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的河流旁边。

李启和三人对峙。

当然，是他们三个自以为在和李启对峙，不过李启只是在观察。

而且这样的观察也不会持续太久，只是一瞬间而已，李启已经完全理解了他们的情况。

“嗯……你们都是好人啊。”李启如此说道。

就李启认为的意义上来说，执法者们基本上都是好人。

在李启这里，是否是好人的判断标准是“利他”的，只要愿意利他，那么都算是好人。

而这些施法者，就是典型的“利他者”，对他们来说，他们即便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却依然愿意约束自己，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后面，用自己的能力来维护大部份人不受怪异的伤害，可以说是相当高尚了。

不管是那位从母亲尸体里爬出来的青年，还是那个习惯于服从命令的老兵，亦或者懵懂无知，三无脸，实际上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像婴儿一般的人造能力者少女，都是李启会微笑面对的那些人。

不过……坏人非常喜欢把别的好人和弱者推到前面，让别的好人难做。

眼前也是一样。

“你们的情况，不太妙啊，不过……正好，那就走吧，我很期待你们给我的新住所。”李启如此说道。

那位老兵松了口气。

不管这位到底是谁，看起来还是很好相处的。

那么，只要带他回总部，在那里的收容处，不管怎么样的怪异，应该都能够被压制了。

毕竟……那里有着一位友善的“史上最强怪异”，也正是对方的存在以及王室的支持，才让执法局真正成为了可以震慑怪异和各种异能者的执法暴力机关。

李启则保持着自己一如既往的温和，暂时打断了自己的计划，而是跟着对方离开。

通过地下列车，李启踏上了旅程。

地下列车站是这里的交通枢纽，有六个巨大的入口，就像是张开口的恶兽，将人吞入地下，然后从他们的身后钻出六条铁路干线。

李启坐在地铁的座位上，看着外面。

地铁外面的隧道居然闪烁着一些魔怪，不过都是无害的黑影，还挺有意思，在这地底下，似乎也是精神汇聚之所，想来没少闹鬼。

两个男人若无其事的坐在李启一前一后，看起来好像很放松，实际上枪的保险都没关，随时随地准备和李启大战，紧张的汗都出来了。

只有那个三无少女是真的没感觉，她坐在李启的旁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启。

李启也对她报以微笑。

她歪了歪头，然后在衣兜里找了找，翻出来一块糖，想了想，掰成两半，盯着这两半足足有三分钟。

最后，她才心痛的选了大的那块，递给李启：“请你……吃。”

这个行动让前后两个男人的脊背都绷紧了。

“谢谢。”李启笑道，很自然的接过糖块，放进嘴里。

“对了，作为回礼，这个送你。”李启把手伸到对方面前，不过手掌是空的。

两个男人立马把视线投了过来，手已经放在了枪的扳机上，那个年轻人定力比较差，冷汗已经从额头冒了出来。

然后李启手掌一转，内天地之中的一丝力量涌出，催生出一朵花来。

花朵娇嫩欲滴，甚至还带着水珠，就好像是刚刚从清晨的花园里采摘出来的一样。

在这个污水横流的世界，这样一朵花只能在贵族们的宴会上才能看见，那清新芬芳的气味让两个男人都感觉一怔。

那个三无少女更是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她深吸一口气，接过花朵，盯着看了一会，咬了一口。

然后表情明显变成了（；′⌒`）。

“好苦……好闻，不好吃。”

“嗤——”李启轻笑一声：“这么吃当然不好吃，你拿回去剁碎，和糖一起熬化了就好吃了，这叫玫瑰酱，吃起来很不错的。”

“好。”三无少女点了点头，然后把咬了一口的花收了起来。

从头到尾，除了那个吃到苦涩味道的苦瓜脸之外，她都没有别的情感表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又把头转过去了。

可以确认了，这的确是某种怪异，如果他是人，那么也已经强到了怪异的地步了。

凭空造物……这种级别的力量，幸好他是友善类型的，只是不清楚底细。

车厢里的气氛不再那么紧张。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李启来到了“总部”。

他来这里并非随波逐流，而是突然觉得，应该见见这里的最终底牌，这个世界的“最强怪异”，从对方那里，他可以评估一下死魔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进而推测出死魔残骸对外界的持续强度。

这也是李启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之一，他一开始就是准备用这个样本来观测死魔的，至于别的……都是顺带而已。

当然，通过真知之前的扫描，他恐怕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了解这位“最强怪异”，但毕竟是智慧生物，在真正与对方交谈之前，谁也不知道智慧生物会做出什么决定。

这就是高等智慧的奇妙之处，哪怕你已经完全了解了对方的生平，但你依然无法判断他到底会怎么做，他们不是机器，推演毕竟只是“概率”，而非真正的决定未来。

当然，对李启来说，如果未来不是他想要的，那么重来就是了，这是三品的特权。

只不过……李启并不喜欢用这个能力就是了，他到现在还一次都没用过的，因为他的“道”，他对真实和虚幻的答案，不允许他将这些生命当成幻影。

所以，实际上李启回溯的能力相当弱，这也是他“道的答案”带来的限制。

就好像有些四品不能超光速旅行一样，他们四品的答案不支持他们随意超光速，所以他们的旅行会很麻烦。

李启也一样，他认定这个世界是真实不虚的时候，那么他也对自己的神通做出了限制，他并不能随意的回溯世界，这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而是因为主观上不愿意使用这种能力，强行使用是对他道途的一种伤害。

不过对应的，他也获得了真实性的稳固，面对针对自身存在的攻击，他也可以依托现实的稳固性来让自己更难受影响。

想着这些，李启已经做完了检查。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对李启很友善，不过李启知道友善的原因，因为他完全可以轻松听到整座设施里每个人说话的信息。

在自以为严密保护的密室里，之前的执法者三人组已经将李启的事情汇报给了高层。

这是一位强大的，神秘的，但是似乎相当友善的怪异。

来历未知，但具备相当可怕的力量，甚至能够凭空从手中变出一朵花来。

那绝不可能是魔术之类的戏法，因为花朵的样本已经被带回来了，这个世界没有这种花，这是一个不存在的物种。

不过夺走花朵进行化验检查的行为让三位队员其中一位精神出现了不稳定的症状，所以很快又还给了他们，但也已经足够了。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种……或许可以成为探寻这个怪异的重要线索。

而且，这位怪异还主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想见见“茧”。

“茧”，有记录以来的最强怪异，自称为“茧”，对人类有着超乎寻常的友善，哪怕被攻击甚至是虐待，苛责，都会无条件包容，就好像是母亲一样。

但对“人类以外”的事物，她就会变的极为狂暴，尽管依然会听从人的命令而克制自己，但在面对设置内收容的怪异暴走的时候，曾经数次攻击撕碎并且吃下别的怪异。

她吃下别的怪异之后，自身也会产生微妙的改变，所以为了防止“对人友善”这条消失，不是危急情况下，绝不能让她进食。

不过，“杀人婴”是执法者们都无法处理的超级怪异，却被眼前的怪异给解决掉了，甚至都没有爆发战斗，再加上虚空造物这个特性，以及同样的“对人友善”的态度，或许可以让两位在隔离的情况下见面。

李启大概经过了四五个小时的观察和等待，一直到白天之后，才得到了“茧”的会面资格。

他很有礼貌的感谢了周围的人，不过这个举动却让其他人冷汗直流。

这期间，李启也看见了许多类似于“法宝”一样的怪异，都是一些具备特异性质的物品，具备种种欲界才有的性质，还挺有意思的。

很快，李启就来到了地底的密室里，看见了“茧”的存在。

“茧……这个名字，起的真好啊，是你自己取的吗？”李启在地底，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看向对面的“雌性”。

只能用雌性来形容，因为对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拟人化的飞蛾，看起来……妖异，美丽，楚楚可怜。

漆黑的复眼，额头上还有两只触角，身上覆盖着许多毛茸茸的绒毛，但绒毛以外的地方，她半透明的身体的其余部分有着令人沉迷其中的光芒。

而“茧”在看见李启的一瞬间，狂暴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平和温顺，甚至有些令人怜爱的“茧”，会在第一次见到另一个友善的怪异的面前，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意！

李启也没想到，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很受欢迎，但没想到居然惹来了这么大的反应。

那么，为了防止吓坏其他人，李启轻轻挥手。

时间，静止了。

除了茧和李启，整个世界的气的运转，都被李启以神通停下了，呈现出来“时停”的效果。

茧依然在爆发力量，甚至这力量来到了八品的程度，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极限，如果不管的话，大概能够毁灭一座城市吧。

在这个世界而言，这的确是“史上最强”。

不过在李启面前，就显得稍微有些不够看了。

李启往前走了一步，茧的力量就被完全压制，缩成了一团。

“你应该是“正教”信徒的心念所凝聚成的灵吧，或者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你就是正教所崇拜的“神”吧？”

“我之前还想去拜访你们教会的，不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你。”

“可不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支持工业化，为什么要组建这个机构来猎杀其他的精神现象，为什么要阻碍这些凡人冲向天空呢？你应该知道这一切的后果吧？”

李启走到了“茧”的面前，对她如此说道。

茧对李启的态度是非常狂暴的，她的力量足以毁灭城市，在这个世界说是“神”也不为过。

不过可惜的是，在李启面前，她不得不“好好说话”。

“危险……你太危险了，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茧看着李启，发出了喃喃低语。

李启则说道：“放心，我没有任何的敌意，我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想探究你们和外面宇宙的关系，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如果答应的话，就让这一切重新开始吧。”

“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离开这里，放心吧。”

茧抬起自己飞蛾一般的脸，说道：“……如果你离开的话，我们所要面对的，便只有灭亡了吧？”

“我不知道，实际上，如果搞清楚了这个问题，我也不会来这里了，还是说回正题吧，为什么要支持工业化？而且还刻意制造出这般痛苦的景象，这应该不符合你的性格吧？你应该是希望这些凡人幸福的。”

听见李启的话，“茧”沉默了好一会。

似乎是意识到了，她没有资格和眼前的存在厮杀，也不可能和对方谈条件，甚至能有“拒绝”的选择，也是因为对方的仁慈。

这也是李启的性格吧，他自己被大能者们追着跑，一路都没得选，所以……他会尽可能让其他人有选择的余地。

正如此前所说，淋过雨，才想为其他人打伞啊。

于是，名为“茧”的存在，回答道：：“如果没有天上的雾……那么，会很危险，甚至比你还危险。”

这让李启挑了挑眉毛，说道：“作为一个八品……你的感官真是，出人意料的敏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