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对欲界崭新的了解，李启微调了一下自己的策略。

不过，这样的调整也带来了很多问题。

其中之一就是，要处理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了。

多到李启的思考速度已经跟不上了。

无尽世界，想要遍历穷举整个欲界的所有性质，这需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算力，李启已经铺开了万亿数量以上的法身，每分每秒收到的信息都难以计数，多到他头痛的地步。

他只能告诉自己尽力而为罢了，但纵然如此，李启也要同时要面对数万亿个问题，并且针对问题下决定来解决问题，但是他很快发现，他每下一个决定，就会产生出另外的问题来等他下决定，因此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得非常优柔寡断。

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真正善于决定事情的人，绝对不会把决定拖到后面，因为那样的话，等他下决定的事情，就会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一件坏事很容易牵扯出几十件坏事出来。

可是，如果不经过深思熟虑，你又如何能想办法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呢？

尤其是，李启还具备操纵概率的能力，这让他面对的局势更加复杂起来。

诚然，哪怕是对三品来说，未来也是不确定的。

可是……未来不确定，不代表未来不注定啊。

因为不确定的未来，也可以是“无穷个确定的未来”，就好像一和二之间有无穷多的数字，但没有一个小于一或者大于二的一样。

未来不确定，但的确能够被限制在某个可能区域内，这个可能区域，其“可能性”是可以被函数所描述的。

李启就用这样的办法，一点一点的，调整整个欲界的“未来”。

如果没人来阻止，那么欲界的历史将会被他完全改写。

如果有人来阻止的话，那正好，李启正需要和魔道的高层们多交流交流呢。

他将同样的事情重复了无数次，以万亿为单位的不断投入法身，在整个欲界之中的轮转内刻下自己的痕迹。

三品所做的一切，都是对无尽世界的影响，李启这时候才意识到，当一个三品想要插手现实的时候，现实将会是多么的脆弱。

未来被覆盖，可能性被约束，无尽世界的生命的“选择”都被李启影响，他们走向了李启希望他们走向的道路。

这般伟力，就是“形而上”的存在所具备的。

而李启却并未震撼，反而是恐惧了起来。

三品的强大已经如此，李启甚至感觉自己“无所不能”，那么……一品们，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所绊着呢？

对他们来说，莫非要一直体会到强大但无力的感觉吗？因此虽然强大到无敌，但一辈子却又无奈，无敌无力而无奈，有着强大的力量与意志，偏偏又有更加强大的理想，因此而被困在了力量与道的漩涡之中吗？

李启感受着，怀揣着这种恐惧，终于，在第一万六千年的时候，这一切发出了轰鸣。

就好像转动的齿轮，突然被卡了一根铁棒。

又好像是顺流而下的河流，突然撞在了水坝上。

原本平静又顺畅的改变遭到了阻拦。

“噢，终于来了吗？”李启精神一振。

无视了自己这么久，怎么也都该来了吧？自己可是准备要炸掉欲界的。

李启没有着急和对方对话，而是开始了和对方的较量。

三品之间的战斗，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说是热战的话，李启其实已经见识过了，祝凤丹曾经亲自在他面前打过架，看是看不懂，但印象是有的。

三品的热战，和五品那种打上好几年的不一样，几乎是瞬间就会分出胜负，就算拖延也最多也就是几分钟而已。

因为大家的反应都太快了，完全可以把秒当做很久很久用，反而不会打很长时间。

但如果是冷战……那可就没边儿了。

所谓的“冷战”，其实就是双方都避免正面冲突，采用侧面交锋的方式来干扰对方的行动，使其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现在——思潮碰撞，概率也开始碰撞。

未来，其实就是某种“概率”，举例而言，比如某件事发生的概率是100%，也就是一定会发生，那么如果画成图，就是该事件的概率位置完全确定，此时函数图的形状，应该是无穷高也无穷细的一个尖峰，表明除此处以外的其他地方找到这件事的概率都是0，如果是李启的话，那么这个函数，本质上就可以看成是无穷多个不同概率的平面单色波的所有叠加，最终结果趋向于不收敛。

但如果，如果这个函数图的形状，不是无限高无限长了呢？

那么，一个有限高度和有限宽度的函数图，就代表了事件发生的所有可能就分布在这个函数阴影的范围内。

那么，在这个范围内，事情的发生将会被变化。

很多李启安排好的事情，推动欲界移动的事情，突然变成了“有可能不发生”。

有些预定好的天命之子没出生了，有些预定的灾难被规避了。

对欲界众生来说，他们有些人突然意识到了“天命”的存在，于是，抵抗“天命”的组织开始大量建成。

李启原本传播的理念，突然出现了对抗性的理念，道争开始出现，大量的世界自发的展开了思潮碰撞，因为认知理念的差别而掀起的世界大战甚至是世界群混战此起彼伏。

在李启以万亿世界为单位推动的“共同思潮”之中，混乱不谐的杂音此起彼伏，原本高度有序的“1”被打乱，事件发生的概率重归浑沌。

甚至有的世界直接自爆了，别问，问就是“巧合”。

实际上也确实是巧合，没有任何人干涉，这些世界本来就有可能自爆，就好像量子隧穿确实可能发生一样。

对于凡人来说是这样的，他们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因为这事情就是凭空发生的。

但对于“形而上”的存在而言，就连概率本身也是他们的存在形式之一。

天下没有巧合。

因为，巧合发生的概率本身，从一开始就是大能者的显化。

当“数字”都是别人身体的一部分的时候，数学又怎么可能是单纯的符号呢？

形而上，形而上啊。

就在这种碰撞之中，欲界的宇宙常数开始紊乱了起来。

大量光怪陆离的世界诞生了。

这些世界完全不可用常理来形容，他们的宇宙常数是乱的，物理规则并不成立，打一开始就是混沌一片。

这种无序很难形容。

有的是由线条组成的世界，因为其中的三维结构被破坏了，线条是物质唯一的存在方式。

各种混乱规则的诞生，比如突然就某个世界全世界出现了异常能力，又或者多出了什么杀戮游戏，也可能是世界突然陷入极端冰封，亦或者热力学定理失效，或者某种燃料消失，乃至于整个世界空气变成了别的，或者所有人的血脉觉醒变成了某些兽类。

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奇奇怪怪的，无法预料的怪异规则大量甚至有些是无法接受到宇宙的信息，无法得到天地滋养，正常来说，世界在具备一定观察能力之后，是能够从背景微波辐射中见到宇宙诞生时的遗迹、大爆炸时的遗迹的，但他们看不见，因为宇宙常数的紊乱，使得他们无法从远处世界群的后退中，见到将来的膨胀的证据，他们的科技也因此而被锁死。

所以对这些遥远纪元的世界而言，他们不再可能重复宇宙上的任何发现，他们无法再窥视过去或是未来。

尽管他们还活着，还未老去化为尘埃，正在尚未燃尽成灰的太阳底下玩耍嬉戏修行锻炼，但所有这些都转瞬即逝。

因为，在最后，这就是他们的所有了，在那之后，他们将会彻底消失。

对宇宙而言，这其实就是几百万亿年后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并行，因为空间膨胀受到了紊乱规则的影响，遥远的星系会在加速的后退中离开这些的视线。他们会被完全包裹在宇宙空洞之中，不再有任何陪伴，对他们来说宇宙的膨胀将不再可见，同时，背景辐射也会衰减到无法从星际间介质中检测到的微弱程度。

但也有一些幸运儿因此得益，他们从混沌的变化之中，发现了宇宙的这些基本特征、宇宙的过去和未来。

长夜之中让人平静的，是浩瀚星辰，而让人琢磨不透的，也是那变幻莫测的点点银星，其实是距离非常远的，哪怕是距离最近的邻居所散发出来那一抹穿透夜空的银光，也可能经历长达十多年之久的路途，才会被其他世界接收到，然而，紊乱的宇宙常数，大能者们的战斗却可以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带着这些世界跨越这漫长的距离。

对他们来说，这一切就像是“灵气复苏”，他们的世界品阶也因此而飞速增长。

最关键的是，这所有的一切混乱，带来的是更加混乱的思潮。

欲界这个地方可是主观意识大于一切的，随便变化的宇宙常数带来的变量，影响心智，而心智又影响宇宙本身，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的一倒就蔓延一大片。

李启精妙的布置，在转瞬之间就被破坏了几乎一半。

当然，这个“转瞬”，实际上有大概四千年左右。

三品的时间观念还是相当可怕的，李启甚至觉得这四千年是“不知不觉”就过去的。

处理太多事情。

解决太多问题。

但这些事做了之后也没什么改变，还需要继续。

以至于做着做着，突然抬头，发现已经专心攻防拆解了四千年了。

“啧，麻烦，处理能力跟不上。”李启有些不悦的咋舌。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数据处理能力在同级对手之中输掉的情况。

果然，到了三品之后，一切的道韵，修为，神通，术法所带来的影响都会变小，在三品的性质下，这些细枝末节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实际上能起到的效果还是很大的，但……大家都到三品了，谁没点家底啊？

都走到三品了，谁没有点超级宝物，师门长辈，神秘道韵之类的？

而且，除此之外，李启的“道”本身也不擅长这种对抗。

他认可世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他不愿意回溯，但很多道统认为世界本身就是虚幻的，所以可以随意掀桌重来。

这种情况下进行攻防对抗，李启有些吃亏。

再说，真知道韵这种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但据李启所知，更夸张的道韵也不在少数，比如自己的老师祝凤丹，就有四相道韵，是他和一位巫神亲自和四相签订契约拿到的，那玩意儿说是道韵，实际上根本就是约等于四相亲自出手，相当吓人。

更别说还有更吓人的东西，比如瑶姬虽然才六品，但手里有一缕昊天道韵……那东西更是离谱玩意儿。

李启当初可是用过的，他利用昊天道韵，直接勾连昊天，取得了昊天的同意，获得了临时的“天罚”权限。

小天师和李启合体操纵期间，天罚之力甚至能让五品的他们对撼曾经的三品，虽然最后还是输了，但仔细想想，光是能正面对撼好几百回合没死就已经是无法形容的可怕了。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落到“道”的程度上。

谁的道能够延伸的更远，能诠释的更加全面，能覆盖更多的解释，才会更强。

至于什么法宝，术法，道韵，其实都是辅助而已，大家都不会缺的，哪怕真的缺，你都三品了，自己挣点也不是难事。

为了法宝什么的打生打死，那是弱智才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形而上”的三品身上，实际上就连五品都会觉得这种事很没品。

对三品而言，无论是目标还是能力，他们的器量都远远超越那些。

“再这样下去，要输了啊，换个思路吧。”李启扭了扭脖子。

顶着“不回溯”这个buff，确实难赢。

那打热战吧。

四千年的战斗，可以去找对方本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