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街道前, 应岁与特地做了些伪装。
他先是给自己带上了一个有伪装修为效果的天阶法器,将修为伪装成元婴大圆满。
之后开始调整面具的阵法。
这是一件地阶法器,同样有伪装修为的功能。
一番调整下来, 他成了一个元婴中期修士。
最后, 他拿出一个遮掩修为的玄阶指环带上, 最终的人设确定在“试图用拙劣手段遮掩自身修为的元婴中期修士”。
鹤云栎暂且看不出他这一番复杂操作的用意,但相信师父的布置都能派上用场。
至于鹤云栎的伪装。
他身上的斗篷本身就是附带隐匿伪装效用的天阶法器, 应岁与只是给他调整成了化神初期的境界。面具的伪装则调成了金丹大圆满。
将面具的效果覆盖在斗篷上, 他就成了一个伪装成金丹大圆满的化神初期修士。
——实际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元婴中期。
进入长街,每往前走一步,都有新的注视投来。
应岁与仿佛没有觉察, 一手撑伞, 一手牵着鹤云栎, 旁若无人地朝前走去。
走了没多远, 便有一个客栈伙计模样的人上前招呼:“天雨留客,哪方风水送贵人?两位老板住店吗?”
应岁与:“晚夜北风紧, 方是雨时须借伞。”
(打北边来, 遇到紧急的困难, 前来求助)
又听得伙计接着问:“何方山头见晴光?”
(求哪位)
应岁与:“无惑老人。”
鹤云栎一头雾水,整段对话里他只听懂了“无惑老人”这个名号。
此人是一个恶名在外的邪道修士, 在邪道中颇有些地位,虽然被叫做“老人”, 但如今还不到五百余岁, 相对于他官方记载的元婴后期的修为来说还不算老。
之所以被称为老人, 就说来话长了。
他原本的称号是无惑子, 多年前曾伪作仙道修士,在乡野村落隐秘传播邪派教典, 诱骗百姓献上童男童女,助他修行。
数十年间害了近百位幼童。
直到六十年前,一位路过的紫云川长老发现了他的恶行。
在和长老的战斗中,无惑子被紫云川绝技中的“百岁荣枯”打中,虽及时逃脱捡回一命,却也在这招的作用下迅速衰老,成为了一个耄耋老者。
邪道对他的称呼也逐渐变成了无惑老人。
而无惑老人在和紫云川长老的一战中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兴风作浪,多年来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正道追捕。
这些信息鹤云栎是从三师伯带回来的悬赏令上看到的,上面将每个悬赏对象的信息写得非常详细。
不过三师伯并没有做这个悬赏,因为觉得人太难找,赏金又太便宜。
记得好像是七万吧。
确实便宜,难怪能活到现在。
——某位财大气粗的丹修如是感叹。
又听得几句莫名其妙的对话,客栈伙计带着他们来到了小巷里的一间当铺中。
当铺老板坐在柜台后擦拭典当物,见有客来,他悠然开口:“三牲祭神,花果献佛。客官要典当什么?”
应岁与:“告诉他,我有长春丹。”
听着完全是答非所问。
直到此时鹤云栎才明白过来他们在说黑话。
当铺老板方才那句话真正的意思应该在问应岁与,既然要求人办事,那么能拿出什么报酬。
他听说过有许多邪道为了躲避正道的追捕,创造了一套特有的沟通方式,但从未亲眼见证过,直到今天。
师父又是从哪学的?
还这么熟练。
不过当前明显不是问话的时候,他压下好奇心,继续留心应岁与和当铺掌柜的谈话。
长春丹是九阶丹药,作用是让人延年益寿,枯木反春。
对中了百岁荣枯,年岁无多的无惑老人来说,毫无疑问是救命丹药。
但当前全修界也只有十来位丹师能炼制九阶丹药,除此之外丹师协会还会记录每一颗九阶丹药的炼成时间与去向。
在这种管理方式下,邪道想要获得任意一颗九阶丹药都极难。更别说品类特定,且不属于常用丹药的长春丹了。
因此这么些年,无惑老人虽苦苦寻觅,却始终一无所获。
如今突然有一颗送到面前,他绝不可能放过。
只见在当铺老板又一句听不太懂的黑话切口后,应岁与拿出了一个瓶子,揭开瓶封。
短短一瞬,浓郁的灵气充满了当铺。
一息过后,应岁与迅速合拢瓶盖。
浑厚的灵力让掌柜确认了这颗丹药有九阶的品级。
至于是不是长春丹,用不着他一个掮客来分辨。
他没再废话:“稍等,我这就去为客官联络。”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几个伙计看着两人。
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掌柜才折返回来,但依旧只有一人:“无惑老人愿意和阁下见面。驿外断桥边,月上柳梢头。”
应岁与点了点头,掏出一包灵石扔给掌柜。
这是介绍费。
虽然暗语是“驿外断桥边,月上柳梢头”,但应岁与最终来到的地方与驿站没有半点关系,没有桥没有柳,而是西面集市的一处牌楼下面。
看来暗语也是黑话。
他们到的时间是第二天清晨,也和月毫不相干。
约莫等了半刻钟,身后传来一声问话:“你找我?”
鹤云栎正准备回头,声音便喝住他:“不用回头!”
灵识没有感应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很可能是傀儡或者其他秘法,总之绝不会是本人。
出奇的谨慎。
他收回前面的话,这无惑老人能活到现在或许不止是赏金低的缘故。
那声音又问:“找我什么事?直接说吧。”
应岁与开口:“我要有关南岭蛊术一脉的所有资料,包括但不限于他们的名姓、相貌特征、下落、境界、功法特长等等。”
以邪|教为老本行的无惑老人属于南岭邪道的“无影一脉”,此派极其擅长躲藏隐匿,据传甚至还有提前感知危险,从而回避的天赋。
而“蛊术”和“无影”是一个地区出来的同宗,两派源自一个祖师,对彼此很是了解。
因此他找无惑老人打听蛊术一脉也不算突兀。
但无惑老人依旧警惕:“你要蛊术一脉的资料做什么?”
应岁与回道:“我以为不过问雇主的目的,是被雇者良好品格。”
“呵呵呵……”无惑老人嘶哑地笑了起来,他纠正应岁与的说法,“第一,我并不以接悬赏为生,这场交易只是我们各取所需。”
事实上,如果不是听到有长春丹,他根本不会来。
“第二,你若是正道的人,得了信息要诛灭蛊术一脉,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帮凶?”
“所以你的报酬是长春丹。”
面对他的怀疑,应岁与大大方方承认了。
邪道素来多疑,他们从不相信毫无破绽的“清白”身份,但并不会介意同威胁不到自己的正道合作。
而应岁与确信邪道不会有什么情义。
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不管多少换一都是划算的。
果然,无惑老人松了口:“我倒好奇。你区区元婴,哪里来的长春丹?”
他怀疑过这是正道在钓鱼。但长春丹的诱惑太大,他愿意冒险。
应岁与躯体一僵,像是被识破后的惊慌。他冷声回道:“这个就轮不到你管了,我有你要的东西不就行了?”
说着拿出装长春丹的瓶子,举过肩头。
瓶塞揭开的一瞬间,无惑老人激动了,傀儡木讷的身体竟也在背后之人强烈情绪的引导下,展现出几分鲜活的情绪。
这个气息!这个灵力波动!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长春丹!
他忍不住朝那个瓶子伸出手,但就在傀儡要触碰到瓶子时,应岁与收回手,塞上了瓶塞。继续背对着无惑老
人发问:“如何?”
贪婪渴求的目光舔舐过长春丹所在的位置:“三天。”
“十个时辰。”
应岁与给的时间很短,但九阶丹药配得上这个要价。
“成交!”
话音落下,灵识感应一空。鹤云栎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不远处稀稀落落的行人经过,瞧不出任何可疑。
没有留下任何气息,无影一脉若是有心躲藏确实难找。
他将目光转向应岁与——
师父来找无惑老人是为了寻找并诛杀蛊术一脉?
他对这一猜测持否定态度,毕竟这对救治三师伯没有任何帮助。
不过师父既然开始行动了,那肯定有周全布局,他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从应岁与牵着鹤云栎的手,变成鹤云栎紧紧抓住应岁与的手。
倒不是师父的手松了,而是他开始害怕了。
他感觉到了这里以后,师父变得不太一样了。
师父很熟悉邪道的交流方式,形式方式。如果不是自己一路跟着他来的,他真会怀疑师父本身就是这里的人。
他窥见了应岁与背后的阴影,害怕师父一步踏空掉了进去,因而想要紧紧拉住。
十个时辰后,两人按照约定来到碰头地点,雨又下了起来。简直要将这座西南小镇浇透。
无惑老人迟了些,真身依旧没有来,他操控的傀儡丢给两人一块玉简。
应岁与接住,反问:“如何证明是真的。”
傀儡的嘴没有动,却发出阴沉的笑声:“你的长春丹不也未必是真的?”
和邪道的交易没有任何保障,会不会骗全凭个人本事。
简单看过玉简里的信息,应岁与评价道:“你来迟了,给的消息也太笼统,根本没有触及蛊术一脉的隐秘,完全就是垃圾。并不值九阶丹药的价钱。”
听到他如此贬低自己提供的信息,傀儡周身的气压阴沉下来,它阴鸷质问:“阁下想空手套白狼。”
应岁与挑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态度:“一份钱一分货,想要空手套白狼的是阁下才对。到此为止吧,我会把我觉得合适的价钱通过掮客交给你。”
说罢抬脚就准备走,活像耍无赖的。
傀儡“怒极”发起攻击,却被应岁与挥袖击碎:“连真身都不敢出现,没人会怕你的。”
傀儡仅剩的嘴巴发出咒骂:“你会付出代价的!一定!”
应岁与:“等你!”
……
不远处的隐秘角落,一双阴鸷的眼注视着一切。
这身着蓑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无惑老人真身。
真实的他并没有傀儡表现出来的那么气急败坏,而是冷冷地盯着两道远去的身影,像一只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野兽。
他确信两人在演戏,而他也是。
身为无影一脉的修士,早在两人踏入盘棱道时,他便感应到了危险。
在两次接触后,他更是确定了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天上确实不会掉馅饼。
这些年历经辛苦,他深刻明白长春丹的获得难如登天。所以才在两人出现时表现了十分的警惕。
长春丹换蛊术一脉的情报?
一个是他急切需要的,一个是他恰好知道的。简直是在照着他的名字出题目,明晃晃的钓鱼。
何况蛊术一脉的情报哪值得了一颗长春丹?教他亲自去把蛊术一脉杀光还差不多。
——这些正道还是习惯于把邪道“情谊”想的过于昂贵。
另外,两人之中的“哭面”修士虽然对修为进行了伪装,但使用的法器非常拙劣,竟然只有“玄阶”。
任何一个化神及以上,或者身怀窥视效果法器的修士都能看破他的“元婴中期”修为。这番设计,很难让无惑老人不去怀疑哭面修士是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看破,误导自己以为他是元婴中期,从而掉以轻心,现身夺宝,以便将自己击杀。
而要实现这个计划,这两人中间必定有一个化神期。
——正道为了保证同门安全,在执行任务时,往往会多人行动,且派出的战力会超过目标一到两个小境界。
无惑老人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金丹大圆满”。
这个人身上倒不存在能一眼识破的伪装,他只是根据经验对这个“笑面”修士更为在意。
他暗中拨动起腕上的手环。
这是一件具有特殊窥探功能的地阶法器,它能够帮助人越阶,或者是穿透伪装窥探修为。只要不超过一个大境界,或者是遇到天阶法宝,都能够准确看破。
他先瞧了瞧“哭面”修士。
在元婴中期之下还有一层地阶法宝的伪装,“真实修为”是元婴大圆满。
而那个“笑面”修士——
地阶法宝伪装,化神初期!
果然。
无惑老人低笑起来。
这两人把他当成鱼来钓了。
而派出一个化神初期加一个元婴大圆满的组合,背后的势力是对此次行动是势在必得啊。
他倒不认为还存在有法器没看透的部分。
如果是修为超过法器的窥探上限,那便代表对面是炼虚期。
炼虚期已经是能坐镇一方的大人物了,哪会有闲情亲自来抓他这只“小虾米”?别开玩笑了。
至于有天阶法宝掩蔽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天阶法宝和九阶丹药一样有市无价,甚至更为抢手。哪怕是一流宗门的核心弟子能有上一件都算备受赏识了。
而修士在获得自己第一件天阶法器时,都不会选择隐匿方向的。
至于有多件天阶法宝……什么家庭条件啊?
有这背景还来盯着他的项上人头?
因为以上种种经验之谈,无惑老人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做顾虑,而是畅快地笑了起来。
并不是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是对长春丹的势在必得。
没错,他并没有因得知二人的“真实修为”而放弃。
虽不知是哪个门派派来的,但既然拿出了长春丹作鱼饵,他怎能辜负这一片心意?
这些正道啊,还是太自傲了,以为自己中了百岁荣枯,就不可能再进阶。
但事实上,他非但进阶到了元婴大圆满,甚至还在几年前突破到化神期。
只是为了能在生死之战中多一张底牌而一直瞒着。
正道拿着过时的消息来抓捕他。而他相信,这会成为这两人今天殒落的伏笔。
虽然他真实的修为也只是与“笑面”修士持平。但邪道功法素来以狠辣诡异,善于攻击见长,他有击杀“笑面”修士的信心。
不过那多出来的“哭面”修士有些棘手。
倒不是解决不了。而是他身处邪道聚集的盘棱道,夺丹之后还要考虑自保,因此接受不了惨胜。
出于这一考虑,早在第一次和典当行掌柜谈话时,无惑老人便请他帮忙联系了一个帮手。算算时间早该到了,但现在还没瞧见人影。
无惑老人皱起眉头,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掮客这次找的人也太不靠谱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直到两尾“大鱼”都要走出盘棱道了,帮手才姗姗来迟。
这是一个有化神初期修为的枯瘦男人,生得又黑又长,活像一道门缝的阴影。
他到了以后也不急着动手,而是讨论起报酬来:“在正式动手前,我们再确定一下报酬的问题吧。”
这家伙故意拖到现在才来,就是为了坐地起价。
无惑老人十分恼火: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不去死!
但为了长春丹,他只能咬牙吃下这个亏,再在与掮客说定的基础上又让了一步:“除了长春丹,所有战利品都归你。”
但枯瘦男并不满足于此:“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在讨论的是你请我帮忙的报
酬。”
“对面只有一个化神初期和元婴大圆满,收拾起来轻而易举,你还需要什么报酬?”
这桩活儿十分容易,如果不是要留存实力,他真不乐意请人。
见无惑老人不愿再出血,枯瘦男冷笑:“你既十拿九稳,那我就不占你便宜了。”
说罢转身欲走。
他拿准了长春丹对无惑老人的重要性,和当前情况的急迫性,决定狠狠敲上一笔。
在邪道一旦被看光了底牌,就会被吃干抹净。
果然,无惑老人叫住了他:“我有一件能越阶窥探修为的地阶法宝。”
枯瘦男伸手,表示先给报酬。
无惑老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环拔下来扔给他,枯瘦男这才露出满意笑容:“合作愉快。”
愉快个屁!
无惑老人:“拿了东西就卖力些,速战速决。你拖住那个黑袍笑面的化神期,我解决了哭面的元婴就来和你联手除掉他。”
枯瘦男提出一桩新的交易:“不如你再给我五万灵石,我直接将那个化神初期杀掉。”
和无惑老人一样,他同样对杀掉化神初期的“笑面”修士充满信心。
无惑老人讥笑:“不要总想着天上掉馅饼儿。”
有这钱他不如留着自己花。
话毕两人同时出手,闪电般朝正要离开盘棱道的师徒二人袭去。
感应到身后传来的凌冽杀气,应岁与虚起眼:鱼儿,咬钩了。
他一手将弟子往身后一拉,另一手将手里的伞一转。
二人看不出他如何出的手,只知自己的全力攻击被伞面轻飘飘一带,便被卸尽了力道。
下一秒,挡在中间的伞面收起,但伞后不是两个反手还击的正道修士,而是倾轧而下的磅礴威压,两人若直面山岳崩塌、洪水决堤,五感陷入了短暂的失灵中。
感知被无限延长,下落的雨丝仿若凝固。
短暂的一息的过去,感知恢复,而他们已经像两张薄纸,被扎了个对穿。武器则是那把收起来的伞。
——他们在等着对方亮出招式,但对方杀他们根本不用招式。
意识消失前枯瘦男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想法:不是说最多只有一个化神初期吗?
事情发生得极快,几乎在眨眼之间。
解决完两人,应岁与抽出伞,重新撑开,还来得及为弟子挡掉和雨落下的血水。
他弹了弹伞面,没有破损,还算结实。
虽然杀人对这把伞来说多少算“不务正业”了,但怎么说也是天阶法宝。
重明鸟后裔的羽丝编织的伞面不沾任何污渍,血水落在上面如滚珠般滑落,雨丝冲刷下,不多时便瞧不见痕迹了。
鹤云栎什么也没看清,只知道有两个人要袭击他们,但被师父击杀了。而当前,他的视线被应岁与挡住,依旧瞧不见两人的死状。
反倒是街道上的异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似乎在师父出手过后,整条街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前或明或暗的窥视全都消失不见了。
街上倒还是有凡人来往,但灵识的世界空了下来。
仿佛除了他们不再有一个修士存在。
应岁与将伞塞进他手里:“到路口等为师。”
鹤云栎点了点头,转身朝路口走去。想回头看一眼还被身后的师父强行掰回视线:“别看了,脏。”
“哦。”鹤云栎点点头,不再试图回头。
路上,他回顾过整件事,这才明白了师父种种作为的用意。
无惑老人能感知危险,他们的杀意是藏不住的。所以师父才将自己和他设计成“为了抓捕无惑老人而来,但可以被无惑老人反猎杀”的正道人士。
这样一来才能顺利骗出多疑谨慎的无惑老人。
——至于另外一个不知身份的邪道,就是买一送一了。
而这些,师父在踏进盘棱道的第一步便全盘计划好了。
师父真厉害!他们两个简直无敌了!
鹤云栎频频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一路过来,鹤云栎确定盘棱道突然少了许多人,许多店铺还开着门,但里面的老板、伙计全都不见了。
看来这些邪道被师父一招斩杀两个化神期的事吓破了胆,家当都不要就跑了。
胆子也太小了些。
到了路口,他回过头。
这个角度瞧不见尸体,但能看到应岁与蹲下身在尸体上翻找。不多时,他找到并拿走了某样东西。
东西很小,他没看清。
收好那样东西,应岁与站起身,摸出那瓶“长春丹”,随手扔掉了。
——里面并不是真的九阶长春丹,而是用八阶的聚灵丹伪装的。
能炼出九阶丹药,和随身携带特定的九阶丹药是两回事。
之前说过,长春丹和乾坤丹不同,属于非常用丹药。
此类丹药的用途单一,需求很少,往往都是先预定,后开炉。即使应岁与是丹圣,也不会随身备一颗长春丹,只有用假的。
而无惑老人虽然了解长春丹,但不够了解顶级丹师。
一颗九阶丹药它可能看起来像真的,闻起来像真的,灵力也像真的,但偏偏就是假的。
如果对各类丹药的特性足够熟悉,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而丹圣伪造的丹药,就算是特级丹师来,不刮点丹粉下来尝一尝也多半认不出来。
他死的不算冤。
至于那颗聚灵丹经过改造,已经失去了功效,算是废了,所以才扔掉。
应岁与走下桥,鹤云栎上前两步为他遮去细雨:“师父拿走的是什么?”
他有预感,应岁与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蛊术一脉的情报,也不是无惑老人的命,而是方才那个小东西。而它也是救治三师伯的关键。
应岁与直接将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块通体乌黑,形似甲片的东西,有指甲盖大小。
鹤云栎想接过来看,应岁与抬手避开:“别碰,这是毒种。是给你三师伯下毒之人留在无惑老人体内的。”
当年那人本设下陷阱要杀无惑子,但因为无影一脉对危险的敏锐感知,紧要关头无惑子突然收手,转头溜了。
那人计划失败,之前布置的毒种也留在无惑子体内,一直未能回收。
好在无惑子不通毒术,虽逃过一劫,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体内还有毒种,将其留到了如今。
毒种?
师父怎么会知道这种隐秘的事?
难道当时他也在?
鹤云栎暗觉师父和下毒之人渊源不浅。
他还有一个疑问:“那人难道比无影一脉的无惑老人还难找吗?”
师父如此大费周章,答案必然是肯定。
他只是无法想象,比无惑老人更难抓住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本事。
难道能直接预知未来吗?
应岁与简单概括:“他是个无论在正道还是邪道,都不曾拥有身份,留下痕迹的人。”
那人每次现身都是不同的假身份。
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从不直接参与任何纷争,离开时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极度小心谨慎。像是活在正邪夹缝里的阴影,只要光一投过来,便消失不见了。
这便是应岁与对宇文佾的印象——暂且这么称呼着吧,虽然他的真名大概率并不叫这个。
离开盘棱道后,应岁与将得来的毒种寄往了天机道。
陆长见已经和天机道掌门联系过了,他们会帮云霄派用毒种卜算其所有者的下落。
在此之前,天机道也利用过蛊虫里的毒素进行追踪。
但这些毒素含量太少,又长年寄存在蛊女体内,与原主的联系已经十分微弱,什么都没有算出来。
因此应岁与才前来取这颗毒种。
当年埋下这颗毒种的时候,宇文佾用毒的手段还不够纯熟,痕迹并不会抹的太干净,追踪到的概率应该比蛊虫大。
但具体能不能算出
来,还得看天机道的回信。
在忐忑等待一天过后,回信来了。
里面放着寄回来的毒种和一张签文。
签文上面只有一句话,依旧是天机道掌门人那一贯的故弄玄虚式的表述——
东南,风月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