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一见太子, 南若脑子里不可抑制冒出了洪世贤的脸,立刻借着弯腰进马车遮掩了脸上的表情。
表情包洗脑最为致命。
“殿下。”
他上前行礼, 太子却已经起身前倾, 似有些迫切:“不用,快坐。”
“对,先坐先坐。”傅卓招呼着示意他坐, 自己一屁股挤到南若这边来,将他往里太子坐的正位那边推了推。
南若对他投去个差不多得了的眼神,傅卓正面对着太子没法给他表情回应,只伺机轻轻捣了两下他的胳膊示意给个面子,捣完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和南若中间空出两个拳头的距离来。
南若:“……”
太子压根没功夫在意傅卓,自从南若进来目光就全然落在了他身上, 想挪却怎么也挪不开, 只尽量叫自己不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以免显得唐突惹他厌烦。
南若主动问道:“殿下这样出来无碍?”
他眼下还不想惹永昭帝怀疑。
他并未明说,太子却瞬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道:“白云观守清真人云游回来了, 圣上与皇后前去听经,需得三日后才归来, 我出来时特意乔装, 无人知晓。”
南若就打量他一眼,恕他眼神不好,实在没看出来哪里乔装了。
傅卓帮忙解释:“表哥出宫上了马车才换回的衣裳。”
还特意叫他带了三套来, 比对了半晌才选了身上这件。
太子:“我会待在车里不会下去露面。”一脸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表情。
就差没喊我乖我听话了。
南若又可耻的心软了下:“臣并非此意,只是担忧殿下孝期出宫被人非议。”
屁,他就是这个意思。
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说好的不给希望呢!
太子视线上抬,终于可以借着说话光明正大将目光放到他脸上,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机会难得,我想出来见见你,自那夜一别,已有一月十四日未和你这样坐下来说过话了……”
夏侯一族祖上有异族血统,皇室后代五官轮廓较常人立体些,太子一双眼尤其深邃,眉骨优越,如此近的距离,能看到叫人艳羡的眼睫,深邃的眼眸饱含温柔的注视着一个人,叫人禁不住沉溺其中。
好看的面孔同性间也会欣赏,南若虽不是颜狗,但也不可免俗更偏爱美,对着颜值高的人,态度不自觉变得温和起来。
更何况这个人还对他满怀情意,是个男人都没法给人难堪好吗。
南若心里对他突然上门的头疼早抛到了九霄云外,态度软化:“确实许久未与殿下坐下来说话,这一月殿下可还好?”
太子能忍住一个半月没找他已经叫他很出乎意料了,毕竟当时他表现出来不像能忍这么久的样子。
“好,很好。”太子道。
傅卓却见缝插针:“哪里好了,守灵时便险些发作,我本想叫你来,表哥却担忧节外生枝叫圣上知晓对你起疑,叫我将他绑起来生生忍了过去。”
太子有些慌,忙道:“我自觉能捱得过去才没找你。”
南若避开他的目光,不赞成道:“殿下乃储君,未来天子,牵连着大燕的将来,为君解忧本就是臣分内之事,殿下身体康健,大燕才安定,臣也能安心。”
撇开太子对他的感情不谈,他既然投资了太子,自是希望这只股走势平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太子出事,他这几年的投资可都通通打了水漂。
太子自动过滤他前几句,只认准他说会安心,颔首道:“下次不会了。”一脸你说得对听你的让我如何就如何的模样。
南若:“……”
实在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奉上一个微笑。
傅卓见机忙东拉西扯维护起气氛来,充当讲解员将葬礼时发生的种种讲给南若听。
南若认真听着,尤其他讲帝后的几段,边听边在心里做阅读理解。
太子终于借机将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怎么看都看不够,从眉到眼到鼻梁到嘴巴,每一处都叫他喜爱不已,想爱怜的碰一碰摸一摸,可他不敢。
掩在袖中的手紧握,因忍耐有些微颤。
其实在表露出来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对谷哥儿的情意竟已经如此浓烈,他自认克制隐藏的极好,但许是以往压抑的太过,没料想一露出来便仿佛断闸的泄洪,一发不可收拾,已经无法再遮掩回去,他也不想遮掩。
他凝视着因傅卓的述说眉眼生动的谷哥儿,他蹙眉时他恨不能伸手替他抚平,他展颜时他跟着露出笑意,他不解时迫切想为他解疑答惑。
他有些理解父皇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与皇后妥协了,撇去旁的不谈,他对她是有感情在的,一旦掺杂了感情,简单的事也会变得复杂起来。
就像他今日来出宫一般,若平日他大可以大大方方出来,可顾及谷哥儿乔装不够还得藏着。
也明白了母后曾说过的话,叫他记住在父皇表露出厌弃皇后之前,永远不要和她正面冲突,因为情爱一事最无道理可讲。
莫说道理,他在谷哥儿面前已经连开口都变得艰难,他想问他是否想出了结果,可又迟迟不敢开口,怕催促惹他心烦,又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
只能告诫自己忍耐再忍耐。
“殿下……”南若蓦地暂停了倾听,扭头迎上他的目光心头微微一叹,这一眼又一眼都快要将他戳出个洞了,他怎么可能发觉不了。
太子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倏地扭头挪开视线,动作幅度有些大:“何事?”
南若目光在他这一转头露出来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顿了顿,而后向下挪到他隔着衣服在颤抖的手上,道:“殿下跟着我说的做,吸气,再吐气……”
太子手往后缩想要遮掩,瞥见南若投来的不赞同的目光,又放了回来,还从袖子里露出来,似意思方便给他看,而后乖乖按他说的呼吸。
南若心不可抑制再次软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手已经搭在了太子手背上,安抚般随着呼吸口令一下下拍抚。
顿时在心里狠狠撞了两下墙,圣母院烧了同情心多得无处安放了是不是,说好不给回应的呢!
可对上太子遏制不住的惊喜雀跃目光,手愣是没收回来。
傅卓心里噫了一声扭过了头。
南若再收回手便显得刻意了,只能镇定自若一副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继续安抚。
马车一路驶出城内到了郊外一处庄子,傅卓让亲信直接将马车赶到里头,打发走所有仆从,才示意二人下来。
“放心,这处庄子是我平日用来训练手下的,庄子里全都是我的人,绝不会泄露半分。”
太子看向南若,他说了不出去不露面的。
这样一个人看着自己,仿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南若心里那句别问我看我干什么咽了下去,下意识道:“既然如此,殿下同我们一道出去也无妨。”
太子二话不说起身,一脸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下来,赶在他之前长腿一跃下了马车,转身朝他伸出手。
南若朝旁躲闪了下,扶着车身轻松落地。
太子目光一黯,收回了手。
南若“痛苦”扭头,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不拒绝还不想负责,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