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本座跟你走。”抬手按住自己的腰带,虞白溪低眸看着伏于他腰间的那只小鸟,略微叹了口气,随后伸手。
“这还差不多。”戚葭一边嘟囔,一边松爪、扑翅膀,灵巧跃上对方修长的指尖。
在感觉对方又要带着自己飞的时候,小胖啾先发制人,当即一抬翅膀,指着鸿蒙宫内天帝寝殿的方向说:“我们哪也不去,今晚就住这儿。”
戚葭不想再飞来飞去的了。耽误事儿。
他直接向后一坐,圆润的啾身登时彻底团成一坨儿毛球。
小毛球又仰过头去,试图看背后虞白溪,语气狡黠:“既然陛下答应跟我走,那自然是我定去哪里呀。”
“……好。”
虞白溪应了一声,灰蓝色的眼眸垂下,视野中是一只嫩黄浑圆的胖啾。这只啾正毫不设防地坐在自己手掌间。
掌心一片温热,虞白溪喉咙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一人一鸟便出现在了天帝的寝殿内。
这座寝殿比戚葭想象中的要简单了许多,甚至有些寒酸。
至少见识过天后寝殿的豪华布局和摆设后,这里有点儿入不了他的眼了。
“……你确定这是你寝殿,不是偏房什么的?”
虞白溪说:“如果嫌弃的话,你可以回去睡。”
“不是,没啊。”戚葭又扑愣翅膀飞了起来,盘旋着看了一圈儿,最后说:“唔,我就是觉得床太小,可能放不下咱们两个。”
简直越说越嫌弃,戚葭:“就算是要藏风聚气、卧床要小,可这床也实在太简陋了……”
虞白溪捻着重新变得空荡的指尖说:“本座平时,不睡这里。”
“哦对了,我忘了,陛下是龙,都是睡在那池子里的。”说着话,戚葭已经落在了陛下的卧床上。
“那什么,我都洗好过来的,咱们直接……”
“那我去洗一下。”天帝打断他说。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不是有清洁咒么?我在藏书阁看到的,连凡界那些想要飞升成仙的修者都会这术……”戚葭表示:“哦对了,本啾洗澡不是因为没学会那个术,只是因为寝宫的浴池挺豪华的,朔灵仙子调的水温也刚刚好……”
“……她给你备的洗澡水?”
因为薄而更显冷漠的眼皮这会直接一跳,天帝眼底闪过精光:“她侍候你洗的澡?”
“那当然不是啦。”戚葭打了个哈欠,不嫌弃地直接倒在天帝的床褥上。
尽管虞白溪不睡这儿,但床上备品倒都是新换的,混合着这寝宫香炉中的袅袅清香,戚葭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白玉兰花味儿,不禁更加放松地抻了抻鸟爪:“我好歹也是只男啾,怎好劳烦未出阁的仙子姐姐替我洗澡。”
“……挺好。”
天帝低声说:“还算有些这方面的常识。”
“?”戚葭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天帝的语气并不是讽刺,戚葭甚至真真实实地感觉对方松了口气……
他奇怪地眨了眨眼,又问:“对了,你给我找的那护卫叫什么来着?他是只雄性精怪吧?”
“……是。”
天帝堪堪吐出了一个字。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但也不可叫他为你洗澡。”
“为什么?”
戚葭想说他其实就没打算让任何人给自己洗澡,他又不是没有翅膀。
但既然虞白溪问了,他便也顺着话音往下追问了:“为什么也不能让他给我洗澡?”
“谁都不行。”天帝只是蹙眉说。
戚葭倒无所谓他的态度,又一伸小爪子,侧眸看向长身玉立的天帝:“你也不行么?”
虞白溪:“……”
发现这只鸟并非不知授受不亲的道理,完全是在恶意地逗弄自己后,天帝便住了口。
之后,他让戚葭先休息,他说他去去就来。
戚葭在略微戏耍完对方后也有点小得意,便不疑有他地直接放对方离开了。
一开始小胖啾还觉得挺舒服,虞白溪的寝宫再怎么简陋也比他在不度山睡的茅草屋要好。
而这,才是他来玉京的第一夜。
一切都比他想象得要顺利。
而且这里很干净,也胜在布置清爽简单,反叫啾觉得放松,戚葭不自觉地便抻着鸟爪、缩起小翅膀,接连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唔,就是床太硬,对啾来说翻身困难。
但之后,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就舒服多了,这床虽然小,估计勉强也就够两个男人肩并肩地躺着,可对于体型小小的啾来说,滚起来却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戚葭又开始思索……所以双修的时候他要不要变回人身?……这点书上似乎没说。
便干脆将《双修》拿出来,重新仔细翻阅。
但大概是这一天都太折腾了,又是闯天门又是做天后的……白天因为兴奋倒没什么困意,这会儿小胖啾却是忽然困得不行。
于是翻着翻着,戚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他再睁眼时,外头天光一片大亮。
胖啾扑愣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片刻后终于想起了昨天晚上……
虞白溪说去洗澡了,但他根本就没回来!
且自己往日里也经常忽然瞌睡,但从没有哪一次是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是虞白溪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他根本就没打算与自己双修!!
.
鸿蒙宫外。
朔灵急匆匆地赶过来,离老远便看见立于宫门口的韩默。
“韩将军?”
“朔灵仙子。”
“韩将军来找陛下?这会儿陛下不是应该在上朝?”
“小仙不是来找陛下的。”韩默:“……昨日陛下给我安排了个活儿,是负责保护咱们的准天后君上。这不嘛,我一早赶过来,听说君上还在睡,不便打扰,便在此等候……”
“原来君上真的在这儿!”
朔灵仙子一听眼睛就亮了:“……原本君上是宿在未央宫的,可我今早一去看,发现君上不见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原来真的在这儿!”
韩默点头:“我昨日也找了君上好久,也以为君上夜里会宿在未央宫,也去寻了,不想今日遇见陛下,他说君上在鸿蒙宫……”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发问:“所以君上是怎么/何时来到陛下这儿的??”
待发现他们发现了相同的问题,二人不禁都有些失笑,朔灵仙子一脸雀跃地说:“想来是君上与陛下鸾凤和鸣,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君上才会半夜又突然跑到陛下这里睡!”
朔灵一脸看破了那二位心思的自信表情,但这一点韩默倒是没第一时间应和。
主要是他记得昨日陛下还在强调说“是做戏”,说等三个月后君上恢复记忆便可当什么都没发生……
尽管很希望陛下和君上是真的,但以韩默对陛下的了解,事情怕不会是朔灵仙子所说的,那种如胶似漆……尽管他也不知君上怎么到现在还在睡。
“那我进去看一眼罢。”朔灵仙子说。
君上一直以圆啾的形态出现在朔灵面前,朔灵本身也是鸟族,见之自然觉得亲切,也想不到避嫌。
“再说昨日都是我伺候君上就寝的呢……在未央宫。”提到这事,朔灵仙子清丽的脸上又猝然露出一抹促狭,再次强调睡着睡着、君上睡觉的地方就换了的事实!
“……也好。”
韩默自动让开了道路,但下一瞬,他目光又忽然紧盯一个方向,朔灵也停住了脚步。
一广袖宽袍的男子自天边现身,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大多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一行人浩浩荡荡,声音也自下而上传来:“你们说那个叫戚葭的在里面?这会子了还在睡?!”……
朔灵和韩默对视一眼,眼里都写着对方来者不善。
等到一行人落在鸿蒙宫外,二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行礼:“见过几位上仙。”
为首的男子并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道:“叫那个叫戚葭的出来。”
朔灵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并没有被这群人驱使,而是当先福了一福,客气道:“槐积仙上方才也听到了,君上这会儿还在歇息……”
没想到那槐积仙上忽然嗤了一声,直接打断她的话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歇息?!没见着本仙是同几位仙族长老一起来的么?还不叫他起来!……不,你不用去了,我们自行进去,见一见这位辰时都没起身的‘天后’。”
朔灵听了,立马展臂作拦截状:“这里可是陛下的鸿蒙宫,槐积仙上怎可无召擅闯?!”
大喝一声镇住对方,朔灵仙子的态度又软了下来,露出一脸的为难:“君上昨日累极,今日起身难免晚了一些。即便槐积仙上您是陛下兄长,也不方便……还请仙上及几位族老们稍后,便是韩将军也一直在此等候呢。”
“是,臣也在等天后传唤。”韩默很上道地应了一声。
更何况他的确是在此等候的,君上什么时候起身,他便什么时候去参见。
韩默平时虽然话多感觉多有不端正,但面对这群来者不善之人,他还是有股子天卫营将领的气魄的。
他只简单解释一句便执剑立在鸿蒙宫外。
这样一来,饶是语气嚣张的槐积上仙也不敢擅自行动。
“……什么天后,什么君上。”槐积极度不满瞪了韩默一眼,又对朔灵说:“那你快些叫他出来,本仙及各位宗族族老倒要看看,未来的天后娘娘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未引得陛下红鸾星动,便有了龙子了!”
“……槐积仙上说什么,什么红鸾星动?”朔灵不仅没动,还反问道:“是谁说的?!”
“司命星夜连查三次,陛下的红鸾星从未动过。”
那槐积仙上逐渐露出得意的表情:“既然如此,你说,里面那位的孩子是从哪来的?欺君、伪造龙子!他也配做天后?”
“放肆!”他这么一说,沉默的韩默也忍不住了:“陛下红鸾星动没动,司命怎可随意探查!再者说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您又怎知他二人发生过什么,君上的身份陛下是亲自认可的,难道这也能错?!”
“能发生什么,韩默,知道你对陛下忠心,但有些事你也不必故作遮掩……”
虞槐积表情悲悯,眼神却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得意:“谁不知道万年前陛下战损,根本就不能……”
虞槐积的话根本没说完。
一声嘹亮的咆哮声便自鸿蒙宫内部传来:“虞白溪,你这个大渣龙,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混蛋!!!”
这道声音十分清脆响亮,期间参杂的愤怒听上去也绝不是在作伪,连槐积上仙都被吓了一跳。……
这万年以来,四界之内,敢直呼陛下名讳的人……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便是身为天帝堂兄的虞槐积,也从未如此胆大包天过。
更何况对方嘴里说的是什么?渣龙、混蛋?……这天上地下,敢如此声势震天大骂天帝的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眼见槐积仙上面露怯色,朔灵顿觉心中畅快无比。
虽然也不知昨夜君上与陛下究竟是何情况,但她仍不由笑曰:“哎呀,说了君上昨日‘累极’,毕竟原本君上都在未央宫宿下了,又星夜挪到了陛下寝宫……”
宗老们:“……”
韩将军:“……”
朔灵仙子你真的,太会概括总结了。
朔灵继续笑道:“许是被陛下折腾的,君上这会儿子心情不好,诸位宗老莫怪,莫怪哈。”
宗老们:“……”
他们这边正说着,一只嫩黄色的小鸟便扑扇着翅膀,直接跃过鸿蒙宫墙自内部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