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事,像这样的人，若是真和曲小姐成亲后，恐怕更麻烦了。”裴清开口道,像周家这样的行为，足以看出这周家的家风如何,曲文玉要是嫁入周家,怕是会比现在还难。

在大盛，嫁人真就如同第二次投胎一般,投得不好想改过来更是千难万难。

周凌也开口赞同裴清的观点,尤其像是他们这样的家族，若是成亲后，顾忌到家族脸面的话，想要和离是很难的事，现在在没有成婚之前就发现了周家的真面目,反而是一件幸事了。

太子也说了几句。

几人的安慰高岩也听进去了，心态逐渐发生了转变，意识到一点，若是这周世超当成了曲文玉的夫君,那以高夫人对曲文玉的喜爱，这周世超岂不是经常会和他来往。

想到自己那时候识破了对方的真面目,却因为亲戚关系不好拒绝,高岩一阵恶寒,也有些庆幸两人分开了。

现在他只是愁这么一时，可要真的成亲了,那他要愁的时间可比现在多得多,这么一想，高岩忽然感觉自家还挺幸运的。

不过……

“裴清,你刚才劝我的话居然和我表妹一般无二。”高岩有些惊奇，之前曲文玉这样劝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对方是不得不用这个方法来安慰自己，尽管有些道理，可曲文玉受到的伤害却一点没少，不承想裴清也是这样的想法。

裴清也有些惊讶，大盛女子能想得这么开的可不多见了，笑道：“是有点巧，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说明曲小姐心思通透，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太伤心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上次我娘安慰她的时候，她看着也不太伤心，反倒是我娘说着说着哭起来，让她安慰了好一阵。”高岩说道。

周凌闻言一愣，在他印象里的姑娘大多都显得有些柔弱，遇事容易慌乱，这曲文玉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听高岩这么一说，裴清都有点佩服曲文玉了，这种性情非常不一般。

如果说在高岩说这事之前，裴清可能还会担心这位曲小姐日后不顺，日子艰难，可就以对方的这般心性看来，对方是可以将日子过好的。

可能这次的祸事反而是好事，以曲小姐表现出来的性格，和周世超实在是不般配，而让曲小姐提出退亲还不太方便，这次周世超主动退亲，总结一下还是曲文玉幸运了。

裴清想到了，也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听得三人都愣住，仔细一想，发现裴清说的还真挺对的。

如果曲文玉要退亲的话，以周家的情况看来，怕是要好一阵折腾，若是被发现了和高家的关系，恐怕这婚就彻底退不成了，反而是周家那边急着攀高枝，注意力也就没放在曲文玉身上，才会忽略了高家，那么轻松地就退亲成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高岩感叹道，“等我回去，我就和我娘说一下，省得她为这些事愁了这么久。”

“而且曲小姐这个时候再找亲事，其实也有好处。”裴清想了想说道。

“什么好处？”高岩问，去掉裴清之前说的事，高岩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周凌和太子也有些好奇地看过来，想知道裴清会说什么。

“我之前去太医署的时候，听柳女医说过，其实如今的男子女子成亲时间太早了，身体还未长成就已经娶妻生子，可自己身体都没有彻底长好，生下来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柳女医统计过，很多成亲早的夫妻，第一胎很多都生得不顺利，早产难产或者生下来没活多久就去世的都有。”

“不光是生出来的孩子身体问题，产妇因为年纪小也容易出事，反倒是超过了十八岁后，身体长成了，生育之事对女子的伤害就小些了，孩子也能立得住。”

裴清其实有点想说二十周岁，但是这是现代的标准，在古代很难做到这点，就又把年纪往下推了一点。

“柳女医还说过这个，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高岩下意识问道，不过问完对上裴清无语的眼神，他就反应过来，他平时又不太去太医署，就算这消息在太医署传遍了，他也不太可能知道。

更何况这还是关于女子生产的事，更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拿出来说了。

四人闲聊了一阵子之后就又散了，裴清没忘记自己要打包汤回去的事，让小二再上了一份汤，然后仔细打包好带走。

这汤裴清是一直提在手上的，因为马车不算太平稳，人坐着还行，汤放着就容易颠簸出来。

一路提着汤到家，裴清兴冲冲地让谢云煜来尝一尝。

“这汤特别地好喝，你喝一点看看。”裴清说道。

“什么汤让你夸得这么厉害？”谢云煜笑道，低头闻了闻，发现这汤确实香气扑鼻，光闻一下就感觉很鲜美.

谢云煜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尝了下，从酒楼到谢府，汤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入口刚刚好，热而不烫，而味道更是绝妙，怪不得裴清会带回来让他尝。

而更让谢云煜开怀的不光是汤的味道，还有裴清对他的这份关心在意，尽管这可能只是裴清习惯这样关心他，并没有多少情爱之意，可以让谢云煜心底发甜发软。

“我准备明天让庖厨也过去多喝几次，看看能不能研究出做法来，到时候我也学一点诀窍。”裴清说道。

见裴清还说要学习做法，谢云煜忍不住道：“真要喜欢的话，天天让人去买就好。”

“这酒楼现在开着，以后指不定就不开了呢，再说万一我以后去其他地方游玩，想喝这汤，总不能又跑回京都来，还是学到做法自己做比较妥当。”裴清随口说道。

“出去游玩？”谢云煜动作顿住，抬头看向裴清，发现他脸上满是对于外界的向往。

“一直都待在京都，感觉京都到处都已经逛腻了，想去外面看看。”裴清说道，在现代要忙于工作，哪怕交通极其便利，裴清也很少出去旅游，基本上都是没有时间。

而等到放假有时间，其他人也放假了，旅游景区人挤人，都不是看景而是看人了。

而现在他时间也有，精力也有，风景还是原生态的，前几年总是因为要做各种各样的事耽误了，加上年纪还比较小，现在他都十八，也是时候出去玩玩的。

裴清想的理由很充分，让谢云煜想劝都说不出理由来。

只是，如果裴清要出去游玩的话，那他恐怕不能陪着了，谢云煜心底一沉。

不算以前的事，这恐怕算得上是谢云煜和裴清头一次分开。

在这古代出门游玩的话，若是只是在附近玩一玩倒还好，用不了多少时间，可谢云煜看得出来，裴清是想走遍大江南北，就算不至于真的走遍，毕竟裴清还没有出过远门，指不定就因为路途艰难而回来，可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了。

谢云煜下意识地想要陪裴清一起去，可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脱身，他是大理寺卿，有职责在身，况且就算他想强行休假，皇帝也不会允许。

尽管内心难受，可谢云煜看出了裴清对于出去游玩的期待，还是强撑着笑脸附和裴清的话。

“天下确实比京都一隅之地要广阔的多，出去走走也挺好的。”谢云煜说道，“那你是想去哪里呢？”

谢云煜很想让裴清只在京都附近玩玩，这样的话休沐日说不定他还能追过去，只是这个想法太自私了，他不想让自己限制住裴清的脚步。

“我想去临都，庆安，玉露山……”裴清说出一些地名。

尽管知道裴清想去的地方可能很多，但是听着这个地名，还是让谢云煜心像是被人捏紧似的，这些地方离京都都很远，若是要走遍的话，怕是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了。

谢云煜心情沉重，等到裴清说完，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了裴清眼底的期待，似乎是在希望他能发现什么东西。

这些地名有什么特殊的吗？

谢云煜刚才听这些地名只是在不断地估算距离京都有多远，而现在再回想一下，谢云煜愣住，这些地名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以前和裴清提起过，说起过当地的风景名胜，特色饮食。

裴清早就盯着谢云煜的脸，一看他反应就知道对方是猜出来了，高兴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大盛和现代的景区可能会有些不一样，而且一个古代一个现代，具体哪里更适合游玩还是要听去过的人说，而在裴清身边提起外地事宜的人就是谢云煜了。

像是太子高岩和周凌，这几个人的活动范围和裴清也差不多，基本没有什么去京畿之外的机会，自然也不知道外地有什么好玩的了。

最主要的是裴清看出来，谢云煜其实挺怀念以前出游的日子，只不过对方大概是没有机会出去玩，他刚好要出去玩，为何不能也走一趟呢，一举两得的事。

而且有谢云煜的旅游经验在，他出门做准备也更加妥当了，刚好为以后的出游积累经验。

谢云煜心底软成了一摊水，想到裴清到时候会去往他以前去过的地方，心跳也加快了些，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这样心神情绪被一个人影响到这种地步的事情，对谢云煜来说有些难以想象，换作是以前的他，定然格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而此时，却甘之如饴。

“既然你要去这些地方，那我好好写一写我去过哪里，要准备些什么，你到时候就照着这个游玩，也方便些，少走冤枉路。”谢云煜柔声道。

旅游攻略裴清哪里会拒绝，连连点头，不过看看屋外昏暗的天色，裴清还是说：“晚上就别写了，天亮了再写，反正我现在也不急着出门。”

出门游玩，尤其是这种出远门，基本上都是春夏出门，哪里有冬天出门的。

谢云煜点头，低头看向手边的汤，发现他们这么一番讲话，汤已经冷了些，不过也还能喝吧。

只是他看到了，裴清也看到了，裴清才发现他们刚才说话耽误了这么久时间，见谢云煜还要喝，赶紧拦住了他，这汤冷了就别喝了，万一喝得身体不舒服就不好了。

这时候，管家又过来说上菜的事，裴清才知道谢云煜竟然没有吃晚饭，原因是觉得不饿。

“怎么能觉得不饿就不吃，这饮食不规律对身体可不好。”裴清忍不住教训了下谢云煜，然后让人赶紧上菜，这汤也端下去。

谢云煜没有说什么，看着饭菜上来，听着裴清在一旁说话，甚至还要陪着他一起吃，感觉屋内比起裴清离开时又热闹了不少。

不过谢云煜还记得裴清晚上可是出去吃过了，以裴清对这汤的赞许来说，定然是喝了不少，再吃恐怕不太好，拦住了裴清。

“没事，就陪你吃一点，再说看着你吃，我也有点馋。”裴清解释，他要是真的吃不下，肯定不会死撑着，就他和谢云煜的感情来说，不需要这样做表面功夫，他现在是真的想吃了。

谢云煜盯着裴清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摸了摸裴清的肚子，因为刚刚吃过饭，稍微有些鼓胀，但摸着只像是吃了七成饱的样子，再稍微吃一点应该还好。

裴清看着谢云煜的动作，也忍不住摸了下肚子，忽然想起什么，等到两人吃过之后，裴清就拉着谢云煜起来散步，屋外就算了，走的有点冷，在屋子里走走也挺好。

这让谢云煜有些惊奇，太医之前说过饭后散步好些，但裴清可是一向不爱动，尤其是吃完饭吃饱喝足之后，更是不想多动了，今天怎么就这么主动？

听到谢云煜的问话，裴清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谢云煜刚才的动作提醒了他。

他现在身形匀称，可裴清还记得在现代看过的上了年纪的人的啤酒肚，有的甚至脸都还好，胖了后颜值也没有彻底降低，可那身形……

虽然他现在还年轻，就算吃完坐着不动，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胖起来，但肥肉长得是悄无声息，等胖起来再想减肥就难了。

毕竟减肥的要求就是管住嘴，这美食当前怎么可能控制得住，所以裴清决定还是多走走，避免长胖后减不掉。

听裴清这么说，谢云煜无奈地笑了笑，只能陪着裴清再多走一阵子，只是走的时候，他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身上。

谢云煜见过不少比他年纪要大一些的人，保持得好的身形容貌确实没怎么变化，可保养不好那就有些显老，尤其是蓄须之后，更不像是同辈人。

而裴清之前开玩笑似的说喜欢美人的话，谢云煜还记在心里，虽然裴清像是在开玩笑，但以谢云煜对裴清的了解来说，裴清确实是比较喜欢美人，对于自己此刻的容颜，谢云煜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年纪若是再增长一些，恐怕就……

八年的差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尤其是裴清看着就比较显年轻，若是他不注意，怕是就不般配了。

***

从裴清这里得到消息后，高岩回去之后就将这些话都给高夫人说了，高夫人听着发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退亲不是坏事吗？

怎么岩儿出门一趟就说成是好事了。

如果这是别人说的，那高夫人可能还不太相信，可这话是裴清说的，高夫人下意识地就信了。

“那，那文玉还是因祸得福了？”高夫人晕乎乎地。

说实话，退亲损伤的这点脸面和自家侄女的生命安全比起来，高夫人还是更看重后者，或许有人会更看重前者，但高夫人不一样，脸面丢了之后挣回来就好，可命丢了那就没有以后了。

高夫人连忙让人把曲文玉喊过来，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高岩本来准备离开的，可是高夫人拉住他，让他先别走，他刚才的话说那么多，她也就听了一遍，还没怎么样记住，曲文玉来了还不得让高岩再复述一下。

高岩只能坐到一边等着，等曲文玉来了后再说一遍。

曲文玉对于高夫人很有好感，本来来京都后，她还担心高夫人可能不会太亲近她这个侄女的，没想到高夫人对她极好，也正是因此，在发现周家的情况不对劲后，曲文玉故意和高家离得远些。

她这一手也只是防小人不防君子，若是周家没有问题，那就没事，可若是周家有问题在，那就能躲过一劫，不承想还真的让她料中了。

只是这事她不好说出来，毕竟她在高夫人面前是个单纯的侄女，若是让对方知道她的心机如此深重的话，她不敢。

高夫人让人来喊她，说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曲文玉就猜测又是要安慰她，心里十分的内疚，想要说出真相，但又不敢，而在听到高岩的复述后就愣住了。

高夫人以为她是高兴坏了，笑着安慰道：“你看看，我就说你是有福气的，这不就是福气，也幸好你和那周世超退亲了，不然真是被人黏住就甩不掉了。”

而有了裴清对于年纪大点成婚的好处在，曲文玉想要再定亲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可能关乎朝堂上的一些事，裴清说出来不一定能影响太多，可别的事，尤其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上，裴清的影响就大了，别管裴清说得有多离谱，或者违背常识，但是大家也都清楚裴清说的是真话，这是这几年来京都人达成的一个共识。

至于高岩说这是柳女医说的话，高夫人不以为意，能从裴清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是对方有把握的，与其说是柳女医发现的这些问题，高夫人还怀疑是不是裴清先说，然后柳女医才去查。

不得不说高夫人的猜测确实是猜中了一部分的真相。

柳女医就是之前被太医令推拒的女医，后来就在太医署立足了，得知自己是因为裴清弄出了体检，才让师兄有机会推举自己，柳女医对于裴清也很是热情亲近。

裴清对于别人的善意非常敏锐，在发现了柳女医的善意后，也很乐于接受。

而在双方交流之后，得知柳女医以前经常接生，并且想要找到为何女子生产艰难的原因后，裴清就试探着将原因模模糊糊地说出来，而后柳女医为了追查裴清说的这个原因，甚至不惜去解剖尸体寻找证据。

而后再剖开不少尸体后，柳女医发现更年轻女子的盆骨是比较窄小，和成年女子相比明显。

只是这个理由可以和皇帝说，但是想要拿出去作为切实的证据给天下人说的话，就比较难行得通，而且真要把这事说出去的话，柳女医恐怕就有危险了，就连裴清也要被人诟病。

柳女医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她不能让裴清跟着她一起被人说闲话，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倒不是裴清提醒的，不过也是被裴清影响出来的主意，那就是统计例子，只要统计的实例够多，那说服力就大大增强了。

若柳女医还是民间的女医，想要统计这些例子恐怕会很难，但是好在她现在是御封的女医，可以算是天下女子都敬仰的存在了，名声在外，可以让不少女医稳婆帮忙统计。

要统计女子生产情况，也只有这些人才能拿出最真实的数据，其他人很难统计，因为古代又不像现代一样，产妇生产要去医院，统计起来比较容易，在大盛，女子基本是在家生产的，家里好点的能提前备好稳婆，家里不好的那就只能等产妇自己生产再去喊稳婆。

至于更差点的，那就只能靠自己了，除非出事，不然都见不到稳婆，不过即便如此，稳婆也还是会了解对方家里的情况。

不过靠着名声让人做事，一时还好，时间长了终归是不太行的，如果没有裴清，只靠柳女医一个人的力量钱财，是支撑不了这场大统计的，好在裴清别的没有，赚钱的速度可是快的很，每月拿点钱交给女医稳婆当报酬绰绰有余。

对此，柳女医非常地感激裴清，如果不是裴清的帮助，她恐怕他也踏不出第一步，至于后面更是做不到，没有裴清的话，她可能也不是女医，就算发现女子年纪太小对生产不利，也找不了几个人来帮她统计数据。

而没有裴清出的钱，大概也只能统计一两月，后面的数据收集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