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历前元七年,
七月,是大草原上最美的季节。
这个时候的草原处处绿色,厚厚的牧草就像是吃不完一样。
羊群和牛群散落在草原上, 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个个都极为肥硕, 今年新下的崽子跟在它们的母亲身边学着母亲的样子挑选着地上的嫩草。
偶尔会有狗吠声传来, 那是尽责的大犬在警告即将跑出保护圈的羊羔。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而有马蹄声连绵而来, 羊群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视一眼, 便不感兴趣地继续低头吃草了。
听到马蹄声, 帐篷内的女人忙掀开帘子钻了出来,一见归来的是自己的家人立刻迎上前去。
为首的男人同自己的伙伴们说了几句后翻身下马,立刻将马身上拖着的货物一一卸下, 动作十分小心。
“今天我们遇到了汉人商队。”匈奴男人面上挂着欢喜的表情,他拍了拍看似极其沉重的陶罐,“你知道我换来了什么?”
“什么?”女人瞪圆了眼睛, 极其欢喜。
“我用你用兔子皮做成的斗篷,换来了盐。”
“盐!”女人捂着嘴惊叫, 但是最后这个词被她牢牢地塞在了嗓子眼, 但这股子欢喜着实无处发泄,使得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猛跺了几下脚, 稍稍发泄后才稳住了面上的表情。
见她这番欢喜模样男人面上也带了笑意,“没关系,这次和我一同去的阿勃勒一家也换了盐,到时候我们和部落里头的人都再换一些, 大家今年冬天就都能存些粮食了。”
“天神保佑。”女人虔诚地看着苍穹,“希望今年的冬天能够好过一些, 去年一场大寒夺走了太多人的性命。”
“等到秋祭的时候我们多奉上些贡品,天神一定会保佑我们部落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快来看看我还换了些什么,孩子们一定会高兴的。”
“什么?”女人好奇地凑近,就见到男人自兜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标准的汉家货物包装。女人一见到这个盒子就又惊又喜,“你居然换到了药糖?”
男人得意洋洋道:“可不便宜,我用了两匹马换来的。”
“马……” 女人表情顿时带上了些犹豫,她左右张望了下,小声问道,“不是说不允许换马吗?”
“那就偷偷换,这可是救命的药糖,汉人们都不愿意换这个,这也是他们傍身的本钱。”男人将东西往女人怀里一塞,然后打了个呼哨,散得远远的羊群听到了讯息逐渐往这边聚拢。
男人道:“快准备一下,我们离开这儿。”
“怎,怎么这么突然?”女人大惊,但她手上动作却很快,唤上家中因为幼小而没有出门放牧的儿女帮忙。
他们三两下便将一个大帐篷拆下来堆在了马车上,男人亦是跟着帮忙。
他动作不停,边收拾边快速说道:“我们遇上的商队是伴随着大汉使节团一起来的,人多,和他们交换货物的人也多,所以我们换了什么别人都知道。”
女人的唇角立刻抿成了一条直线,她非常清楚自家汉子这是什么意思,交换来的财富很有可能会迎来旁人窥伺的目光。现在虽然是相对和平的夏季,但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见财起意。
男人的决定是对的,保险些总没错。
就在女人带着家人收拾东西的时候,男人们已经将一路飞驰回来的马身上的负重都解了下来,并且带它们饮水吃食。
接下来他们又要经历一场紧急迁移,这些马匹的休息时间很短,为了补充能量,汉子特地在粮草里头混入了麦粒。
不过一会,男人们就听到了出门放牧的孩子们的叫唤声,“阿妈,阿爸,今天怎么那么早?”
“不要多问了,快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女人快速地给孩子们布置任务,“快快快,迈动你们的腿跑起来。”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就留在这里,快,别磨蹭!”
“阿妈,兔子怎么办?”
想到了给一家提供了不少收入的兔子,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带走母兔子和还在喂奶的小兔子,公兔子都丢掉,实在抓不住的就不要了,反正它们生得快。赶紧,不要犹豫了,孩子们!”
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长期生活在草原上的生活使得他们非常清楚「时间就是生命」这一句话。
大草原上的部落分得很开,其中又是以家庭为单位分割成若干个小区域,这是因为放牧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他们的交际圈无法过于密集。
这对夫妻带着所有的家产快速地向着部落中心点所在的位置靠去,他们的决定非常有先见之明,就在夏天的风还没来得及将他们生活的痕迹彻底抹去的时候,就有一群劫掠者犹如豺狗一般赶到了这里。
“他们跑了。”一个男人不无遗憾地啐了一口,“可惜了,我看到他们换了不少的盐。”
另一个男人没有作声,他靠近火堆的位置仔细观察着柴火的情况,又捏了捏柴火,随后观察了下草地上零落分部的粪便,面上也有些遗憾,“追不上了。”
“要不试试?”
“没必要,去找下一个。”男人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放飞了猎鹰,这个由三十来个青年骑士组成的劫掠小队便追着猎鹰飞翔的方向追去。
大草原上这样专靠劫掠为生的人被称为豺狼。
这是一群令人厌恶的存在,他们几乎不自己狩猎,平日游荡在商贸点附近,鹰叟一样的眼睛就在暗处静静观察着来交换物资的商人。一旦被他们盯住,牧民不够警惕,部落又不够强大的话就极有可能被人劫掠一空。
原本这样的存在并不多,但随着汉、匈、胡人的贸易往来愈加频繁,庞大的利益链立刻使得这些人注意到了这一生财之道。
他们自己也有部落,但这些豺狼生怕部落遭遇报复,通常都将首尾处理得很干净。除了极少部分因意外而曝光的,大部分部落因为他们都过得非常富足。
也因此,渐渐地就出现了由部落供养“豺狼”,“豺狼”再反哺部落的情况。
也就是奉命抢劫。
这支三十多个年轻人组成的队伍即是如此,而且他们部落的地位不低。
他们隶属于匈奴左贤王麾下,他们的部落虽然不是出于三大贵种家族,但是因为汉子们都非常的勇猛,专出射雕手,所以在左贤王帐下也非常有地位。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们对这种通过劫掠获取财物的方式着迷,尤其在他们手上还掌握着几个归顺的杂胡商队的情况下。
抢来的汉人货物再通过胡人商队卖出去,利润何止翻上几倍。
但利润虽然这么大,他们却没有动过汉人商队,主要原因是王庭已经下达了明确指示,禁止他们对汉人商队动手。
但凡悬挂有汉字商旗的都不允许攻击,如果攻击被发现,是要受到严惩的。也因此,不少胡人商队在注意到这点之后便会选择依附于汉人商队行动。
无形中,使得这些劫掠者少了不少机会。
这一点匈奴的勇士们虽然非常不愉快,但他们也能理解为什么大单于对于大汉商队如此纵容——因为这些商人为草原带来了宝贵的盐。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大单于这次娶回来的大汉公主的弟弟即将成为未来的大汉天子。
草原对于南边的大汉国一直都十分关注,包括他们的八卦故事也十分关注。随着汉匈贸易的增多,双方不免开始信息的交换,于是匈奴的男男女女们经常捧着各式各样的饮品坐在一起听前去通商的族人给他们讲大汉国的故事。
譬如大汉国的皇帝废掉了他的结发妻子,也废掉了他的太子,更是杀掉了太子的母亲一家,然后立了他们大阏氏的母亲为皇后,又立了大阏氏的同母弟弟做太子。
匈奴人这个瓜吃得可甜可香——话说什么是太子?
“就是我们左贤王那样的首领继承人。”汉子摆摆手示意你们不要打断我的话,“这次大汉国不是派来了使节团吗?就是来和我们大单于说这件事情的。”
“哦哦哦!!”吃瓜群众们纷纷点头,“大阏氏的弟弟以后要做大汉的皇帝,那我们以后是不是……”
能有更多的好处啦?
所有得到这一条消息的人脑中都闪过了这一句话。
匈奴的现任大阏氏是大汉国真正的公主,这一点在他们的左谷蠡王伊稚斜代替兄长去大汉国迎来这位公主的时候便传遍了草原。
对于草原的人民而言,同样是自己的邻居,但大汉这个邻居和别的邻居性质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就是别的邻居都是被匈奴人揍到丢盔卸甲瘸着腿走,日后见到匈奴人都是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但是汉国就不一样了,他们经常和匈奴人互比肱二头肌。
匈奴人重视强者,也尊重强者,当然他们也想要征服这个强者。
汉人看不起他们,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但是随着匈奴的日渐强盛,当汉人终于服软送来了带着皇室血脉的公主,以及许许多多的珍贵宝物的时候,整个匈奴草原都乐坏了。
这不是一个公主的问题,而是骄傲的大汉国终于低下了他们尊贵的头颅,一个强者在他们面前被迫服软的感觉简直美妙到无以伦比。
而这位大汉国的公主果然也和之前的假公主们完全不同,她带来了许许多多奇怪又好用的东西。
听说这个大汉的公主漂亮得就像是雪山上的神女一般,又比春天最轻柔的雪片还要娇柔,笑容就像是草原春雪融化时候的太阳那样灿烂。
传说这个公主最大的爱好就抱着又白又软的兔子漫步在草原上,那场景让最顽皮的臭小子也不舍得去打扰。
在春天草原上百花盛开的时候,还有匈奴的孩童为她编织美丽的花环。
说到兔子,那可是这位公主带到草原上的,是她另一个弟弟的礼物。
据说,汉公主到了草原上发现草原上的兔子是灰色的,又怕兔子死掉后大汉没办法给她送来新的兔子,于是得到单于同意后她便开始养白兔子。
当时单于对这个公主很是新鲜,便也同意了公主的折腾。这个公主就边养兔子边学习匈奴话,结果就在她专心学习的时候一个不当心,关兔子的圈舍居然被兔子挖了个洞,一圈兔子全逃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虽说被猎狗找回来了几只,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损失惨重。
可怜的小公主哭丧着脸不得不重新开始。她自是不知,她那些逃出来的兔子有不少都进了本部勇士的肚子。
此后汉公主养着的兔子总会时不时少上几只。面对公主的疑惑,大家纷纷表示那是天上的飞过的鹰给叼走了,实际上……汉兔子可比草原兔子美味多了,又肥又嫩。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主终于发现了什么,她干脆送了好些个兔崽子给女人们,让她们自己养在家里头。
如此一来,慢慢地,养兔子的爱好就渐渐在草原上风靡开来。
汉兔子恋家,不像草原兔子那么野,关键是好生养,一茬又一茬的,不用多久就能凑齐一窝。
吃的也糙,马吃的草它们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会挖洞了,看管兔子窝的小孩每天都要进去检查一下,把兔子挖出来的洞给填上。
草原猛兽多,虽然狼不会轻易靠近牧民们的部落,但是狐狸会摸黑进来,有好几次牧民都会发现这些兔子靠着篱笆打洞,最后给了狐狸进来偷兔子的机会。
牧民们为了养这些兔子也是操碎了心。尽管如此兔子也没少逃跑,逃走的兔子就成了野物们的餐食,也会成为别的牧民们的点心。
时间久了兔子们也学会了野外求生的技,渐渐地,逃生的兔子也没那么好抓了。
不过牧民们也不介意,兔子吃草就长肉,还贪吃,只要把它们关在一小块地方不停地给食料,它们就会长得又快又胖,到时候兔皮可以做小孩的衣服,兔肉烤了吃。虽然偶尔会有损失,但这些损失弥补起来可比羊群快多了。
总之,牧民们都打心眼里感谢汉公主带来这一种全新的食物。
汉公主带来的不仅是兔子,她还带来了许多植物的种子。
大草原上主要以游牧为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农耕区,但只有大部落才会豢养农田,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富余的劳动力去开垦田地。
而且大草原上一年中可供种植的季节不多,要种植主粮在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不可能的。汉公主带来的是一些蔬果,死了一大批,最后活下来的种类不多。但在向大汉商人购买了种子后,这些蔬果便在草原上流行了开来。
长期食用蛋奶高蛋白制品的匈奴人,上到王庭下到平民都普遍存在便秘这个难以言喻的问题……
咳。
感谢汉公主。
匈奴单于对于这个大汉来的公主也非常满意。
漂亮,懂事,努力融入匈奴的模样使得大单于对她多了几分纵容,但自始至终要有的监视也不曾少过。
唯有一点让他闹心的是这个汉公主对中行说毫不掩饰的不喜以及不友好。
对于这一点,年轻的汉公主用匈奴话非常耿直地表示:“你们匈奴人敬佩英雄,鄙夷叛徒,我们大汉也是一样的。”
她指了指中行说说道:“在你们看来,他是英雄,在我看来,他就是叛徒,我不喜欢他,我以后会经常说他坏话。大单于你知道我不喜欢他,我说的坏话您过个耳就好。”
她的匈奴话词汇量不够,但是意思却表示得极为明确。军臣单于哈哈直笑,他看看表情木然的中行说,又看看自己新娶回来的汉公主,摆摆手,“我知道了,以后你对我说中行说的坏话我会选着听的。”
在场的匈奴将官闻言都直乐,唯有中行说看着这个汉公主的眼神十分微妙,就像是丛林底下埋伏着的毒蛇,啐了毒。
猛然间对上这样的眼神,南宫公主亦是一惊,但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忍住了避开视线的欲望,而是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这个人的名字被很多人都提起来过,也有许多人告诉她一定要警惕这个男人。
中行说,先帝朝的宦官,熟知汉庭的情况和汉民的生活习惯,匈奴在老上单于时期猛然间转变对汉国的攻击态度就是因为他。
这人在宫闱的阴暗中生活过,所以比起用肌肉来思考的匈奴人,这人是南宫在匈奴王庭最大的,也是最需要警惕的敌人。
在知道这个人名字的第一时间,南宫就必须要想着如何对付他。
讨好、收买他是不可能的,中行说没有别的依靠,只有匈奴。所以他会不计一切代价地站在匈奴这一边。
更何况他深深憎恨着大汉,亦恨着他们大汉的皇室。
南宫公主是大汉公主,她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们彼此对立,所以就只能走另一条路——明明白白的敌对。
但是毫无疑问的,若要比起信任度,她一定不会赢,虽然军臣单于和中行说之间的关系远不如老上单于那么牢固,但也远远高于她。
该如何做,不说先铲除中行说,起码要先降低他对自己的威胁。这个问题,南宫公主去问了薄皇后。
薄皇后给这位小公主布置了一个任务——观察身边的人。
中行说曾经在宫中服侍过人,南宫也是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只不过二人以前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这次南宫刻意用一种第三者的角度来观察汉宫里面的每一个人,她惊奇地发现,这座宫殿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两张或者三张以上的面容。
看似蠢笨的,实际从不曾犯错。
看似聪慧的,却经常会犯最蠢的错误。
温柔的不温柔,柔弱的也不柔弱,善良的也不善良。
唯一里外一致的,居然是凶巴巴、用眼白看人的栗姬。栗姬虽然在后妃中人缘特别差,但奇怪的是,王美人却说这个宫中,她最放心的就是栗姬。
为什么?
当她去问薄皇后的时候,薄皇后似笑非笑地告诉她,栗姬的确经常告状,但因为知晓她性格如此,所以她在听栗姬告状时候,亦是取其两三分。
南宫闻言沉默了很久,才十分谨慎地问道:“那,如果是母亲向您告状呢?”
这个问题引得薄皇后笑了出来,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个少女的额头轻轻说道:“你母亲若是向我告状,我定然是觉得她已经忍无可忍了,亦是觉得那人着实可恨,竟然连你母亲脾气那么好的人都已经无法忍耐。”
“但是南宫,你母亲根本不会来寻我说旁人的不是,她是个聪明人。”
南宫公主心绪翻飞,只觉得混乱如麻,她好像抓到了线头,又好像没有。
薄皇后轻咳两声,止住了侍女为她拍背的动作又道:“你看了那么多书,但是这些书都是在教你怎么做一个真君子,今天我要教你,怎么做一个小人和女子。”
——中行说宦官出身,又因先帝逼迫前去匈奴,后反叛,对大汉展开疯狂报复,此可看出其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你若是不喜他,他自是会对你生出警惕。
然而你是匈奴的大阏氏,又是货真价实的真正公主,哪怕汉匈开战,只要匈奴不想死战到底彻底激怒大汉,都不会伤害你。
所以,他对你的政策必然是不间断地在大单于面前抹黑于你,塑造匈奴单于对你的不信任感。直到最后即便你依然是匈奴大阏氏,却失去大单于的全部宠爱和尊重,届时你也只是活着,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同时,通过这种手段,亦可以帮助他在军臣单于心中积累他的可信度。
若是君子,遇到这样的局面几乎无解,因为他是宦官,有些事他能做,君子不能。
可你是女子。
女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对着丈夫告状,而小人最大的劣势就是,他毕竟是个男人。
一个女人喋喋不休告状,君王会觉得烦,而一个男人喋喋不休告状,君王却会厌。
厌烦厌烦,厌之所以在前,便是因为其为先,亦是更恶。
南宫公主抬起了下颚,用下巴来对着中行说,“我以后会说你的坏话,但是我很公平,你也可以对单于说我的坏话,我会尽量当做没听到的。”
“臣不敢。”中行说忙躬身行礼,道,“臣不会说大阏氏坏话,臣只会就大阏氏所行所举不符身份之事进行劝谏。”
南宫露出了被噎到的表情,然后扭过小脸一脸不开心。
见状军臣单于哈哈直笑,他安抚了下这位大汉国来的单纯小妻子,说:“只要你好好做我的大阏氏,就算是中行说也没有办法说你的坏话啦。”
此后,南宫公主便是如同先前所说的一般,一边学习匈奴话,一边磕磕绊绊给中行说下绊子。
一次两次也罢,次数多了中行说自然要反击,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彼此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久而久之,军臣单于已经养成了在双方这边听到关键词屏蔽的良好习惯。
南宫在大草原上安安分分地度过了两年时间,就算中行说一直仔细盯着,也没发现她有向外传递信息之类的不轨之举。
倒是这两年期间,汉匈关系因为她缓和了不少。在汉景帝修改了此前抑商的种种举措后,汉匈贸易的繁荣给双方都带来了可观的收益。
汉匈之间甚至出现了相对固定的贸易集市,有固定的道路让双方往来,匈奴在去年依靠贩卖牲畜还有奴隶,甚至第一次在冬天到来之前储备了过冬的粮食。
而一并得益的还有胡商,汉人对于西域的货物非常感兴趣,他们不缺盐,却对汉人的糖渴求异常。
这几年汉人的边境若干个对外的贸易口各具特色,每一次的汉匈互市,匈奴商队都想要尽量走遍所有的端口。
但偏偏每个口岸按照时间不同还会推陈出新,如果不在一个地方待到结束很容易错过商品。同时,若是在一个地方交换了过多的货物,遇上后来喜欢的就容易换不起或者失去竞价的机会,简直是甜蜜的苦恼。
因此,草原的匈奴民众们都非常感谢这位大汉的公主,在他们看来,这位公主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大阏氏——除了还没有给大单于生下孩子之外。
在匈奴本部所在的王庭,南宫公主亦是被大汉的使者问到了这个问题。女子露出了一抹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能是缘分还没到吧……”
“但无论他什么时候来,我和大单于都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