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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王孙何许 2785 2024-07-10 14:42:01

我抬起头说:“中秋快乐唐书禾,今晚月亮真圆。”

唐书禾在我背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对……”

我说:“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什么啊。”

我接过他切了一半的胡萝卜丁继续切,说:“别说那三个字。”

他说:“好。”

他抱着我不动换,我去关羊肉的火,他就像我背后缀了个人形大尾巴一样亦步亦趋,也不说话,我笑了一声,说:“行了啊。”

他顿了顿,额头在我后背上蹭了蹭。我抬头看了一眼抽油烟机,感觉空气里充满着完蛋的气味。

那个中秋夜的确像极了过年。我和唐书禾把餐厅的那张大圆桌搬到了客厅,边看央视的中秋晚会边吃,□□点钟的时候甚至有烟花砰砰地在窗外响,我们向窗外望去,去看居民楼顶上、遥远的烟花尖尖。

他胳膊撑在桌子上,看了一会儿,见我收回目光,就举起杯。

我跟他碰了一下,说:“过年好。”

他笑了:“嗯。”

十点钟的时候他主动告辞,我送他到楼梯口,他抱着手臂,把脸埋进大衣领子里,瓮声瓮气地跟我说:“回去吧,外面还是风冷。”

我点点头,看着他转过身走下去,他都走到二楼了,抬起头又说:“回去呀。”

我说:“你走你的。”

他没动,仰起头,在二楼和三楼楼梯的拐角处窄窄地露出脸,眼睛亮亮的,说:“明早一起遛狗好吗?”

我有点犹豫,他说:“路博文想出去玩。”

我乐了:“它告诉你的?”

他说:“去嘛。”

我遭不住,赶紧摆手:“行行行。”

唐书禾把脸埋在衣领后面,看不清表情,嗯了一声,一溜儿下去了,我在那站了一会儿,看他走下去又从单元门走出来,双手插兜,沉默不语,看起来挺酷的,结果走到路灯那里,伸手和路灯击了个掌。

我扑哧一声笑了,转身回去。房子里一股饭菜的余香,我倒在沙发上,中秋晚会开始表演歌舞节目了,我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唐书禾的朋友圈。

……靠,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推送转发机器。

大概两个月前,他转发了一个X大公众号的推送:《人才引进计划——助理教授唐书禾》,我点进去,是他一张半身照,在X大那个风格明显的教学大楼前,西装革履地抿着嘴笑,拍照那天光线太强,让他本来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可可爱爱的。底下是一串他的教育经历学术成果研究方向之类的,我挨个看过去,一个个闪耀辉煌的学校名字,长长的一大段论文名单,恍然发觉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比离开我的时候还要优秀的人。再往下看,是几个本系的学生围着他在聊天的一张照片,他坐在那里,一脸传道授业的温文笑容,再重逢我总觉得他和十七八的时候变化不大,都是年轻清秀的一张脸,但是和真正十七八岁的孩子坐在一起的时候,才突然一下显出年岁来。

真他妈的,前尘如海。

我的手机蹦出刘宏博的一条中秋祝福短信:“路儿,节日快乐!”

和刘宏博好久不联系了。他人在海外,也就是逢年过节能说几句话。我回:“节日快乐[鲜花/][鲜花/],你那边中秋节热闹吗?”

刘宏博说:“还行吧。唐人街那边热闹。”

他隔了一会儿,说:“我听说小唐前段时间回来了?”

我说:“嗯。”

刘宏博说:“挺好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读书那会儿见过他吗?”

他说:“没,他在威斯康星我在纽约,不近。咋了。”

我说:“没事……我总觉得他不大对劲。”

“哎你等下,”他发,“我想起来了,有一年他的导师来我们学校他和几个学生跟过来了,我听报告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他问:“他怎么了?”

我说:“他说他读大学的时候压力太大出了点问题,我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没感觉啊,挺正常的……”他说,“他心理问题?”

刘宏博继续说:“要说哪儿不对劲吧,那天在报告厅,所有人要求正装,他也是正装,戴了个手环,就……挺怪的。”

手环。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是不是一个黑的运动手环?”

“是黑的。啥是运动手环啊?”刘宏博说。

“……”我说,“他说是他小侄女送的。”

“不应该吧,”刘宏博说,“八年前他侄女才多大啊,出生了吗?”

我猛地坐直了。

“路儿,”刘宏博说,“怎么打听这么细,你俩要旧情复燃了?”

我没回答。

刘宏博说:“其实他要是诚意够,可以试一试,反正你也放不下。”

他接着说:“我就这么说吧,不打越洋电话了啊挺贵的,你还记不记得毕业那个假期,有一次大海把他拉到KTV唱歌去了,那时候除了你和李睿,我们都在。”

我手指僵硬地打了个单字:“嗯。”

他继续:“那次我们都以为你要来,结果也没来,那天小唐真是……也不知道怎么了,肉眼可见的暴躁,说什么就要走,大海死活拦着,然后他接了个电话,表情一下就变了。我们就知道是你打的。”

的确是我打的。那个惨烈的分手电话。

“他躲卫生间接电话去了,接完电话出来一言不发坐在那就开始灌酒,谁也劝不住,一个人把包间的酒差不多都喝完了,喝完起身就走,他那个酒量你也知道,出门风一吹就晕了,我们就说要不打120吧,他蹲在那儿吐,说今天的事情,你们第一不要告诉路怀,第二不要告诉我父母。”

“……然后呢?”

“然后他就回家了啊,他不让我们陪着,大海给他拍背都不行。”他说。

拍背都不行。

我浑身发冷地坐在那儿。

“他也是很难过的。”刘宏博说。

“我知道。”我说。

刘宏博看我不对劲,寒暄了两句有的没的就没再多说,托词去忙,下线了。我坐在沙发上枯坐了很久,发觉出事情的吊诡之处,最起码那个手环就有问题,他戴那个手环至少戴了七八年了,他为什么说是小侄女送的,到底是谁送的?如果没有人送,他戴那个手环干什么?

我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如果那个手环是用来遮盖……什么东西的呢?

不……他是可以高二零基础转入文科班,为了抵抗父母可以翻窗去考试的人,他是在世界一流大学顺当读完本硕博的人,他是博士期间发表了几十篇核心期刊论文的人,他是……他是被亲生父亲打到头破血流,还能安慰我别哭的人。

他怎么会因为语言不通,学习压力大而做出那样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的思路一路朝着最恐怖的地方飞奔而去——如果,发生了比“压力大”更可怕的事情呢?

我用力摇了摇头。

也可能就没那么复杂,就是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手环,特殊的人送的,就戴着了……操,什么特殊的人啊,他不是跟我说他一直一个人吗,我送他的东西也没见他那么宝贝着。

那一晚上我没怎么睡好,没做噩梦,就是总醒,睡得七零八碎的,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了,我发觉我这次大概比他更期待见面,我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手环下面是不是真的……掩盖了什么。只要不是他曾经伤害过自己,只要不是那样,剩下的随便吧。

我梦游一样套了衣服出门,恨不得连狗都不带,直接去问他手环到底怎么回事。唐书禾在我们小区的人工湖那里等我,穿了一身挺休闲的衣服,看着年轻了好几岁,春风满面地冲我招手,我走近了他愣了一下,轻声说:“怎么了,早晨就心情不好吗?”

“没有,有点困。”我说,把鱼粮撒进人工湖里,生硬地起了个话头,“今天天气不错啊。”

路博文去看鱼去了,直接无视唐书禾的柯基,俩狗各玩各的,我看了一眼,说:“你牵着点儿你们家小基,腿短容易掉水里。”

他应了一声,收紧了牵引绳,解释说:“它叫小柯。”

我说:“哦。你手环挺好看的哈。”

唐书禾:“……”

操,我也是没想到我以“柯基腿短容易掉水里”起兴,居然会直接一梭子秃噜到“手环好看”这个主题上,唐书禾的脸色就像我引起话题的技巧一样僵硬,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说:“突然提这个干嘛。”

我能不提吗我琢磨一晚上了。我说:“……就看见了,问问。能让我看看吗,我送我小外甥。”

他脸色不明地点点头,把左手腕伸到我面前,我说:“我摘下来看看行吗。”

他说:“等一下。”

他把手环摘了下来递给我,然后垂下左手,我当时注意到他有一个把手腕往后藏的动作,脑袋嗡的一声,嗓子都紧了:“你手腕上是什么?”

他说:“没有。”

我说:“你让我看一眼!”

他说:“你别看了。”

我伸手去捉他的手腕,他脸色一下就白了,拼命挣我:“别……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了。”

当着人工湖边这么多人我没法和他拉拉扯扯,扶着他的肩膀说:“你让我看一眼你手腕。”

他往旁边看了一下,说:“你看了别笑我。”

我汗都快下来了:“我他妈笑你干嘛啊。”

他就犹犹豫豫地抬起手腕内侧给我看。

我当时紧张得眼前发花,第一眼只能看清是青黑的一条,仔细看,才发现是两行花体英文,字黑而密,墨色纵横,我辨认了一下,发现是一句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You are so strongly in my purpose bred,That all the world besides mehinks are dead.

你这样根深蒂固地生在我心上,全世界除了你都已经死亡。

我捏着他的手腕,愣了好半天,说:“这,这你遮它干嘛。”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系主任说青年教师不许纹身。”

我:“……”

他笑了一下,说:“你怎么那么紧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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