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雪滢沉沉睡下,卫湛独自去往书房。
青岑提起一壶桂花蜜糖水倒入琉璃盏,轻轻放在蓝田玉打造的棋盘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起琉璃盏,有缕缕水汽缭绕指尖。
青岑看向独自行棋的卫湛,小声问道:“世子睡不着,可是在忧思大同镇那边的情况?”
“嗯。”
“可要卑职去请姜叔?”
姜管家是伯府中唯一能与卫湛在棋艺上平分秋色的人。
每次兴起,卫湛都会让人请姜管家过来切磋几局,但今夜卫湛拒绝了。
“有些棋局是注定要独自行完的。”
他需要足够的冷静,才能布好之后的局。
捻起白子落在棋盘中腹,卫湛曲指抵颔仔细分析了会儿,接着挽袖捻起一颗黑子。
几个来回后,黑子吃掉一大片白子,棋局顺势斜向漫漫“黑夜”。
青岑不懂棋,但也知世子在运筹帷幄,而决战之地就在大同镇一带的山匪窝里。
“世子觉着尹轩在见到季懿行后,会见机布局,诱导季懿行恨上陛下吗?”
又吃了一片白子,卫湛一颗颗提子,放回棋笥,“被围困数月,弹尽粮绝,已到了穷途末路,尹轩那么狡黠的人,在深知自己濒临绝境,唯一能做的就是寻一个人继承他的仇恨,替他弑君。”
季懿行与贤妃有三分相像,能加以利用的话,会成为尹轩最后的底牌,明路上的傀儡。
这是卫湛预判的一环。
青岑略有担忧,“非亲非故,尹轩要如何说服季懿行?”
“若尹轩能让季懿行相信他们是父子呢?”
“编故事,以假乱真?”
卫湛以缄默代替了回答,执起琉璃盏靠在藤椅上抿口甜水。
景安帝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子,会认贼作父。而这一结果,是景安帝自己造的孽。
当晚,卫湛没有回正房,在棋桌旁独自对弈了一整晚。
偶有锁链声从云屏后的墙体传来,卫湛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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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短缺的山寨中,尹轩推开柴房的门,将一盆青菜盖饭放在被囚者面前。
季懿行冷冷睇着走进来的人,“跟我一起的两个人呢?”
同袍吗?尹轩席地而坐,舀起一口饭菜硬塞进季懿行的嘴里,“吃饱了再管别人。”
季懿行喷出饭菜,“谁稀罕你们的饭菜!有种的话,杀了我!”
“啪”的一声,季懿行被扇偏了脸庞。
尹轩又舀起一大勺,强行塞进他的嘴里,“虎毒不食子,我不会杀你。但你要是还不吃饭,我现在就杀了那两个人。”
季懿行气得肩膀耸动,边吼边喷出饭粒子,“谁是你儿子?胡乱认什么亲?!”
“长相错不了,年纪又刚好对得上,你是闵氏的骨肉,是我的儿子。”又强喂了一口,尹轩拿起水囊塞进他的嘴里猛灌,动作粗鲁,早没了当年的儒雅,“当年沈聿抢夺闵氏入宫,她刚刚怀了身孕,还摸不出喜脉。产子那日,闵氏让稳婆掉包了你和同日出生的季家嫡女,为你换得余生安稳顺遂。”
季懿行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厉声喝道:“大胆,岂可直呼陛下大名!”
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抽出了季懿行嘴里的饭菜。
尹轩继续喂他,“沈聿见色起意,夺臣妻、害忠良,毁人姻缘,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你是我的儿子,该拿起刀,一下下捅穿他的肚腩。”
脸颊火辣辣的疼,季懿行舔去嘴角的血迹,呸了尹轩一脸,“除非我疯了才会信你。”
“闵氏亲口告诉我的,岂会有假?你若不信,待回京,可去找一个叫俞翠春的尚宫对质,那是闵氏当年的稳婆。但俞翠春只是从中调换了孩子,并不知你是闵氏入宫前怀上的。”
季懿行顿住,隐约记得父亲提起过,前不久失踪了一个做过尚宫的女子,好像就姓俞。
“那稳婆失踪,说不定就是被你劫持了吧。”
“俞翠春失踪了?”尹轩意味不明地喃喃,“实有蹊跷。”
季懿行懒得与他周旋,直截了当道:“再说一遍,我是季朗坤的嫡子,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不是你这个匪徒的子嗣!”
“嘴硬罢了,像你娘。”尹轩抹了把脸,继续喂饭,“好好吃饭保存体力,我不会杀你,还会让你立头功。”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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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八,又将逢九,一想到即将面对卫九,宁雪滢就头昏脑涨,想要出府避上一日,可又躲不过公婆的询问,总不能说在府中闷得慌想出去透气吧。
思来想去,她打算以出城寻人为由,在府外小住两日。
听过她的意思,卫湛没有异议,潜意识里,妻子与卫九越生分越好。
重设的机关术已困不住卫九,想要阻止卫九找到妻子,要先阻止自己知晓妻子的落脚点。
是以,只能由宁雪滢自己选择下榻在哪间客栈,而不经由卫湛知晓。
皇城内大小客栈不计其数,卫九是不会一味浪费精力去做无用功的。
临上朝前,卫湛揉揉宁雪滢的脑袋,“带上足够多的家仆,别让自己涉险。”
“嗯。”宁雪滢握住他覆在自己发顶的手,趁着周遭没人看过来,踮起脚小声道,“除夕见,我的夫君。”
闻言,男子薄唇荡开一抹弧度,点了点头,步下石阶朝府门走去。
宁雪滢望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后院,转身回到玉照苑,吩咐秋荷和青橘简单收拾细软。
两个小丫头不明所以,还以为小夫妻闹了别扭。
“别胡思乱想,依我之言行事即可。”
与邓氏打过招呼,宁雪滢以寻人为由,顺利乘车离府,一行带了侍从五人。
来到城北一家客栈,宁雪滢带人走了进去。
掌柜:“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青橘拿出银子,“掌柜的,要你们店里最好的一间天字号房。”
宁雪滢改口:“要两间天字号房。”
少顷,小二领着三名女客走进一间天字号房,又领着三个男客住进另一间。
秋荷放下细软,迎风推开窗子探身向外。
客栈坐落在热闹的街市上,对面便是皇城最红火的瓦肆,隐约有戏腔传出。
以为小姐被姑爷气到才会以寻人为由“搬”出府,秋荷提议道:“咱们稍晚去听戏解闷吧。”
青橘打赏小二后,走到宁雪滢身边,“大奶奶,咱们消了气就回府好不好?”
宁雪滢没理她,走到窗边向外望。
繁华热闹的街市,没有烟火巷的幽静,吆喝声不断,充斥着热闹欢腾的年味儿。
日后每次逢九,都可出来小住两日,清净又悠闲。
比起愁眉苦脸的青橘,宁雪滢娇面泛笑,吩咐随行的侍从去对面的瓦肆定位置。
侍从去而复返,说座位已满,赶上年关需提早半月预定才可。
又问了几家,皆已客满,看客们三五成群结伴赴约,脸上洋溢着笑颜。
优伶们得的赏钱都比平日多了几番。
主仆六人走在拥挤的街道上,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听戏。
宁雪滢环视一圈,“算了,寻个饭庄先用膳吧。”
记得秋荷爱吃炖鱼,几人寻了一家生意红火的炖鱼馆。
在附近一条巷子里,属于犄角旮旯的美食。
一名侍从竖起大拇指,“别看这家门脸小,铁锅炖鱼可是一绝,远近闻名。”
秋荷揉揉咕噜噜的肚子,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
倏然,巷子的另一端蹿出一道黑影,向主仆的方向奔来。
随之,又一道黑影闪现,风驰电掣。
两名侍从挡在宁雪滢的面前,严阵以待,判断着对方的动机,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大可不必插手。
看样子,像是抓捕与被抓捕的关系。
长巷深深,隐约有狗吠,宁雪滢仔细看去,认出了第二道身影,正是那日由庄舒雯引见的锦衣卫女缇骑贾暄!
当第一道人影疾驰而来预备擦肩而过时,宁雪滢不动声色地伸出脚,绊了对方一下。
强壮的身影轰然倒地。
贾暄见势前扑,抓住了被追捕者的小腿。
被追捕者使劲儿一蹬,与贾暄扭打起来。
宁雪滢急切道:“快去帮忙。”
两名侍从拔出刀,大步上前。
三人合力将被追捕者按住,贾暄拿出枷锁,拷住了对方。
她站起身舒口长气,朝两个出手的侍从道谢,又走到宁雪滢身边拱了拱手,“多谢大奶奶相助才得以捉拿了要犯。”
宁雪滢福福身子,没等问出对方犯了什么罪,忽然瞧见一条黑亮的猎犬一瘸一拐地跑过来。
贾暄摸摸猎犬的脑袋,犹豫一瞬,又看向宁雪滢,“可否请大奶奶帮个忙?”
“贾大人请讲。”
“阿顺在追凶的途中被歹徒伤了一只前爪,需要就医,还请大奶奶帮忙寻个医馆包扎,我还要利用凶犯引出帮凶,不宜久留。”
“贾大人请便,我会照顾好......阿顺的。”
“多谢!”贾暄走到凶犯跟前,狠踹一脚,“走!”
凶犯踉踉跄跄,在气势上输给了身姿单薄却英姿飒爽的女锦衣卫。
等两人离开,宁雪滢让一名侍从抱起阿顺,沿途打听起能正骨的医馆。
阿顺很聪明,知道自己被留下来是为了什么,故而没有排斥,还咧开嘴伸出长长的舌头。
寻到一家跌打馆,馆主依照为人正骨的经验,为阿顺掰了几下,只听“嗷”的一声狗叫,震耳欲聋。
宁雪滢捂住阿顺的狗眼,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可以了。”
馆主失笑:“这么大的狗了,胆儿可真小。”
阿顺鼓着嘴不停抽泣,惹笑了众人。
走出医馆,宁雪滢偶然瞥见斜对面有个木匠摊,她灵机一动,拉着青橘走过去,示意摊主为阿顺制作一架“滑轮车”,安装在受伤的前爪上。
看摊主为难,青橘拿出五两银子,“可以吗?”
摊主双眼发亮,“包两位姑娘满意。”
一个时辰后,宁雪滢牵着腿脚极“灵活”的阿顺走在街头,吸引了不少注意。
用过一顿美味的铁锅炖鱼,众人回到客栈歇息。
宁雪滢坐在木床上,褪去右脚的鞋袜,揉了揉发青的脚踝。
那会儿为了绊倒凶犯,她偷偷伸出右脚,被凶犯奔跑的冲劲儿撞击到,虽不至于红肿,但多少还是留下了淤青。
秋荷拿出消肿的药膏为她涂抹。
清凉的肤感浸透肌肤,宁雪滢歪靠在秋荷肩头,“这是咱们在外过的第一个除夕。”
秋荷笑着揽住她的肩,“是呀,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是新的一年了。小姐可想念老爷了?”
“想啊,想得肝肠寸断。”
“奴婢盼着明年与小姐一起回金陵省亲呢。”
宁雪滢有些困倦,闭眼点点头。
会的,会等到团聚的那日。
**
日出日落,三更的梆子声响起时,玉照苑沉寂一片,没有世子夫人在,侍女们不必守夜,只留了三五个侍从在庭院中。
须臾,卫九拉开书房的门,淡淡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青岑,“怎么,不开心?”
“卑职开心得很。”
“那怎么不笑一下?”
机关术已困不住小伯爷,青岑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是别笑了。”卫九走出房门,长衫迎风翻飞,如金乌西坠时的绛紫晚霞。
走进黑漆漆的正房,长指拂过没有温度的被褥,卫九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若那女子凭空消失了。
莫名的不快涌上心头。
明明一开始是想将人送走,眼不见心不烦的。
“人去哪儿了?”
幽幽黑夜烛火不燃,卫九平静问道。
站在兰堂门前的青岑如实道:“卑职也不知。”
卫九呵笑一声,“卫湛好算计,真把那女子当成命根子了。”
四下无旁人,青岑忍不住问道:“大奶奶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小伯爷为何容不下她?”
有关卫湛前世的事,卫九一向守口如瓶,即便对方是青岑,也不会轻易告知。
“对她印象挺好?”
“府中上下对大奶奶的印象都挺好,连二公子和大姑娘也转变了态度。”
“住口。”卫九懒得听人夸赞宁雪滢,在心战的博弈上,他还没有输过谁,如今倒成了那丫头的手下败将。
心机。
卫九提起壶为自己倒杯水。
水是凉的。
“女主子不在府中,仆人就懈怠了?”卫九叩了叩桌面,“去温壶水来。”
青岑认命前去,回来时发现屋里空空,不见了小伯爷的身影。
不会是调虎离山吧!
青岑放下水壶,揉了揉发胀的额。
也罢,也罢。
没有机关术的束缚,府中无人能拦住小伯爷,索性由他去吧。
除夕的前一日,街市人声鼎沸,各个摊位前都挤满人群,宁雪滢带着青橘和秋荷一路吃吃喝喝,惬意充实。
青橘腮帮鼓鼓,早将小夫妻闹别扭的事抛之脑后。
“大奶奶,那儿有卖豌豆黄的。”
宁雪滢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艾窝窝,笑眯眯道:“买。”
主仆三人一路买买买,满载而归。
回到客栈,拿出买给阿顺的骨头棒,青橘举起手,想试一试阿顺的服从力。
“坐。”
“握手。”
“叫。”
青橘撕下一块肉喂给它。
“打滚。”
“拜年。”
为了骨头棒,阿顺一一照做,还叼着骨头棒来到宁雪滢面前,使劲儿摇晃尾巴,随后趴在女子脚边啃食起来。
宁雪滢想起幼时养在府中的大黄狗,体量不比阿顺小。
贾暄迟迟不现身,看来,她要带着阿顺先回伯府了,再由卫湛将它送回去。
寻常百姓是无法靠近锦衣卫衙署的。
入夜,宁雪滢被冻醒,发觉屋里没有烧地龙,而青橘和秋荷也不在床上。
明明睡前她们是挤在一起的。
察觉到异常,她快步走到西侧墙壁前,想要唤醒隔壁的侍从,却被一只大手冷不丁自身后捂住嘴。
握盏的手一抖,灯焰突突地猛跳起来,她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鹅梨香,吓得僵立不动。
卫九是如何寻来的?怎就摆脱不掉呢?
“呜!”
被捂住嘴,她试图开口,红唇一下下擦过男人的掌心。
卫九从她侧颈探身,露出淡笑,虽温柔却阴恻恻的瘆人,“别喊人,懂?”
宁雪滢点头,等男人移开手,她扭头问道:“秋荷和青橘呢?”
“还是管好自己吧。”卫九冷了眸,抽出她手中烛台吹灭,也熄灭了屋里最后一点儿光亮。
冷月映窗棂,投下一尺银芒,映不亮视野。
嗅觉被无限放大,宁雪滢被鹅梨的淡香包裹,身体不停发抖,“卫九,你放过我好不好?”
男人幽幽发笑,“不离开卫湛,就要接纳我,这叫交换。”
“接纳”两字敲打在耳膜,宁雪滢不解地转头,“接纳你什么?”
卫九抬手抚起她的长发,一下下极尽温柔,唇畔的弧度也是恰到好处,晦涩莫测。
长发披散,衣裙落肩,宁雪滢惊诧于卫九的举动,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那么讨厌她,怎会一再做出亲昵的举动?
可身体像是被冻僵在冰天雪地,丝毫无法动弹,她感受到一只手落在身前,愈发用力。
“不要,不要......”
她抗拒着,战栗着,排斥着。
倏然,她听见狗吠的声音,方想起还有阿顺在房中。
“阿顺,咬他!”
“哇哇!”
狗吠声不止,宁雪滢蓦地睁眼,呆愣着感受到有人在按压她的胸口。
“大奶奶醒醒!”
青橘的声音传进耳中,意识瞬间回笼。
自己又梦魇了,而且是鬼压床。
阿顺发出哼唧声,想要亲近宁雪滢,被秋荷拦住。秋荷“嘘”了声,示意阿顺不要再叫。
转了转瞳仁,宁雪滢看向青橘,又看向秋荷,再看向床边安静下来的阿顺,缓缓坐起身,“我没事。”
青橘抚抚自己的胸口,“您吓坏奴婢了,卫九是何人?”
宁雪滢捋捋贴在颈窝的长发,不自在道:“什么卫九?”
“您在梦里喊的啊。”
“可能是狗吧,我梦见有狗追我。”
“啊?”青橘似懂非懂,“喔。”
秋荷转而笑道:“那咱们日后养狗,就叫阿九。”
“......”
宁雪滢扶额,疲惫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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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阑珊下的小巷面馆里灯火通明,店家端着一碗烩面来到卫九面前,“您是小店今年最后一位食客,请用。”
还是上次的面馆,卫九问道:“明日不开张?”
“过年嘛,人少,索性就不开了。”
卫九没接话,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离开时打包了一份,留下银锭子。
店家追出去,“客官,您上次就给多了,小的情何以堪啊?”
卫九站在爬满枯藤的矮墙旁转眸,“你还记得我?”
“客官仪表堂堂、清雅高洁,怎会不记得?”
卫九笑了笑,迈开步子,朝后摆摆手,衣袂飞扬,“除夕喜乐。”
话落间,墨空炸开一朵朵烟花,绚丽多彩,烨烨耀目。
大年三十到来了,卫九站定在巷子的交叉口,手捂心口慢慢蹲在地上。
“卫湛,除夕了。”
玉白肌肤被烟火映出斑斓色彩,他静默如石,闭上了眼。
又一簇烟火升起绽放,光耀夺目,男子睁开薄薄的眼皮,顿了半晌,起身走向绚烂深处。
上挑的眉稍,勾勒出的弧度依旧冶艳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