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界和现实宇宙的差别，就是在于，除了来旅游的以外，欲界四品以上，没有除了魔道以外的存在。
换而言之，现实宇宙是有这些存在在保护的。
在现实宇宙，神道一直在做这件事，李启其实是知道的，此前也曾提过很多次关于“神道保护世界”之类的事情。
天神和地祇们维护着世界，李启当然是知道的，他在很多地方都听过。
但真正到了三品，并且开始战斗之后，他才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察觉到，神道究竟是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这个宇宙，这个现实，之所以能够一直维系下去，能够成为延续下来的历史，甚至可以说是神道一手维持的。
昊天，将众生万物都视为“平等”的，在他的培育下，虚幻的种子也开出了真实的花。
明明众生万物，在不具备实在性的时候，都和此刻李启与那个灵道的战斗一样，能够被随意捏造扭曲，上一秒毁灭下一秒再生，被各种各样的规则所改变，而自己毫无所觉。
但天神们就是为了这样虚幻之物，不断的维护着现实的状态，将众生的存续一直小心的当做重要事务来对待，如此，来形成了可以追溯的“历史”。
否则的话，这个宇宙早就乱套了吧。
毕竟，就连三品的战斗也能轻易波及如此巨大的范围，更别说如今人巫之战这个烈度了。
如果没有天神的庇佑的话，如今的欲界就是例子，魔头们懒得出手，他们忙着搞东搞西，毕竟天魔，五蕴魔，烦恼魔都已经亲自出动了，显然是要有大动作，对于李启针对欲界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没理。
无所谓，不过是一群四品以下的东西而已，就算被李启毁掉又能如何？
如果说昊天和神道温柔的对待世间一切，维护着这尘世的延续，那么魔道就是根本不在乎这些。
无所谓，李启想毁掉那就毁掉，如果是平时倒是可能有人来阻止。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魔道忙得要死，欲界就随你折腾好了，就算你把欲界给毁了……到时候再建不就行了？
再说了。
李启毁得掉欲界吗？
这恐怕是很多魔道想笑的一件事，欲界绝对不是表象这么简单，李启就算毁掉了欲界的宇宙，灭绝了所有文明，但所作所为，类比一下大概就是把存档删了。
可是游戏依然在，不会因为你删除存档而导致欲界的本体有任何损伤，到时候再打一遍就行了。
搞不好都不用再打一遍，因为存档备份可能有好多个，甚至有很多不同版本的。
而且……李启就算把游戏删了，可是……电脑也依然存在。
要用比喻的话，欲界的本体，是存档吗？还是游戏呢？
很可能都不是，欲界的本体极有可能是一台电脑，而李启根本触及不到那个层次。
更别说，造这台电脑的工程师还活着呢……天魔。
欲界，可是天魔创造的啊。
这么一想，这盒子套有点多啊。
对欲界众生来说，他们就是游戏里的NPC，尽管他们是存在的，但确实是可以被随意篡改，比如李启刚刚的战斗就扭曲了千百次现实。
而李启修改存档，已经来到游戏本身这个程度，换句话说……三品了。
但欲界这台电脑极有可能不止一个游戏，是二品的存在。
那么，造电脑和写游戏的天魔……算了，不去考虑那些了。
李启将对天神们的敬仰，和对天魔的恐惧，收进心中。
还得对敌啊。
李启继续专注，拆解对方所构筑的特殊环境，将思维修正。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逐渐察觉到灵道的战斗特征。
很奇妙，灵道按理来说，其实是和魔一样，认为现实世界是虚无的，认为世界本身是精神的，是由思维引导组成的事物。
但是，实际战斗之中，他发现，灵道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反而比李启还大。
灵道认为世界是“理念”的，而理念则诞生了所有的“现象”。
正如同要先有一个完美的“圆”，这个抽象的理念存在，然后才有现实里的球体和原型，是有了“理念”，才有了“物质”对理念的摹仿。
一切的自然和历史现象，包括个人的心灵状态，社会和自然的结构，甚至包括各类组成世界的基本法则，都是“理念”的外在化，或者可以理解为，是精神求取自我理解的过程中的外在表现，并且通过历史进程才逐渐表现的。
这个历史进程，并非是说的文化或者文明历史，而是指的时间本身，即：通过物质运动来产生时间，用时间来描述物质运动，然后可以看出，物质运动就是为了“靠近理念”，即，通过时间历史来验证物质和精神的一体性。
众多的事物各有自己的性质，区分为不同的类别，显然在这一点上，万物的统一性这一角度来理解理念的存在是很方便的。
灵道首先认为，万物有是自生的，绝对的无不能产生什么，所以事物最初产生的时候都是自己产生出来的，既然是自己产生的，那么事物一定有实体。
而这个实体和理念能够被“我”所理解，说明我也能成为理念的载体，那么根据理念的性质，正是在他物中，即是在自己本身中。
由此，世界开始成为每一个个体的对象，这个行为在每一个那里都是一个同样永恒、同样无时间的开端，既是他自己的开端，也是世界的开端，每一个人仿佛都是以一种永恒的方式从头开始，与此同时，他的整个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被设定为他的表象的对象。
所以，在这一套逻辑下，即证明了“自身”与“外界”的实在，同时也表明了自身的主观意识和外界物质的一体性，只是暂时还未达到“绝对”的程度而已。
如此一来，灵道就以不同于魔道的认知方式，做到了以主观意识来同化这个世界，凭借自己的内在矛盾自为，进而超出自身，而不需要通过设定一个独立的“他者”或者“终极本体”来造就世界，只需要通过内与外的对立，就可以是包含有差异的统一在自身之内的统一，进而拆除了思维和存在之间的最后一道藩篱，终于达到了精神与物质的统一。
“灵道的认知，还真是有意思，不过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啊。”李启这么想着，对方的认知相当完备，并不具备一时半会就能轻松找到的破绽。
不过，足够了。
话语之间，已经来到了一秒钟。
一秒钟，对于三品的战斗而言，已经相当长了。
长到已经有凡人注意到了“世界在变化”。
有些天赋异禀，极端敏锐的凡人已经意识了世界的可怖变化，他们惊恐于此，有些道心破碎，还有些则因此而顿悟。
但不管凡人们得到了怎样的好处，李启和对方的战斗仍未结束。
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反应了。
下一个刹那，所有的变化都遭到了停止。
看似无止境的攻防在这一刻画下了句点。
漏内法出手了，他来支援李启了。
九鼎咸震，有白虹贯宇，天变自成，钩星耀目，万界动占，有太白食昴，岁星害鸟尾，纵然之气先守尾，灾气署垂于天，毒龙穷煎，杀生血食，天地以降，举滔天之目，立漂杵之论，皆应灭亡之兆。
但这些只是表象而已。
风至而树枝动，但树枝不能致风，是风来了，树枝才会动。
所以，雷动而雉惊，发蛰而蛇出，夜及半而鹤唳，晨将旦而鸡鸣，是物应天而已。
这些东西，只是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灭亡”，所以产生了这种“征兆”。
征兆出现的瞬间，那位灵道三品立刻撤退，直接离开了欲界，消失无踪。
漏内法出现在了李启的面前，依然是那魔怪的状态，说道：“啊，没抓住。”
“抓不住的。”李启摇了摇头：“对方状态还很好，而且也很收敛。”
三品的战斗，想要抓住或者彻底杀死对方是相当难的，基本上只会出现在混战或者围攻之中，像是人巫之战打的热火朝天这种烈度才会导致三品大规模陨落。
李启以前在长安就经常听说三品陨落，甚至频率高到几年一次，不过那些都是官位，人是死了，官位还在，所以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折损。
死去的就好像李启之前的肉身一样，完全无所谓，尽管对于官位持有者来说是真死了，但对这个“职位”来说却没有任何的影响。
死得起，这也算是人道独有的优势吧，当然，说的是官位，而不是靠自己实力修行到三品的猛男们。
“不过，灵道为什么会来阻拦我？是你们的关系吗？”李启看向了眼前的漏内法。
“嗯，大概是因为你在引导欲界的灭亡吧，灵道中有一位看不下去，也很正常？”漏内法说道。
“欲界的事情，关灵道什么事？”李启皱眉。
“那恐怕你得去问灵道了，但看起来也不像是灵道的选择，应该是这位三品的个人决定吧？如果放心不下的话，去找他问问吧。”漏内法说道。
“那么，我就先走了，有了这次的教训，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干扰你了，请继续吧，李启，我们也会从旁协助。”
李启却看了一眼漏内法，说道：“就算不能毁灭真正的欲界，你们也这么高兴吗？”
“毁灭，总是好的，而且……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毁灭真正的欲界呢？”漏内法反问道。
“显而易见吧？我们只是摧毁了欲界的物质而已，但对于背后衍生出一切的本质并没有造成影响。”李启回答道。
“本质？真的有本质吗？”漏内法随口答道。
“是啊……真的有本质吗？不过这个问题，就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了，继续做事吧。”李启说道。
他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因为要讨论这个的话，将会涉及到另一个道争，就是“有无之争”，其实就是说，现实，有本质吗？
在一切的现象背后，有一个“绝对本质”吗？
还是说，一切的现象本身就自己的本质？没有所谓的“背后”。
关于这个的争论，李启无意涉及，也就没有必要讨论了，要是非得掺和进去，那他就得同时打人巫之战和有无之争，会累死的。
放下这个争论，李启目送漏内法离开。
这位死魔三品的到来逼退了对面，也让李启对三品的战斗产生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通常意义上的“战斗力”已经在三品不生效了，就好像李启刚刚打架一样，实际上李启的战斗力从七品开始就已经是各个品级之中的翘楚了。
哪怕打不过小天师魔王子什么的，但收拾收拾普通野人还是没问题的，他其实一直都是属于比较强大的类型，这得益于他优秀的见识，真知道韵的强大，知识的积累和巫神山各种强大术法的传承。
这可是真强大，巫神山的术法其中不乏巫神亲自发明的，绝对是泛用性和威能都大的离谱，对比起许多“域外天才”的自创招数，根本就是碾压性的。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来到三品之后，都不复存在了。
战斗力这个东西，在三品压根就不能这么划分。
这些都不重要，在三品，就连修为本身都显得那么苍白，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解题。
这种状态下……相性恐怕很重要啊。
道途的克制与否甚至可能占到胜负的大头，因为如果没有明显克制，或者进行正义的围殴，那么不太可能在热战之中分出胜负。
怪不得，三品的战争将会以“战区”的方式来进行啊，因为直接打，很难打出结果……一想到这里，李启突然想到自己的老师，祝凤丹，还有弥信大巫。
等等，他好像在李启面前打过三架，曾经格杀过三个同级……怎么做到的？
得去问问。
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