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南若第一反应不可能, 孙三原十年前就进了南宫府,那时候安乐郡主才多大, 不到两岁!
待听完, 果然,之所以牵扯到安乐郡主,是因为孙三原是在安乐郡主奶母家找到的, 奶母丈夫孙安说孙三原是自己走失的亲侄子。
南若怀疑:“真是如此?”
南宫云林将手中调查来的资料摔到桌上,哼笑:“有胎记证明,且孙安亲口承认说是,只能是了。”
然后呢?
南宫云林皱起眉:“孙三原是自赎出府,也无证据能证明他与陌二有何关联, 如今又有孙家为他撑腰,那孙安出自建昌侯府, 只凭几句猜测不好问责……”
南若秒懂, 建昌侯正是安乐郡主生父,已故康怡郡主的前夫,永昭帝说起来算抢了人家妻女,他对建昌侯有愧。
抛开什么冷血霸道的纸片人人设, 就南若目前所了解的,永昭帝有个多数男人都有的通病——好面子。
放在寻常人身上没什么, 可放在皇帝身上, 不单单只是毛病这么简单,会影响到很多人和事。
永昭帝不想被人诟病自己夺/人/妻/女,所以将建昌侯高高捧起, 他继位前建昌侯还不是侯是伯,他继位后,非以拥立有功为由将人进为侯,南若觉得建昌侯心里怕不是要呕死,拥立他?怕恨不能他继位失败。
永昭帝这一骚操作,导致建昌侯想躲着都不行,逢年过节必须得去宫宴上露个脸,还得挂上感恩戴德的笑,私下不知有多少人暗讽他“舍个妻女换个爵位”。
南若试探:“爹以为会是建昌侯所做?”
南宫云林摇头:“不是他,建昌侯如今妻妾儿女俱全,便是不为前程,也得顾着妻儿,何况……”他顿了顿,道,“他自个较着劲儿呢,绝不会叫陛下抓出他的错处。”
好像还真是,除了“舍妻女换爵位”这一条,建昌侯还真没有其它叫人诟病的传闻,如今一想起他,最突出印象莫过于建昌侯府妻贤妾美内宅和乐,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
南若想起早逝的康怡郡主和暮气沉沉的安乐郡主,心中微叹。
那会是谁呢?
陌家兄妹背后有人已是大家共认的事实,可查来查去居然没了踪迹,后续追查南若没有资格参与,只能等消息,或许哪天就有了进展。
不过他也不闲着,趁还在山里,去赵家别院找了四舅赵荣。
进去先从外祖外祖母起拜了一圈,又陪着说了半天话,才终于脱身出来。
“渴死我了,让我先解了渴。”
赵荣大步踏进亭子,端起茶壶牛饮似的连干了三杯凉茶。
南若也喝了两杯,陪长辈聊天太费口舌,赵家这一大家子实在热闹。
两人落座,赵荣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给他:“看看吧,这是咱们摸鱼社的近况。”
南若翻开。
一个月的时间,赵荣已经将摸鱼社完全组建了起来,且经营的有声有色。
明面上的摸鱼社是由赵荣起头创建,社员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纨绔们,交给官府的申请上写的社团活动是摸鱼,真·摸鱼,脱鞋下河动手的那种,民间各种稀奇古怪的社都有,纨绔们亲近大自然摸个鱼没什么稀奇的,参与的社员都有头有脸,当日便盖章通过了。
为了叫人信服,赵荣还特意组织了几回真下水摸鱼活动,活动前三回官府是要派人来观察记录的,就怕有人借结社行不法事,除此外往后每年都得接受一次审查。
南若想象了一下一众中年纨绔撸起袖子在河里摸鱼的情形,嗯……
“脸上的笑收一收。”赵荣白了他一眼,又拿出另外一个本子给他,“这上头是我招揽的几个人手,你别看只这几个人,但一个顶十个,不止舌灿莲花伶牙俐齿,且行事有分寸,绝不会暴露自己,他们皆是对此事有兴致才同意……”
南若一个个翻看过去,这些人大都是百姓中的中层阶级,要么是小有资产的商人,要么是家中有宅院靠收租过日子的闲人,有时间有闲钱,愿意加入确实是兴趣所致了。
再往后翻还看到了两个老童生和一个秀才。
他面露惊讶。
赵荣道:“你那一套方法得叫他们自己会翻书查找,百姓中识字的不多,我便想着从这些秀才童生中挑选,时间短了些,只挑出这三个,放心,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穷秀才,童生更算不得什么,一听说会给他们银钱,都应下了。”
南若笑道:“我信舅舅。”
全部翻看完,他道:“劳舅舅费心,改日我请舅舅去攒楼喝酒。”
赵荣啧了一声:“去攒楼喝什么酒,真要请便去仙客舫。”他冲南若挤挤眼睛,“你还没去过吧,要不要舅舅带你去见识见识……”
南若:“……”
舅舅带侄子上青楼什么的……有点心动怎么办。
倒不是他真想做什么,纯粹是好奇,青楼可是穿越者必打卡景点,有句话叫来都来了,穿越都穿越了,怎么也得去见识一下……吧。
赵荣就嘿嘿一笑:“放心吧,仙客舫乃官营,去喝酒听曲并不妨事,舅舅还会害你不成。”
南若含蓄应下。
赵荣立刻兴致上来,给他滔滔不绝讲了一番仙客舫的舞女跳舞有多好看,歌女嗓音有多曼妙云云。
东拉西扯一番,南若拉回正题:“眼下并无事情交代给社员去做,便让他们收集消息,不拘是什么,只要觉得有趣或者奇怪的,都可以投递进去……”
他提出的一套就是前世谍战剧里常用的手段,指定一个报箱,将收集来的信息投入报箱里,自会有人去取,资料不能明白写出来,得用暗号,太复杂的密码怕他们不好理解,选了用翻书看几页几行这样的办法。
为了叫这些人感兴趣,资料取回来会挑一些对他来说用处不大的又放进去,让他们互相交换着玩。
南若还给自己也起了个代号严己,严以克己。
“只是这取件得需舅舅费心……”
大燕没有报箱,郑皇后还没有创立报刊——官员邸报不算,得换个方式,也得找个固定地点,还得找人盯着及时拿取,为避免社员互相撞见,投递信息的时间不能重复。
赵荣晃着扇子,胸有成竹:“放心吧,我保证去取信的人不会被发现。”
南若见他一脸神神秘秘等他追问的样子,就笑着顺他的意:“舅舅这般,这人是我认识的?”
赵荣心满意足一笑:“记得穗哥儿吗?”
谁?
南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可是那日姑祖母生辰宴上见到的穗表弟?”
二舅宠妾的次子赵穗。
“没错。”赵荣扇子一敲手心,得意道,“穗哥儿有个好本事,只要他瞧见的人,过目不忘,我已找了画师教他素描画,往后凡他看到的人脸,都能画出来。”
南若已经想不起来赵穗的样子,隐约记得好像很腼腆,不由道:“即能过目不忘,该去念书科举才是。”
赵荣笑道:“他只对人脸过目不忘,旁的可不行。”
南若想起前世好像在哪个新闻上看到过这样的说法,有人天生对人脸有很强的识别和记忆的能力,这倒是件好事,往后锻炼起来,是个做警察的好苗子,给他跑腿拿信倒是大材小用了。
“穗哥儿多大?”
“十二。”
那是有点小了,先锻炼锻炼,等过几年再说。
南若默默在心里将赵穗记到名单里,嘴上道:“二舅舅可知道?”
他们这样使唤人家儿子,当爹的万一不乐意呢。
赵荣嗤笑一声:“你二舅舅那个糊涂蛋,我给穗哥儿安排前程,他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那就好,南若没接话,赵荣可以吐槽亲哥,他却不能附和。
赵荣也没多说,道:“放心,除了穗哥儿,我让秀哥儿也一道去,还派了人跟着,不会出问题。”
从赵家别院回来,假期也告一段落,南若又收拾行李和渣爹弟妹一道浩浩荡荡回了南宫府。
虽然十天假期已到,但还有夏祭,祭祀过后才真正收假。
气温原因,夏祭比春祭简略,便是皇室也不会大办,南宫家只简单开宗祠告祖就行。
而告祖的第一件事就是他被旌表且得赐从七品小旗。
族老拿着告文,激动的大声唱念,堂下所有人肃立听着,南若站在前排,背后数百道激动又羡慕的目光如有实质。
有几个族老甚至对着牌位抹起了眼泪。
连渣爹眼圈都是红的。
南若恍惚了片刻,等他上前上香,仰头看着南宫家堆积成山的牌位,只觉厚重与历史扑面而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宗族。
南宫家如今所享受到的,是这上面每一个牌位的付出换来的。
也终于理解了小若谷为什么托他照顾南宫家,这是他从姓氏里就带出来的责任。
现在换成他享受了南宫家给他的所有便利,便得肩负起支撑家族的重担。
夏祭结束,所有官员收假上班,南若也穿戴整齐去了镇抚司报道。
谭瑛确实按他说的对他多有关照,并未着急给他安排事情做,而是叫人带他在校场训练,倒是正合了南若的意,他在习武方面确实差了些,尤其近身搏斗,前世打架练出来的根本不够看,这世可是动辄搏命的。
如此过了半个月,之前陌家兄妹一事的分猪肉下来了,他往前进了一级,从从七品小旗晋升到了正七品总旗——虽然他至今还没有分到一个旗丁。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从夏转秋,南若终于结束了辛苦训练,被谭瑛盖章合格,可以去挑选自己的部下。
与此同时,秋夕节刚过,他接到了正式上任的第一个任务:甄选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