的那种。
鹤云栎也无意作评。
他虽是师兄兼掌门,但对于感情恩怨也懂得不太多,还是要叶清自求多福。就是有一点他不明白——
为什么叶清在林小姐面前的模样总是这么弱势被动?
此时的他便还不知道“第四爱”这种东西,但已经隐隐有了意识。
应岁与见多识广,不动容色,只是目光中若有若无的戏谑教叶清感觉浑身像爬了蚂蚁。
解释不清了。
算了,清白这种东西本就是泡沫,是“一刹的花火”。
叶清欲哭无泪:“我……我想回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