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桐开完会回到工位上对着电脑开始忙碌, 坐在旁边工位的郭扬犹豫了一会儿告诉她。
“刚才你的手机响了,我看你不在就帮你接了,对方是个男人, ”郭扬想了想, 补充了一句,“还挺凶的。”
徐西桐敲着键盘的手停了下来,拿起手机翻找通话记录, 原来是任东, 正想拨回去, 注意到一旁的郭扬正盯着她看,一副监视的神情,便改为发信息: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刚去开会了。】
很快,手机屏幕亮起,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晚点说。】
另一边, 任东和同事正在蹲守犯罪嫌疑人, 他们穿着便服,在犯罪嫌疑人日常进行活动的地放进行排查。
几天前, 尽管死者尸体受到大雨冲刷, 检验科还是在死者身上提取到了微弱的指纹特征, 经数据库比对, 警方将目光锁定在吴村的一名外来人口身上,李永斌,年龄42,单身。
任东一行人在嫌疑人日常活动的地点蹲了好几天,都没蹲到人, 或许他有了疑心,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任东和同事在吴村附近转悠了一圈, 抬眼看到不远处便利店门口聚集了一堆打牌的中年人。任东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白沙,分了根给旁边的人。
对方接过,任东把打火机递过去,自己嘴里装模作样地含了根烟,也没点着,同人聊天:“李永斌在村子里见得多吗?”
村民熟练地抽起烟,说话嚷嚷道:“不多,他像个闷葫芦,都不跟我们交流,我看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点游戏,有时还会去钓鱼。”
任东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然后同人告别。打游戏和钓鱼,任东打算一个个排查。
他和同事沿着便利店拐出一条街道,眯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面是烧烤一条街,烟火气很重,人也多,还有水果摊。
有个男人喝了一罐啤酒随手一扔,啤酒罐一骨碌滚到任东脚下,他弯腰捡起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任东发现这条街很多网吧,他抬头看着招牌进了左手边的网吧。网吧的空气更不流畅,气味也冲,很多人在一边打游戏一边骂脏话,逛了一圈后,没发现李永斌。
终于在第三家,任东发现了坐在电脑面前正聚精会神玩游戏的李永斌,以防他逃跑,任东第一时间控制住犯罪嫌疑人,同事则把人铐上。事后,他们将嫌疑人带回了警察局,进行了审讯。
经过一晚上的审讯,嫌疑人供认不讳,事后,警察局将李永斌移交给了人民法院。
一切事情水落石出后,任东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给徐西桐打了个电话。
晚上,徐西桐接到电话的时候,轻轻地“喂”了一声,对方半晌没有说话,她觉得疑惑,皱眉:
“你不说我挂了。”
男人终于出声,情绪听起来有点闷,像在记仇:“我以为这次又是哪个野男人接的电话。”
“那个是我同事,那天我去开会了。”徐西桐被说得有些脸红,她倒了杯水润嗓子。
“案子办得差不多了。”任东告诉她。
“真的吗?那你跟我说说,我找支笔。”徐西桐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
“你过来我告你。”任东慢悠悠地说道。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像一把钩子,在寂静的夜无声地引诱她,隔着听筒,徐西桐都听出来他在撩拨她。
虽然新闻媒体在不违背相关法律的情况对于案情有一定的知情权,可任东就是拿准了徐西桐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徐西桐咬了咬牙说道。
任东低声报了个地址,其实他是逗徐西桐的,刚好自己在家里加班查卷宗,她又想知道案情,便把她叫过来了。
徐西桐打了辆出租车过去,在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刷手机,网上的舆论纷纷指向受害者是受到校园霸凌而自杀,实际呢,任东说案子有新的进展。
看网上的舆论也看得头疼,徐西桐把手机丢一边看向外面的夜景。
车子开了20 分钟到达任东所说的地方,徐西桐一下车,阵阵凉爽的风穿过她,她走进小区大门来到2单元27 楼,摁响了门铃。
门倏地地一下被人打开,迎面扑来是一阵洗发水的香味,清冽的泉水味,夹着青色柑橘皮的涩意,任东穿了一件黑色的体恤,灰色家居裤,他头发微湿,眉骨,高挺的鼻梁都缀着水珠,甚至他连裤子的抽绳都没系,两根灰色带子就这么松垮地挂在腰胯前。
整个人透着禁欲又勾人的气息。
这样的他,看起来年轻又朝气蓬勃,像回到了十七岁。
徐西桐怀疑他是故意的,轻咳了一声,礼貌地把视线落在任东的锁骨上,问道:
“有拖鞋吗?”
任东反应过来,从鞋柜拿出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给她,开口:“你将就一下。”
徐西桐穿着拖鞋走进来,一双安静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任东的居住环境如同本人一般,冷硬,基本都是大块的冷色调,白色大理石,黑色桌子,甚至连盆绿植都看不见。
“喝什么?”任东打开冰箱。
“白水吧。”徐西桐放下东西坐在沙发上。
任东关掉冰箱,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她,徐西桐抬头接过矿泉水,紧接着一盒芒果班戟放在她跟前,眼神片刻动容:
“谢谢。”
任东似乎不满她这么客气,插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轻轻敲了一下她脑袋。这个动作一下子无形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男人把茶几上成摞的卷宗收起来坐在旁边,他在允许透露的范围同徐西桐讲案情的大概情况。
徐西桐这才得知,犯罪嫌疑人李某是个高材生,大学学的是化学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公司上班,后来多次失业经历了家庭一系列变故后大受打击,便开始窝在家里打游戏,靠女朋友接济。
后来女朋友也离开了他,李某的生活更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经常在网吧打游戏,有一天遇到了受害人,知道了他有自杀倾向便主动投毒。
“具体的作案细节方便透露吗?”徐西桐俯身在茶几上记着刚才他说的要点。
徐西桐俯身在茶几上记录,茶几跟沙发有一定距离,她的白衬衫不自觉地向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腰身,白得扎眼。
任东咽了咽喉咙,抬手将她的衣服往下扯了扯,咳嗽一声:
“不方便。”
“噢,好,”徐西桐一旦工作起来有些忘我,抬眼问他,“我能在你家住整理下采访稿吗?”
“可以,那我也加会儿班。”任东应道。
两人各占据茶几的一半,各自忙碌着自己的工作,互不打扰,偶然间徐西桐抬头看到任东轮廓分明的侧脸,垂下来的睫毛浓密,认真工作的男人总是透着正儿八经的帅气,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回到了他们一起备战高三的时光。
中途,徐西桐有些饿,拆了面前的芒果班戟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回复工作消息,发现没电了便问道:
“你这里有没有充电器?”
恰好,任东这个时候进了一个手机,他拿起来在接听前跟徐西桐说话:“在卧室床头柜,你去拿。”
说完,任东起身去了阳台接电话。
徐西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起身去了任东的卧室。他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一张大床,烟灰色的四件套,一件衣橱,床对面装了一排的矮书柜,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徐西桐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白色充电线,人走了过去,拿起充电器经过矮书柜的时候,弯腰拿起其中一本书,是一本诗集,恰好这本诗集她之前也看过,随意翻看了一下正准备放回去时,书页之间的缝隙忽然凭空掉下来一堆浅红色的纸片。
她下意识地蹲下来捡起纸片,视线无意识地一扫,然后愣在原地。
躺在地上的那一堆浅红色的纸片是硬座火车票,新疆—北京,北觉—北京,D市—岚市,洋洋洒洒,占据了两人分开的这些年。
泪水浮现在眼眶里,徐西桐看着上面乘车时间,能推测到这么年任东一个人四海为家的生活轨迹。
徐西桐抱着膝盖不停地掉眼泪,鼻子犯酸,小声地抽泣起来,直到视线内出现一双长腿。
任东看见地上的车票和蹲在地上哭的小姑娘心里堵得慌,他一把人拉起来,让徐西桐坐在床上,伸手给她擦泪。
徐西桐别开脸,不让他擦,红着眼睛盯着他:“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火车票。”
任东扯了扯唇角,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两年义务兵结束后,有假了就想去看看你了,然后认真准备重新参加高考,考上了D市的一所警察院校,然后毕业了跟着你来岚市工作。”
他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这中间花了多少心血与泪,耗费的精力与时间,他又付出了多少才能来到徐西桐面前,这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万水千山只为你
千里迢迢也为你
“还有……从读大学开始,我银行卡里时不时有人打一笔钱进来,是你打得吧,”徐西桐连鼻子都哭红了,“为什么?”
明明自己都过得这么辛苦了,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得永远是她。
“怕你过得不好。”任东低头看着她,嗓音微哑。
“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徐西桐抽噎了一下,一双水盈盈的泪眼里全是他。
明明当兵结束完就可以来找她的。
任东垂眼自嘲地笑笑:“怕没资格。”
有句歌词怎么说来着,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这句话或许能形容以前那个落魄迷茫的他当时的心境。徐西桐再也忍受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和承受了太多思念:
“我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对不起,娜娜,让你等了我那么多年。”
任东捧起徐西桐的脸颊吻了下去,她热烈地回吻,手搭在男人的脖颈上反复摩挲。
两人接吻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徐西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了他的床上,铺天盖地都是男人强势的气息。
卧室的灯忽明忽灭,灯光落在徐西桐眼睛里,有时激烈得让她深吸一口气,有时又觉得灯光太过温柔,想要一直缠绵下去。
徐西桐的手抚着任东的背,宽大而坚实,纤细的手指抚过男人后背最中间的那根脊线,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他额头上的汗滴到她锁骨里。
慌乱中,徐西桐听到拉开抽屉,任东伏在她身上在拆什么东西,明明什么都没有开始做,她整个人忍不住颤了一下。
“我进去了。”任东低下脖颈看着她,在征询意见。
徐西桐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忍不住战栗,两人都准备好,任东也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地上纠缠成一团的衣服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铃声太过响亮和尖锐,一下子将暧昧旖旎的氛围打散,任东闭了闭眼,只觉得烦躁。他伏在徐西桐身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结果被人生硬打断。
“要不先接吧。”徐西桐躺在他身上小声地说道。
任东相当不情愿地捞起手机,点了接听,心想你他妈最好是有事。
他的脸臭得可以滴下水来,电话那头传来小林的声音活泼得不行:
“老大,我这煮了饺子来不来吃,趁热乎。”
“你有病?”任东冷冷得问他。
小林丝毫听不出来任东是在骂他,还点头同意:“是啊,我是有病,前两天下雨不是感冒了嘛,哎你来不来——”
后半截话小林还没说话,任东直接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徐西桐一下子不紧张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人一旦得意忘形,说话也不经脑子直接脱口而出,眉眼弯弯笑道:
“你还能行吗?”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徐西桐反应过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任东眯了眯眼,直接摁住了她的手。
灯彻底灭了,只留一地的月光。那一晚,徐西桐心底无比懊悔,她为什么要去挑衅一个男的自尊心,她求饶了一次又一次,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