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明宇的印象里,易绍南一向话少,为什么他跟杜德宁能有那么多话要说。
临走时,杜德宁朝易绍南挥手,易绍南还笑了一下。
“他喜欢你?”
“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游明宇还问:“你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
易绍南被他问得头疼,“就是普通朋友,上次野外训练他跟我一个小组。”
“噢。”游明宇幽幽地看着他,明显是嘴上相信了,但心里不相信。
为了搞清楚杜德宁的来历,游明宇特意托了一个战友去打听,不问不知道,杜德宁的父亲在基地身居高位,且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典型的干部子弟。若非早年间执意加入基地,杜德宁很可能去学医了,他比游明宇和易绍南小一岁,今年年初刚满十八岁。
一只刚满18岁的Omega。娇气。
游明宇一肚子邪火儿,吃饭的时候他也不能消停,还故意问易绍南有没有兴趣做上门女婿,这话一说,身旁的战友们立马哄笑起来,看来杜德宁经常来找易绍南,早已人尽皆知。
“杜司令人很和蔼,绍南,以后升了职级,别忘了咱们!”有人打趣。
易绍南平静地吃着饭,脸上并没有多余情绪。
也许是自己瞎想吧,游明宇暗忖。
*
入秋后,空气有些干燥。
杜德宁对狙击手很好奇,约了易绍南一起练习射击。
他是通信兵,平日主要接触技术类学习,诸如编程、通信系统、高等数学那些,他原本是要听从家里的建议学医,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同学们拜访了一位老兵,心中生出许多敬畏,才执意报考基地的技术科,经过层层筛选,他终于靠自己留在了基地。
基地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这里的Omega来自天南地北,语言、饮食、天气,有诸多不习惯。
为了避嫌,杜德宁从来不在基地见父亲,就是不希望有人说他是靠着关系走进来的。
之前的一次跨专业训练,杜德宁有幸了解到通信兵在实际作战过程中的重要性,他们会根据卫星信号给前方的狙击手Alpha提供有效信息,协助确认敌人的坐标,及潜在危险。
让狙击手能够高效的完成任务。
小组是随机选的,但当时几乎没有Alpha主动邀请杜德宁加入,也许是顾及到他父亲身居高位,不想影响自己的实训成绩,又或者是因为担心他实力欠缺,拖后腿。
那是一个阴天,森林中雾气弥漫,杜德宁带着自己的行囊,在大树底下等待下一批Alpha。
易绍南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穿着迷彩服,脸上也涂了绿色的汁液,让人辨不出五官长相,只让杜德宁觉得个子很高,身板结实,握枪的动作利索而干脆。
潮气涌在空气里,易绍南的声音很轻:“就你一个人吗。”
杜德宁连忙站起来,点头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易绍南笑了一下,“我也没有找到队友。”
就这样,两个人在森林中穿梭,拨开枝叶,翻过一条又一条的溪流,傍晚十分,天空渐暗,易绍南在靠近岩石的地方生火,他还支了个架子,在上面加热罐头鱼。
火光缓慢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水声潺潺,很快,易绍南从河边洗完脸回来,等他再坐到杜德宁面前时,杜德宁整个人仿佛忘记了呼吸——
好好看的一张脸啊,18岁的杜德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脸部轮廓流畅,浓眉,双眼皮很浅,睁开时能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再缓慢闭上,额前的短发沾着水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来,挂在他的下颚线。
“给你。”易绍南用木棍勾住罐头,鱼罐头像小小的水桶盒一样轻轻摇晃。
杜德宁回过神来,慌忙‘噢’了一声,刚要伸手去接,被易绍南偏开手,“小心烫,捏这里。”易绍南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提罐头左右两边的细铁丝。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火堆旁,头顶是漆黑幽深的天空。
良久,易绍南轻声问:“你、是Omega吗。”
其实穿了训练服,杜德宁的Omega特质不是非常明显,更何况他们每次参与训练,都需要接受严苛的检查——非发情期才能训练。如果非要找出什么不同,那就是Omega的身量更纤瘦一些,五官更柔和,身量适中,不像Alpha那么强壮。
“嗯。”杜德宁抱住膝盖,轻轻点头。
火苗蹿在二人中间,山间有风,火势明一下暗一下,让人莫名生出许多相熟的错觉,让杜德宁没有那么害怕面前这位Alpha。
“当Omega是什么感觉?”易绍南敛住目光,轻轻拨弄火堆。
“啊?”杜德宁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
易绍南笑了一下:“抱歉,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就好像在说今天有雨,我有伞,你需要吗。就算被行程繁忙的旅人拒绝,他也会低头笑一下,再握紧雨伞,等待下一个需要的人。
杜德宁想了想:“一开始是有些烦了,毕竟每个月总有特殊的那几天,尤其是分化期。”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想起青春期的往事,“不过现在我已经成年了,会照顾自己,也接受了自己作为Omega的身份——”
“不会责怪自己吗?”易绍南接着问。
杜德宁说:“你是说自责吗。”
易绍南点了点头。
“接受了就好了呀,”杜德宁喝了一口水,又放回到行囊中,“其实做Omega也挺好的,Omega的激素水平普遍比较平稳,也因此有更稳定的情绪,思维敏捷,所以我报考了通信科。”
接下来,杜德宁还说起自己之前的求学经历,易绍南静静地听着,眼里有笑意,还有清浅的羡慕。听到杜德宁说起对射击很好奇,易绍南提议,下次带他去实地体验一次。
尽管上次相约看电影一事,多少有些冒失,还被另一个Alpha搞得下不来台,杜德宁依然很期待这次的射击训练。毕竟他难得跟易绍南单独待在一起。
早秋的清晨,天空清澈,偶尔能听见鸟鸣声。
这个时间点还有一些Alpha训练,远处传来方阵的呐喊声,易绍南今天应该不用训练,提前到了约定的训练场,杜德宁加快了步伐,朝他走过去。
训练场一共有16个靶位,每条通道用石灰线划开。
他们站在射击的围栏以外,正对7号靶面的位置,易绍南已经戴上防风眼镜,手里握着一只手枪,神情专注地看着正前方,忽得‘嘣’得一道震响裂在耳边,杜德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易绍南已经收了枪,动作娴熟地取下手套,“你试试。”
“我不会——”杜德宁本能地拒绝。
易绍南靠了过来,“很简单的,”说着,他站到Omega的身后,手臂拢过来,教Omega正确的握枪姿势,“手、眼睛、枪口,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如果不确定,可以闭一只眼睛。”
说着,易绍南的食指按住杜德宁的,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前,被易绍南利索地按下,‘嘣’得一声,枪口晃动,这一枪没打稳,橡胶子弹偏斜至前方。
“手要稳,不管枪身如何震动,要用力握紧。”易绍南松开手,“你再试试。”
杜德宁也戴了防风眼镜,隔着一层透明的镜片看向易绍南,感觉面前的人多少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镜片没有擦干净的缘故。
见他迟迟不肯抬起手臂,易绍南问:“不敢?”
杜德宁点头。
“这一次我不帮你按,你自己按,”易绍南以包围者的姿势拥住杜德宁的手臂,“看清楚了,前面那个红色的圆心。”
在他的耐心陪伴下,杜德宁好像恢复了些勇气,“看见了。”
“准备扣动扳机。”易绍南说。
杜德宁的食指开始往下压,在枪声响起之前,他的手仿佛又要抖,易绍南的手很快拥上去,制止他手臂晃动,这一枪还好,虽然偏离靶心很远,至少打中了靶面。
就这样,易绍南陪杜德宁打了好几个来回。
每当易绍南靠近,杜德宁总是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啊,易绍南沉默又内敛,话不多,却能充满耐心。他经常盯着易绍南的眼角发呆,连那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防风眼镜,戴在他鼻梁前,也显得如此英俊。他今天还穿了一件黑色训练服,束腰款式,脚上踩了一双马丁靴。
反正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杜德宁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喂,易绍南,你一大早上又在干嘛。”
寻着声音望过去,杜德宁见到另一个Alpha,个子很高,头发剪得比较短,眉峰似山峦,眼角微微上扬,身穿同样的黑色训练服,肩颈线更结实、宽阔,他不笑的时候充满攻击性。
这个也好帅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很快,杜德宁就想起来了,是游明宇!那个破坏王!
游明宇视若无睹地走过来,并没有把杜德宁放在眼里,还问易绍南今早战绩如何,一看到他偏靶了好几次,立刻吐槽起来:“你这水平也太菜了吧——”
“来,哥教你。”说着,游明宇凑过来,易绍南白了他一眼,“你少来。”
游明宇回过头看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噢~,原来是在给Omega开小灶啊。”
杜德宁被游明宇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过很快,游明宇就找茬成功,根本无暇故他这号人。
杜德宁只好坐在观摩区,看着游明宇和易绍南两个人并肩而站,有时游明宇站在中间,易绍南退到旁边,有时两个人会换一下位置——他俩竟然在比赛。
太阳升起来,稻草靶面被照得微微发亮。
10枪下来,两个人战绩不相上下,临到最后的胜负局时,游明宇佯装手痛,一枪打偏了,偏得很离谱,比杜德宁还离谱,他哀嚎着:“易绍南,我手痛,你帮我看看……”
易绍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知道他是真手痛,还是装的。
于是,易绍南清了清嗓子,“德宁,你给他看看?”
“啊?”杜德宁听话地站起来,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向游明宇,无辜地眨了眨,“我学通信的,不会看手——”
——游明宇又要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