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吉尼天，在白辰狐王菩萨的道场之中，李启紧紧盯着白辰狐王菩萨，在他身后，是愣愣着发呆的沈水碧。

沈水碧亲眼看见了辰极，白辰狐王菩萨却笑着说道：“别着急，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李启问道。

同时，他的手中已经掐诀，如果答案不太好，那他可就要摇人了。

白辰狐王菩萨从狐狸相，再度化作美人相。

这是堪比天魔的美貌，甚至仅仅只是在出现的时候，就让李启的敌意降低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李启就感觉心软了，手自然也软了。

这让他不得不在心中念诵箴言，让自己坚定心志。

美人相的白辰狐王菩萨妩媚的拖着脸，慵懒的从端坐状态变成了闲适的趴卧：“这是报酬而已，没有恶意，提前预支给你们的，你看看，你们两个是不是都能从中获得点什么？”

随着她的话，李启下意识的审视了一下刚刚的演法对自己的帮助。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竟然还真的有帮助！

刚刚的雪尘拂，九尾化作无限之尾，理论上来说，拂出来的修为总量是有限的，正如科赫曲线画出来的雪花形状一样，面积是有限的。

但在那一刻，对于李启来说，这些修为就是无限的，因为科赫曲线的边长是无限大的。

原因也很简单，科赫曲线是属于1.26维图形。

是的，1.26，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维度。

它介于一维（d=1）和二维（d=2）之间，但是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属于1.26维的量度，可是……逐道者就可以做到。

因为这一维度在逻辑上成立，也就是在“道”之中成立，所以，强大的修行者可以在“道”的根基上，生生造出一个符合这点的现实出来。

1.26维大于1维，所以用1维的量度线段量出它是无穷的，它又小于2维，所以使用2维的面积量它是0。

使用1维的长度，他又是无穷大，使用二维的面积，他是无穷小。

科赫曲线是曲线，所以可以轻易论证它不是一维的，因为无论将它放大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出现直线或光滑曲线，这说明他有大于一个的维度，它根本不包含这些一维的几何结构，然而，科赫曲线也不是二维的，因为它不占据面积。

它处于一个介于两种维度之间的世界。

如果使用这个神通的话，在面对弱于自己的对手，就可以做到“无穷之力”，同时又因为自己无穷小的性质，可以躲避强于自己对手的攻击。

处于在这个层面的李启，对于弱者来说，就是“无穷大”，对强者来说是“无穷小”。

这是维度的妙用，是本质的差距。

一场演法，李启和沈水碧两个人都受益匪浅。

尤其是沈水碧，她甚至可能找到四品的契机。

如果是作为报酬的话，这报酬未免也过于丰厚了，怎样的“预支”能达到这个程度？

“报酬……做什么事情的报酬？”李启问道。

“佛子舍利弗已经投胎，但中间被人扰乱，导致了真灵丢失，如今不知所踪，我想让你去找舍利弗。”白辰狐王菩萨如此说道。

李启听见这话，顿时释然。

不怕对方明说，就怕对方暗地里惦记。

白辰狐王菩萨肯直接说出来，那就还好。

不过，李启却没有松口，而是说道：“此事与我无关，再说，舍利弗投胎被人扰乱，就别说“被人”了，佛子投胎，谁能干扰？必然是天魔作祟，你们就是看中了我被天魔盯住的体质，想要借此来寻找失踪的舍利弗吧？”

李启一点都不客气：“若是如此，请恕我不能接受，哪怕这报酬我已经拿到了，也不能接受，此事与我无关，魔道还与巫道联手正在对抗人道，我不可能去碍天魔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吗？那——”白辰狐王菩萨轻轻点了点手指。

一个黑皮高帽喇嘛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惊怖言的师兄？！那位佛门，佛魔双修的密宗宗喀巴一脉的五品。

当然，说是宗喀巴一脉，其实和荼吉尼天也有很大的关系，起码惊怖言本人是具备夜叉食心的法门的，这可是荼吉尼天的标识特征。

“施主，可还记得贫僧？是否还记得，你可还欠着贫僧一桩因果呢。”这位五品喇嘛微笑着，如此说道。

李启深吸一口气：“当然知道……我欠大师一个大人情呢。”

“那贫僧有一事相求，还请施主出手，找回舍利弗，可否？这对施主来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毕竟，天魔不会干涉你的。”眼前这位五品喇嘛如此说道。

李启叹了口气。

因果缠身。

怪不得道门的隐世派讲究一个不沾因果，因为不这样的话，别说真正的自由了，就人际之中的自由都得不到啊。

当你救了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以后救人还是杀人，你都要担上一份因果。

跑都来不及，别说救了。

但没办法……因果这事儿很玄乎，今天如果顶着这个拒绝了，那以后怕是会遇到一些玄学上的事情。

在五品的时候就掌握了因果线能力的李启，自然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师开口了……那此事之后，我与佛门两清。”

“那是自然。”对方对李启双手合十，行了个佛号。

李启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向白辰狐王菩萨，说道：“菩萨或许在布一场大局，但我还是要说，这些手段，还是少用较好。”

但白辰狐王菩萨却走了下来，走到了李启的面前，伸头，脸对着脸，鼻尖几乎要和李启触碰到一起。

李启本来想避开的，但若是避开，气势就差了一筹，所以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和对方近距离对视。

美人相的白辰狐王菩萨，如此看着李启，对他说道：“李启啊，李启，你曾经来找我的时候，难道是打着搞好关系的目的来的吗？”

“我们所做的无非都是一样的事情而已，你想利用我打赢先锋之战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今日的结果。”

“惊怖言的事情只是小事，是随手而为，但你自己也要清楚，你我之间本身就只是这个关系而已，不是吗？能够两清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继续牵扯下去，不仅两清不了，还要结仇呢。”

白辰狐王菩萨的美人相，一脸笑容，美的惊心动魄。

李启确实惊心动魄，但不是被美的。

他叹了口，拱手说道：“晚辈明白，那就先告辞了，关于舍利弗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两清是件好事，别想得太多。”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李启的鼻子，随即身体骤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粉白相间的小狐狸，发出一声娇俏的吟叫，跳跑着走远了。

李启叹息，回头看向被自己用二维护壁包裹住的沈水碧。

兔子的眼睛现在是红色的。

可以感觉到她的气血正在沸腾，她正在调集修为给自己的思考作为能量储备。

换而言之，她已经完全陷入了高强度的推演之中。

李启微微摇头，在她旁边坐下，为她护法。

这种时候，哪怕李启也帮不到她，既然已经有了灵感，那自然需要往下想去。

护法就好，免得她被打扰到。

这片道场之中，再无他人，沈水碧则完全忽视了周围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她刚刚……亲眼看见了“辰极”。

但那是“辰极”吗？

不好说，她没办法做判断。

因为，如果整个宇宙是辰极的话，那么“众星绕其旋转”这一点怎么成立？辰极应当是坐标系之中的那一个“0，0”，而不是整个坐标系。

如果以整个宇宙为不同的坐标，这样找出“绝对静止”，简直就是耍赖。

宇宙是所有事物的集合，只要有“集合”这个东西，就必然涉及到自指问题，也就是逻辑的不完备性。

一个事物，能否仅靠自己就证明自己？

宇宙包含了一切，那么宇宙是否包含宇宙？

如果宇宙就是“辰极”的话，那么运动本身还有意义吗？

举个例子，宇宙就好像一本写完了所有书的书。

一本书，上面写完了世间所有的书，那么他是否写了自己？

如果写了自己，这个写了自己的自己，又是不是写了第三本自己？这就直接陷入了无穷的循环之中了。

如果他没有写自己，那么，这个宇宙就是不完备的，因为……宇宙不包含宇宙，那宇宙又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的核心关键在于，一个事物，能否仅靠自己就证明自己？

宇宙之外总要有东西，否则宇宙怎么证明宇宙存在？

一个逻辑想要存在，必然需要这个逻辑以外的东西存在，因为仅靠这个逻辑他无法证明自身存在，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包含这个逻辑存在的新逻辑，是否又包含新逻辑自己？

如果无限套娃下去，就会发现，逻辑本身无法自我指涉，即：逻辑的根基不存在。

也就等于，所有的逻辑都是空中楼阁，即：逻辑的不完备性。

无论如何努力，这样的完备系统是无法实现的。

这不仅对数学哲学和逻辑学产生了重大影响，也给“道”的存在根基提出了重要的挑战。

你画出一个圈的同时，就已经分出了圈内和圈外。

你画圈圈，就证明了圈圈外存在。

而圈外的存在，就意味着圈本身不包含所有的一切，他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圈”。

一个概念必然有着边界，而你定下了他的边界，那么他的边界之外，一定有别的东西，从而导致人绝对无法推不出真正的全集。

一个事物，仅靠自己，是无法支撑自己的存在的，所以事物一定有外界的东西来支撑他，那么外界又有外界，外界又有外界。

最后发现，逻辑本身，就是无法独自成立的。

那么，连逻辑都无法独自成立，这世界还能独自成立吗？

揭示了逻辑的不完备性，也就是揭示了，要么根本没有逻辑，要么已有的逻辑都是错的。

但如果逻辑都是错的，那你我该如何自处呢？

这个世界，他不真实啊。

或者说，人永远无法认知到世界的真实，因为认知必然有边界。

如果以这个全宇宙来作为“辰极”，那么世界的边界就被辰极划定了，进而产生了一系列的问题。

对于一个足够强大的逻辑系统来说，一致性和完备性不能兼得。

关于这点，道门是有自己的解决办法的。

也就是虚拟假设出一个“终极之道”。

终极大道是“不证自明”的，终极大道不需要证明自己。

于是，依靠坚实的“终极大道”，来提供逻辑所需要的“外界”。

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逻辑就可以自己圆上了。

但本质依然没有变——逻辑无法自我证明，所以绝对会有无法证明。

当辰极作为宇宙本身的时候，就好像是尝试通过求和来计算一个无穷序列的和，但最终只会发现这个和本身也是无穷的。

这种循环的特性使问题具有了非常独特的性质，颠覆了对无限概念的直觉和认知。

这是一个自指的循环，如果以这种循环来作为辰极的话……是陷阱。

绝对是陷阱。

如果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这肯定会在自己的修为之中留下一个巨大的破绽，日后一旦被人指出，那么道途崩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是陷阱，而是一个提醒呢？

若是作为陷阱来说，这也太过于低劣了，沈水碧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见识比较广的五品而已，如果三品想给自己下套，那么只是用这种等级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入眼……所以，辰极的重点，在于“相对”而不是“绝对”。

一个绝对的辰极，就必然不是辰极，因为辰极作为坐标系的中心之零，万物运动的中心，他必然是和其他事物相对的。

如果辰极不和其他事物相对，那辰极就算不上辰极了。

但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

如果辰极和其他的事物相对，那别人是辰极吗？

如果以相对性来看的话，对方也必然能够是辰极。

兔子脑子烧了。

辰极……到底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