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叶兹原本会显得比较安静，毕竟一到冬日，除了将士还要守城巡视,大部分人都是窝在家里过冬。

而如今，一个暖炕的出现就让叶兹城内显得有几分火热的状态了。

别看只是做一个暖炕,可是叶兹城内的富贵人家都要做,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了，负责做暖炕的老兵们能赚到钱,而那些负责卖泥沙土料的商户也能挣上一笔钱。

而又因为暖炕需要不少柴火,并且如果烧炭的话，对炭的质量要求不算多高，不少叶兹城周边的农户也能去弄些柴火木炭来赚钱。

虽说这天气冷，出门干活也辛苦，可若是能赚到钱终归是好的。

只是这样的热闹终归是只属于一部分人的,裴清在得知叶兹城内的情况后沉默了一瞬，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就算是暖炕出现了，而普通人家中也能烧得起暖炕,但是取暖依旧是个难题。

因为叶兹缺少燃料，尤其是现在暖炕出现,叶兹城内的大户人家用炭用柴火的量提高之后,柴火木炭的价格也随之提高,对于富贵人家来说这点提高不算什么，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点提高就让他们更加舍不得用炭用柴火了。

哪怕因为柴火和木炭的价格上涨,他们多少能多赚一点钱，但是多赚的这点钱需要用到的地方太多了,他们不舍得用在取暖上。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冬日里熬一熬也就熬过去了，可是在叶兹，气温实在是有些低，真这样熬，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裴清问过裴穆，叶兹冬日里因为取暖的燃料不够，冻死的人也不少。

燃料的问题确实很难解决，不管是柴火还是木炭，那都是需要树木生长出来，想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大概是没有办法解决，毕竟时间的问题是最难解决的。

不过除了木炭和柴火，裴清有些疑惑，那就没有其他的燃料了吗？

比如说煤炭。

要知道和柴火比起来，煤炭可是耐烧多了，裴清记得在现代，几个煤球就能烧上一天了，这要是换作柴火，那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呢，至于木炭，好的木炭价格估计也比煤球贵点，并没有方便到哪里去。

“煤炭？”裴穆听裴清说出这么个陌生的词汇，有些茫然，询问道，“这煤炭是什么样子？你说说，爹找找看。”

“通体黑乎乎的像是石头样的矿物，可以燃烧。”裴清说道。

“你是说石炭吧。”裴穆一拍大腿，“叶兹城外这东西多着呢，只是没人敢用，这石炭的毒性太大了，虽然也能点燃烧火，可，可以往有人用它来取暖，不知毒死多少人，后来叶兹人就算是冷得难熬，也基本不会去用这石炭了。”

“除非是家中实在是一点取暖的燃料都没有了，再不取暖就要冷死了，才会去找这石炭，毕竟不用就要冷死，用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裴穆说到最后有些感慨，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裴穆也想做点什么，可是他看来看去，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叶兹缺少燃料也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柴火总要长得来。

甚至不光是叶兹城内的人，就算是那些蛮族，该冷的时候也是要冷着，只不过是他们身上披着的羊皮袄厚实，才能多挨一阵子。

就连军中有时候都要靠人人挤在一起睡取暖，毕竟这木炭柴火实在是不好买，至于说用石炭取暖，没人敢提这个主意，毕竟冷一下也只是煎熬一番，可要是因为石炭取暖导致将士中毒乃至死亡，那麻烦才是彻底大了。

裴清知道裴穆为什么会说用石炭容易中毒，普通人捡到的应该就是地表的原煤，而原煤内有很多杂质，一旦燃烧起来，一些有毒气体被烧出来确实会让人中毒，尤其是当煤炭作为取暖的燃料，那基本是晚上用，家家关门闭户的。

煤炭燃烧不充分又会产生一氧化碳，中毒的概率就大大增加，这么好几种有毒的气体混杂在一起，自然就导致百姓不敢用了。

毕竟冷了熬一熬还只是慢慢地死，而且可能还是一个一个地死，这要是中毒，那就是全家都完蛋。

至于说分散来取暖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本来就是缺少取暖燃料，怎么可能分开用。

不过对于裴清来说，煤炭的使用他还是略微懂一点的，别的技术他用不出来，但是洗煤还是会的。

而原煤经过清洗之后，去掉了一些粉尘和杂质，就相当于去除掉了一些有害物质，燃烧效率也能提高，使得煤炭用起来更加地耐用，别小看这一点，煤炭开采加工再售卖后的价格应该是会比柴火贵一些的。

如果不耐用的话，普通百姓也不会太舍得买，而要是耐用了，再对比一起两者之间的效果，煤炭就会比较受欢迎。

不过煤炭用起来还是蜂窝煤加炉子的组合比较好用，蜂窝煤倒是好办，但是炉子的话需要一层铁皮，这东西就有点麻烦了。

自古以来铁都不算便宜，不过裴清记得不用铁皮似乎也可以，用砖砌炉子也不错，只是这样一来这炉子就不能搬动了，而铁皮炉子随意搬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裴清决定这事还是等以后再想，等蜂窝煤弄出来之后再想想看炉子的事，反正用铁做的炉子自然价格要高点，普通百姓买不起可以在自家砌一个砖头做的灶用用也行。

“爹，我想去看看城外石炭比较多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裴清问道，然后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城内有会探测矿产的人吗？我想看看这个石炭矿是有多大？”

裴清清楚，如果真的要将原煤开采挑选清洗，然后制作成蜂窝煤，这不是一个小工程了，选址定然要慎重，不然他这边将制作蜂窝煤的工厂给建起来了，那头就发现叶兹城的煤炭矿产量很低，那就是大亏特亏。

裴清是愿意帮帮人，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将银子往水里扔。

“这天出门？”裴穆下意识看了眼屋外的天气，飘着小雪，天气还算不错，毕竟不是下鹅毛大雪，真要下起鹅毛大雪来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出门了，而这小雪多少还是有人愿意出门。

只是让裴清这天气出门，那就太冷了。

“我坐马车出去，不骑马。”裴清说，人要有自知之明，坐马车不必刮一脸的风，而骑马，想想他刚来叶兹时看到裴峻的样子，裴清就觉得脑瓜子凉到他痛了。

见裴清态度坚持，裴穆也只能让他多穿，戴好帽子，不要着凉了最好。

“你说的探测矿产的话，叶兹城内倒是有一个人对这石炭很是熟悉，名叫甘方，以前石炭刚被找出来时，城内不少人都很是感激他，可后来发现石炭有毒后就……”裴穆说着叹了口气。

说实话，裴穆其实不太想把这个人介绍给裴清，可按照裴清的要求，也就只有这个人适合了，要找出煤炭丰富的地方才能建造做蜂窝煤的工厂，这找得不合适就影响裴清的计划。

裴穆让人将甘方喊了过来。

甘方被喊来时还有些不知所措，放在几年前他被人喊过去，他会觉得对方是家中有人用石炭取暖后出事，找他是为了报仇，而现在，那些事已经逐渐的被人淡忘，他同样也是如此，这突然被人喊过去，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直到进到了裴府，听到了裴清的要求，甘方脸色就是一变，意识到裴清是想要用石炭作为取暖物，不断摇头，还试图说服裴清不要使用石炭：“小公子，这石炭的毒气甚大，若是用来取暖，恐怕会毒死不少人的……”

石炭取暖毒死人的事是甘方一辈子的噩梦，因为这石炭被找出来后，他率先使用，而他家中的人就有好几个被石炭所毒，他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运气好，睡到半夜发现了不对劲，捡回一条小命，可家中的两位长辈，就这么撒手而去。

而那时候他想说石炭的坏处时就已经晚了，不少人使用石炭都出事了，只是出事分大小，大的就是丧命，小的就是中毒，但是还能救回来。

就此时，甘方家中还堆着一些以前捡回来的石炭，他日日看着那些石炭，心如刀割。

此时更是不愿意让裴清重蹈覆辙，裴清来到叶兹后做的事他也看到了，直到裴清是想要解决叶兹的取暖问题，正是知道裴清是为了叶兹好，他就更加不想让裴清去尝试了，到时候遭受挫折也很难受。

最主要的是，以裴清此时的名声，若是要把这石炭当成取暖的燃料，造成的影响绝对会比甘方之前来得大。

甘方可是知道，别看叶兹现在还都是富贵人家才做暖炕，可百姓家中都对暖炕很是渴望，甚至不光是叶兹当地的百姓，这附近听到消息的百姓对于裴清都很是信任，想要在家里弄个暖炕出来取暖。

这要是让裴清说什么石炭可以当燃料取暖，哪怕有之前的教训在，可是以裴清的名声，百姓还是会相信他，然后……

甘方抖了抖，这暖炕还是需要一些技术，百姓不好效仿，可石炭，叶兹附近石炭很多，百姓真想用，四处找找说不定就能捡一些石炭回家，那这用的人可比上次多得多了。

万一弄出了什么中毒的事，死亡受伤的人也会比上一次多得多。

况且使用石炭和发现会中毒之间还有个时间差，再想想石炭能使用的消息会传到大江南北，而使用石炭会中毒的消息还要过一段时间传开，甘方就恨不得让裴清直接忘记石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