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外头刀枪火拼喊杀声起, 一时没人停下来,只周岩想伺机冲进来解救永昭帝的脚步刹在了门口。
还是常青尖嚎拖长的嗓音冲天, 在众人耳畔炸开。
“陛下——陛下——”
凄厉好似皇帝崩殂, 响彻整片殿宇,朝外扩散。
打斗中的人一滞,夏侯沛抓住这个空隙, 朝空中开了一枪:“都给老子住手!娘娘若想圣上死便继续!”
家兵飞速接替他用枪指住了永昭帝的脑袋。
南若想伺机扑上去的动作一滞,永昭帝反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南若依言蹲回去,对上常青投来的目光, 阖眼微不可查地摇头。
郑皇后从军士后走进来,即将三十七的她貌如二十五六, 尤其今日拆下了华丽的发髻, 只用红布绑起了高高的马尾,似哪家蹴鞠归来的小娘子,英气飒爽。
冷冷直视夏侯沛,目光如电:“乱臣贼子, 还不束手就擒!”
夏侯沛笑了,似听到了什么极荒谬的话, 一边慢条斯理给手中的枪装弹一边道:“我这个乱臣贼子方才可是叫圣上下诏传位于娘娘, 娘娘说我是乱臣贼子,那娘娘岂不是贼子头领?”
他语气委屈:“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娘娘,这份忠心天地可鉴, 娘娘竟如此误会我,实在叫我心寒,还是说……”他举枪对准郑皇后,“娘娘是想过河拆桥,利用完便将人踹开?”
郑皇后不为所动,冷声道:“你少在此血口喷人,今日分明是你父子带兵逼宫,妄图谋朝篡位,还想诬陷本宫,禁军与朝臣马上就到,到时叫众人瞧瞧,到底是谁叫人心寒。”
夏侯沛单手拍击手背鼓掌:“好好好,娘娘真是好算计,撺掇着我父王谋逆,自己充当黄雀,不管陛下是否活着,除掉太子也不亏,届时这皇位便只能落在荣王身上。”
他含着戏谑瞥向永昭帝:“反正太子没了,将来继位的不是荣王也得从宗室挑选,好歹荣王还在皇叔跟前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
永昭帝捂着伤口脸色苍白,眼睛半垂没有吭声。
夏侯沛无趣地扭头。
郑皇后脸上浮起怒意,被她强压了下去:“夏侯沛,本宫自认昔日待你不薄,你六岁住进宫中,衣食住行本宫从未短过你,每逢节日太子荣王有的,你们都有,便是不感念,也不该这般诬蔑本宫。”
“瞧娘娘这话说的。”夏侯沛轻笑,“好似我多么无情无义一般,娘娘身为一国之母,职责便该照顾住进宫的宗室子弟,何来不薄一说,怎的做分内之事还需叫别人感念,若如此,那这满天下的朝臣做了职责所在之事,都可以说叫百姓必须感恩,不感恩便是无情。”
南若心道郑皇后如果穿的晚,此时脑子里一定会冒出杠精两个字。
夏侯沛啧了一声,感慨道:“若换成先皇后,定不会这般挟恩图报。”
他杠了一大段郑皇后都无动于衷,先皇后三个字一出,眉眼瞬间沉了下来。
夏侯沛居高临下悠悠道:“也是,先皇后是陛下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元后,娘娘说白了是由妾扶正的继后,自然不同。”
郑皇后脸色难看,强忍怒意:“夏侯沛,你究竟想做何?”
“问得好!”夏侯沛放下了枪,“娘娘不是说我是乱臣贼子么,我便乱给娘娘瞧瞧。”
他重新将纸笔放到永昭帝面前:“还请皇叔将诏书写完。”
见永昭帝不拿笔,直接塞到他手里:“皇叔这下也看到了,我方才所说可并非虚言,瞧皇后这不是来跟您讨要功绩了,皇叔快识趣些将位子腾给娘娘,说不得娘娘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还能留您一命,唉,我就惨了,待会儿禁军一到只能束手就擒,只希望娘娘看我如此卖力为您取得诏书,也留我一命,如何?”
郑皇后和永昭帝双双被气得不轻。
尤其郑皇后,绝不能让永昭帝写下这诏书,她是想坐上帝位,可不是用这种方式,这诏书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
“夏侯沛!”她怒道,“你想羞辱我与陛下也无需拿圣旨做儿戏!”
夏侯沛睨她:“娘娘敢说自己没有称帝之心?可敢发誓?”
郑皇后毫不犹豫,满面荒唐:“胡说!我若真如你所说,岂会来救陛下。”
夏侯沛轻飘飘:“来救还是来灭口还说不准呢。”
“一派胡言!”郑皇后呵斥,“快放了陛下!”
夏侯沛挑眉:“娘娘确定?确定要我放了陛下?”也不等郑皇后回答,嗤道,“娘娘若真如此想,又为何与我父王联手,娘娘别不承认,娘娘这些年来往联络是足够谨慎,可没有物证还有人证,我这就叫人去抓建昌侯来。”
永昭帝抬起失血的脸看向郑皇后。
夏侯沛啧啧:“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娘娘也是心狠,为了权势,连亲生女儿都算计,也是,建昌侯于陛下有夺妻夺女之恨,对娘娘夺位怕高举双手赞成,我要是建昌侯,知晓你们夫妇反目,恐怕梦里都要笑出声来。”
“胡说!”郑皇后怒不可遏,“本宫与建昌侯素无交集,公主与驸马的婚事乃陛下点头应允而非本宫!”
长乐最初与孙和礼来往她确实不知,她只是在知道真相后选择沉默放任罢了。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永昭帝,何况这般做的并不止她。
“皇叔为何会应允?”夏侯沛自问自答,“是了,一个不知是否亲生的女儿去填补心中的亏欠,划算的很。”
永昭帝不言不语,好似入定般。
夏侯沛:“若一个建昌侯不够,还有岳州布政使,娘娘在海上的壮举实在叫人佩服……”
郑皇后脸色微变。
“皇叔还不知道吧。”夏侯沛唯恐天下不乱的冲着永昭帝道,“咱们娘娘在海上分散养了不少海兵,哦,叫海盗也成,就我所知,足有四十万,只多不少。”
永昭帝面沉如水,却依旧不吭声。
郑皇后眼中掠过一抹狠意,不想再听他废话,挥手:“随本宫上前解救陛下!”
“谁敢!”夏侯沛调转枪口直指永昭帝。
郑皇后冷冷道:“你若不怕妻儿被诛,只管开枪!开啊!”
夏侯沛举着枪没有动。
南若蹙眉朝殿外看了一眼。
“怎么不开?”郑皇后扬起下巴,蔑笑,“谋逆篡位,挟持圣上,想来也不缺一个弑君的罪名。”
她冷喝:“开枪啊!”
砰一声响。
枪开了。
却不是夏侯沛,而是来自殿外。
枪口后是神色冷厉的太子。
郑皇后神色大变。
太子阔步走来,诸官与禁军跟随其后,气势惊人。
夏侯沛与南若相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禁军长驱直入将在场双方团团包围,屋顶地面一处都没有放过,枪口对准,只等令下。
太子径直来到永昭帝面前:“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见谅。”
夏侯沛抛掉手中的枪,一撩衣摆跪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