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看着前线的战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前线很远，而他的功劳足以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到时不急。
仙天的加入，魔道，真龙和巫觋的联手，人道目前形式不是太好。
但是……人道掏出来了很多古怪的东西，比如……大量的天才。
真的是大量，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似乎与杂家有关。
除此之外，魔道的投入力度似乎越来越大了，人道似乎得想办法了，否则落败是很快的。
收起战报，李启看向下方。
摩天大楼，下面的各种飞行机车，大量的自动化设施，机仆，以及那些满身义体改造的本地原住民。
霓虹灯光闪烁，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这其实不是赛博朋克，只是美术风格比较像而已。
在前进联盟这个世界，他们并没有巨型公司，也不曾有人道邪法，实际上他们的政体虽然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但还是有着非常不错的晋升机制。
当然，这也是必须的。
这个世界的人员更迭速度太快，几百年就能彻底换一批人，而且不管是实力还是别的什么，都取决于整个文明技术的发展，所以，流畅且公平的晋升途径是必须的，否则便做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他们并不以某个强者的强大而强大，而是以文明整体的强大而强大，也正是这种体制，他们得以最大程度的享受幻实域带来的技术提升。
“怎么半夜坐到这里来？”房间里，沈水碧揉了揉眼睛，走了出来。
和李启这身轻薄的睡袍不一样，她还是穿着厚重的道袍，除了手和脸，其他基本都看不到，就连脖子都得等她转头的时候，才能从领子里瞧见一丝白皙。
这是她的习惯妆束，她不太喜欢这个世界那种赛博风格的流行衣装，至今依然穿着她的普通道袍，都掉色了。
还真是普通的，凡人穿的那种，扎了一个简单的道士髻，只是没有带发冠。
“咱们在这个世界待了七年了耶。”李启坐在椅子上，如此说道。
沈水碧走到了他的后背，用手撑着椅背，胸口放在了李启的后脑勺上，淡淡的说道：“怎么了吗？”
“你看看这个世界，七年时间，日新月异，光我们面前的这些建筑，就已经拆了建，建了拆，两次了都。”李启指了指外面的高楼大厦。
“所以呢？”沈水碧有些不解。
“我们在这个世界，好像有点格格不入啊，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而我们就像两个老古董，两个老木头桩子，根本跟不上这个快速的世界。”李启如此说道。
“长生者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沈水碧歪头问道。
“你想，我之前经历的东西太多，太漫长了，动不动就是千年万年的，但是，我们现在好像碰见了一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一个朝气蓬勃的文明，而且我们还恰好在其中。”李启看着外面的世界：“这七年实在是庸庸碌碌，我想花几年时间去加入这个世界，去体会这种永远进步的精神和气魄，这或许……能让我们这种老树桩子的心态，焕发一点活力？”
沈水碧不知所谓，不过她说道：“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是想去玩，那就去玩玩呗。”
“不是玩，而是很认真的修行，我觉得我们现在对时间的流逝实在是太不敏感了，就好像这七年一样，你能回忆起我们七年里做了什么吗？”李启问道。
沈水碧脸色微红，没有回话。
实在是不好回，兔子还是很腼腆的。
李启却没管这些，而是径直说道：“但在以前，七年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我在长安一共也没待上七年呢，这无关于修行的事情，而是我觉得，我们的时间观念不应该越来越脱离正常的时间流速，你觉得呢，不然的话，说是老树桩子还轻巧了，搞不好会变成石头。”
“正常的时间流速”这是一个很抽象，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又很具体的概念。
长生者为何长生？
就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去逐道，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能够不被时间所困扰，有大量的时间去做逐道所需要的事情。
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的，那就是“长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时间”。
那，如果你变成了木头桩子，石头块子，你的时间真的变多了吗？
假设有一个物种，他能活一万年，但他体感的时间流速只有一百年，在其他人眼里，他的行动极为缓慢，比普通人慢了一百倍。
然后，他与先前提过的极速界，也就是那个七品也只能活八天的种族比起来，到底谁的时间更多呢？
很显然，极速界的时间会比这个石头人多得多，哪怕他实际上只活了几秒钟。
李启现在就感觉自己有一种活成木头桩子的趋势。
动不动就很多年过去，可是这很多年里面，他又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吗？
长生者的长生，应该是用在以自身一个人，去完成一百代人才能完成的伟业。
而不是让时间把自己变成石头，让自己变成一个迟缓，愚蠢，坐等时间流逝，自以为是但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的“长生者”。
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面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面对这个进步联盟，李启觉得，说不定可以让自己逐渐迟缓的时间观念重新和凡人们接轨。
“嗯……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不过你准备怎么做？”沈水碧问道。
“先参与到这个社会的运作中来吧，去和这里的普通人一样生活，融入到他们的快速生活之中，先把这种动不动就沉思四五天坐着不动的习惯改掉。”李启笑着说道，随即起身，挥了挥手。
他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变化，变成了一套前进联盟现在最常见的衣服，是一套相当前卫的衣服，适合运动，有些贴身，上下身分开，上面有各种插件的口子，可以直接接入各种机械装置，当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你这就准备出去了？”沈水碧问道。
“差不多吧，先去看看情况，说做就做嘛，没必要拖拖拉拉的。”李启说着，告别了兔子，独自走到了楼下。
兔子就这么看着他，呆呆的。
一直到李启开门，然后再关门，她才晃了晃头。
嗯……李启的奇思妙想，还挺有意思的。
至于这边，除了让自己恢复一下正常的时间观念之外，他还准备用这点时间来稳固一下自己的修为什么的。
不过兔子应该对这种没什么感觉，毕竟她是天生的长生种，时间对她来说一直都是那样，她并不像李启那样会对自己的现在的情况有一种割裂感。
李启以前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现在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但兔子对此毫无感觉，她觉得都差不多。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下楼之后，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还有一些走在街上的人，呼啸着飞行而过的浮空机车。
人来人往，一条条的道路交错，一片片的人潮涌来，大型电车公共交通就像是都市海洋里的一条洋流，穿过这片繁华闹市。
李启看见，有些女孩笑嘻嘻的，一只手端着街头卖的饮料，带着那种极具科幻感的眼镜，或者干脆就是人造眼球，打量着四周。
还有一些在街边的成年人社畜挠头，苦恼工作的事情，哪怕是在这个世界，劳碌依然是不可少的。
嘻嘻哈哈的年轻人们在街边里玩的不亦乐乎，他们在击打空气，应该是在他们的视野之中，眼前正有完整的虚拟游戏投影到现实之中。
街道上行人不少，但一切并没有和虚拟彻底挂钩，实际上，李启没有接入那些虚拟实景之中，但依然可以看见很多来自于现实之中的装饰。
他们沉浸于虚拟之中，却并没有忘了现实，虚拟只是现实的点缀而已。
再看餐厅里，香气袅袅，烹饪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食物，而不是什么营养膏再加上调味料之类的，这也佐证了上面的想法，前进联盟没有沉浸于虚拟世界之中，尽管他们的虚拟实景非常发达，但仍然只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而已。
李启就这么站在街边看着，一直到天亮，他恍然未觉。
天上，是霓虹灯组成的光栅，再往上，是世界的天穹和世界壁障，上面繁星点点，那是星官们点上的光。
往下看，是红尘万丈。
人间繁华，滚滚人生，尽收眼底。
嗯……挺漂亮的。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
他扭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类似于治安官一样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刚刚加入工作，修为的话……不入品，当然，如果算上他那一身装备，应该能拼杀一个比较弱的七品吧？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好处了，量产的七品，不过……相对应的，他们的上限也比较低，但说到底，他们的天赋就很难抵达七品，能够一步登天，哪怕只能活几百年也属于是沾了文明的光了。
在天下这种地方，他们搞不好连八品的边儿都碰不到。
李启打量着对方，思考盘算着对方的情况。
但对于对方而言……李启就是在傻愣着。
所以，这个年轻的巡逻官用他们文明自己的语言说道：“朋友，根据监控显示，你在这里站了已经四个时环了，怎么回事？”
时环，这个文明的计时方式，他们把一天分成二十个时环，对应的是太阳和月亮的位置。
李启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啊？已经这么久了吗？不好意思，有些发呆。”
又犯病了，他想改变的就是这点啊，这种时间上的疏离感，不太行啊。
“发呆？还有，你身上怎么就一套衣服，设备呢？你都没穿设备出来，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这位巡逻官又问道。
什么设备都没带，那连公交车都坐不了，东西也不能买，这出来发呆做什么？
反正，不管怎么看，李启都一副可疑的样子。
“我怀疑可能使用了违禁的精神药物，麻烦跟我走一趟吧，我们检查一下你的体液。”巡逻官如此说道。
李启愕然。
呃，合着自己这一身打扮，再加上发呆几个小时，给人当成嗑药仔了！
不过说实话，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挺像的。
那也不难为人家，李启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吧。”
说着，李启干脆的伸出了手，示意对方把自己拷起来。
他是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他在之前的几年里都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个叫做前进联盟的文明，其实是会用这种方法拘捕那些不安定分子的。
这一下反而给这位巡逻官整不会了。
“呃……行吧，先跟我来吧，你吃饭了吗？”对方没有选择拷上李启，而是让李启跟上他，同时问道。
“还没。”李启回应道。
对方看李启的表情明显带上了一丝怜悯，也彻底没有了拷上李启的意思，只是说道：“好，那就先走吧，先吃点东西。”
他带着李启，来到了路边的一家快餐店，这边的饮食文化崇尚的是精心烹调，所以饭菜基本都看不出原型，添加了大量的本地香料，并且被重新塑造成了崭新的模样。
比如把蔬菜做成肉排的样子，把肉做出水果的样子之类的。
怎么说呢……分子料理？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其实味道还挺好吃的，只是看不出来原材料而已。
端上来了一些食物，李启感谢了对方之后，便开始吃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饭，那位巡逻官也就这么看着李启，分析着这位神秘来客的身份。
之前发呆成那样，可能是遭受了什么打击。
他浑身上下一点外接设备都没有，估计是被人扒光了，有点不习惯。
他吃东西的样子相当优雅，一举一动似乎都有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可见对方肯定有来头，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街边路人。
就这么盯着李启吃饭，过了一会，这位巡逻官问道：“兄弟，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我看你的样子恍恍惚惚的，但手稳成现在这样，应该也没用什么精神药物，怎么浑身上下什么东西都没了？”
“噢，这个啊，其实我本来就没有装那些设备，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试试看融入社会，之前一直都是独自生活，现在想试试一个人生活看看，只是下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景色，有些沉迷了而已。”李启笑笑，如此说道。
这个年轻的巡逻官小伙再次打量了一下李启。
不会是精神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