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乾坤镜的时候, 戚葭只觉得这面镜子平平无奇。
就像是其他空间里立着的那些等身镜一样,只是上面符文略有不同。
而他们找到此镜的过程也相当轻松,至少在戚葭看来是这样的……他就蹲在天帝肩上,陪同他一起走走停停。
若不是此方秘境的环境多为溶洞, 且有时候会遇上两个幻术, 那简直就如同信步闲庭。
虽然来此之前, 天帝也的确做了许多功课——那枚进入秘境后不久便被虞白溪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坠, 竟然是一枚仙器。
上品。由虞白溪亲自炼制。除了可以破幻术外,还有另一个功能, 便是依托鉴天镜之能, 能直接从包罗万象的空间中确定乾坤镜的所在。
鉴天镜原本便与乾坤镜同为上古神器的两面。又有“照四界万川之象”的功能。借助它的气息来找乾坤镜事半功倍。
当然, 想要借助一枚仙器的气息炼制一样法器, 以实现这么多的功能, 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半路上又遇见一伙魔族弟子时, 戚葭不小心听他们提到, 说虞白溪是当世炼器大师。
那时戚葭扭头看向旁边面容沉静的天帝,还没出声,便听见那伙人又说:“但若说于炼器一事上格外有天赋、及至登峰造极的,还应该属当年的妖神。”
戚葭:?
嫩黄色的小鸟正想着那陛下与那位妖神还真是有‘缘分’、基本上是处处针锋相对了, 便觉得眼前一晃, 虞白溪已经经由传送阵去了下一个场景。
……
眼下,置身在一片空旷的溶洞中,戚葭离老远看着那枚角落里的小小的镜子:“这……真的是乾坤镜?”
作为回应, 那枚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坠闪个不停, 偶尔还会“蹦跶”几下, 像是要扯着戚葭的脖子前行。
这场面,就很像是鉴天镜的仙气感应到了自己老相好的气息, 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前靠去。
戚葭:“……”
“嗯。那就是乾坤镜。”虞白溪说着,已经走到那面镜子之前。
“……我还以为我们会遇到什么凶险,或者碰到同样来寻这面镜子的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当然是你去打,本啾倒是可以负责趁乱去取镜子。”戚葭状似随意道。
虞白溪:“……”
已经变回嫩黄小鸟的啾慵懒地扇动了下小翅膀,也向那面镜子逼近。
片刻后,戚葭问:“所以这镜子怎么用?……如何用它来看我有没有怀孕?”
来到镜前的虞白溪却先一步出手,在镜中映出嫩黄啾啾影像时将那面镜子收入囊中:“先离开这里再说。”
天帝声音冷肃地说。
飞到一半的啾啾:“……怎么?”
虞白溪已经转身,衣袂翻飞间他冲戚葭伸手,将嫩黄小鸟收于自己掌中:“此地不宜久留。”
戚葭:?
可是这一路走来他们都轻而易举、如同探囊取物啊,虞白溪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考虑到自己没有记忆,或许这里当真有何危险而未可知,戚葭还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天帝的手心里,缩成一团儿,被虞白溪带了出去。
不度山那棵不知多少年老树的树杈上,戚葭蹲在上面、与五只麻薯团子一样的北长尾山雀紧凑地挤在一起,一起叽叽喳喳。
戚葭给他们讲自己这段时间在玉京的日子。
他还将这次被天帝带在身上的食盒、以及他自己炼制的大补丸都分了出去,顺便,还从虞白溪那里捞到了不少东西,也都分给五薯和戚绍胥。
“所以葭葭,这样说来那天帝待你是真不错。”
一只麻薯团子“喳喳喳”地啄着嘴边的灵饼,还不忘发出羡慕的声音。
戚葭被几只团子夹在最中间,也觉得:“他待我是好……阿秋!”
周围几只啾吃相过于猛烈,跟他们串在一根枝杈上戚葭都快被挤瘪。
不得已,他只好小翅膀一扑扇,把自己从团子群里面挤出来,然后又扑落落地翩然而下,直落到低下、趴在树下乘凉的戚绍胥的大狗狗身上。
戚绍胥:“……”
“陛下是去办事情了么?”趴在地上的白色大狗只望了望那只嚣张的小鸟,也没说什么,倒是对天帝行踪颇为担心地问。
戚葭说:“是的吧,他担心咱们叙旧的时候有他在旁边,你们会不习惯。”
“那他想的还真不错。”
“天帝考虑得就是周到。”
“想得还挺多。”
五只麻薯团子连番评价。
戚葭干脆卧在戚绍胥的背上,被打理得十分干净的皮毛蹲起来软软的、暖暖的,戚葭十分怀念这个触感。
唔当然,他在虞白溪身上蹲着的时候也不错,对方会源源不断地将灵力渡给自己。
又说到了虞白溪……
团成球状的啾闭起了眼睛,正听见戚绍胥问他:“戚葭,你孩子怎么样了?”
戚葭:“……”
这就是他烦恼的地方啊。
圆啾稍微扑棱起来,摆弄了一下犹被挂在自己脖子上、那枚用来寻找乾坤镜的法器。
片刻后,他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出,问向戚绍胥和众啾啾:“你们说,如果一个找渣男负责的可怜孕夫,其实并没怀孕,那他该怎么办?”
“啊?那怎么可能没怀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假孕?”
“没怀就没怀呗,那不是更好,最起码没被骗……”
五只麻薯团子率先叽叽喳喳。
待反应过来什么,他们几个又齐齐一顿,进而开始更猛烈的叽喳:
“什么,你没怀?!”
“怎么回事,龙息不是还在,怎么可能没怀?”
“不可能呀,若是没怀,那天帝怎么会收留你!”
“嘘小点声,欺君可是重罪!”
最后一只团子说完这话,树上又是一静。
而不用他说,戚葭也早在自己提问之前、在他们周围升起了一层防被窃听的防护罩——虞白溪这会儿是不在,但难保对方的神识还留意着这边、或是突然回来。
他还没做好准备跟对方摊牌。
那面乾坤镜,从他们离开秘境到来到不度山、一直到现在,虞白溪都没拿出来给他照。
……天帝果然一点都不假公济私,说了来取乾坤镜是为了合成太古镜,就当真没让他照。
连顺带一下都没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就算没有当面照……
早在与那面镜子出现在同一空间时起,戚葭也已经照到了那面镜子——仙品级别的镜子,哪里需要啾啾亲自跑过去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甫一知道那面镜子便是乾坤镜后,他便以神识扫过,一道清晰的影像便立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丹田处是有一抹不属于自己的、蓝白色的龙息。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已经快被他吸收、完全转化掉了的气息。
没有孩子。
戚葭又向下蹲了蹲,恨不得逃离世俗地又闭了闭眼:若真不是怀孕,那一切就都变了。
首先便是,那样的话,他跟虞白溪便可能真的没有瓜葛。
……无论过去是他渣了自己,还是自己渣了他,都没有。
犹如一开始就是两个山头上的两棵树,不可能有劳什子交集,他们根本就如虞白溪一直以来强调的:不熟。
甚至,对方也真可能还是一条处龙!
那样的话……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哦!
“戚葭,你真的没怀么?”戚绍胥语气颇带担忧和关心地问。
就如同先前问他“真的要去天界”么时一样,这位不度山大师兄总是会用充满包容的语气,以询问的方式点出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温和又坦荡。
戚葭稍微立起小身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润的小肚腩,最终“咕”了一声,表示自己确定。
之前他还真不确定,可经由那枚“能照法眼不客观”的镜子,照清楚自己体内的一切气息和脉络走势后,戚葭便无比确定了,自己真没怀。
其实将神识探进乾坤镜后,戚葭得到的反馈包罗万象,十分抽象,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何会看。
可他就是一看便懂了。
不过好消息是,也因为被乾坤镜点破了他体内玄机,让他看见了那些致使他灵力运转不畅的卡点都在哪里,以至于戚葭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灵力该怎么运行。
这一路过来,他也已经将体内和内府中郁结的点冲开了一些,便是腹中的龙息,也被他近一步调度和运化、为他所用。
所以尽管还是想不出法术怎么使,戚葭也能如有天赋的初学者一般,无师自通了。
这个防止被窃听的结界,便是他最新改良的——不仅不会被偷听,有神识靠过来时还能预警。
并且如今虽仍未恢复记忆,但戚葭也觉得快了。
只差一点点……
“其实我觉得也没关系?”一片静默后,树上忽然有只啾“啾”地一声表示:
“没有关系,那就从现在开始制造关系!”
“就是。”
那只团子直接打开了所有团子的思路,树上立即又响起一片清脆叫声:“没怀的话,那就现在怀一个!”
戚葭:……?
“反正只要他不赶你走,你就还是天后!”
“就是!天帝没当面让你照那枚镜子,估计就是怕你尴尬,这样说来,他也蛮体贴的。”
就连戚绍胥都仰起狗狗头说:“他没赶你走,便是不想让你走。”
戚葭:……
倒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
“要不我还是搬回来住吧。”
戚葭重新趴下,声音不是懒洋洋了,而是有些倾颓:“我搬回来,教你们我最近学到和研究到的各种法术。”
五薯们听后又是一静,之后又激情喳喳起来:“那也好。”
“那感觉也不错。”
“回来也好,东边山头的桃树都快结果子了,到时候我们带你去摘。”
“带你去摘带你去摘——”
只有戚绍胥担忧地向后望去看啾,他总觉得戚葭的语气间带着一种逃避的态度,不禁问道:“真想回来了?”
戚葭:“……”
啾啾没有立即做声。
……反正他的伤很快就要复原了。
玉京里的那些好吃的……没有也可以。
那些漂亮的衣服……他本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啾,不穿也罢。
就是估计朔灵仙子、韩将军以及其他未央宫的仙侍仙娥们,估计也许会因自己的离去而不舍。
不过没关系,他也可以经常去跟他们聚会的。
最后,就是虞白溪……
“戚葭。”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是虞白溪。
天帝就站在他明晃晃地设置着的结界外面,长身玉立,未曾以神识探过来,也从未靠近或逾矩。
他只是站在外面说:“该回去了。”
“啾?”
戚葭登时从白色狗狗的背上站起来。
因为站得突然、他两只爪爪本就还是大大岔开的,所以站起来跟没站几乎一样,没有太多的高度差距。
但啾啾头顶,那被他精心养护的翎毛则明显抖擞了一下。
隔着淡淡的红色结界,戚葭看向虞白溪,只觉得这位身材过分高挑的天帝面容清正,英俊无双。
虞白溪烟青色的眼眸望向他,无悲无喜,但也宛如一泓深沉的潭水,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他冲戚葭伸出手,再一次说:“若你不舍,本座已与老祖打好招呼,过几日再带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