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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他是一只潜伏在夜里的兽……

帝台艳宦 青草糕 3449 2024-06-07 10:10:02

知府捂着胸口, 痛难自抑。但他不敢叫出声,又听到戚卓容来质问他荷东县令一事,不由六神无主, 连早就准备好的话术都忘得一干二净:“下官……下官也不知道!当时已经找过一圈了,却怎么都找不到, 下官怕朝廷怪罪下来,就想着再找找……是下官失职!但, 但他失踪,可与下官无关啊!”

“可是我怎么听说, 荷东县令曾去府衙找过你, 结果没几天就失踪了?”戚卓容绕着他转了一圈, 刀尖抵在他的后背,缓缓地摩擦着, “此外,我还听说,荷东县令曾上表奏明荷东县采矿诸事, 不过,朝廷怎么压根没有收到过这份奏表呢?”

“这这这……”知府冷汗涔涔, “戚大人,咱们有话回去好好说,如何?你这样,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想不起来?”

她的刀尖挑破了他的官服,一点冰冷贴上皮肤,知府顿时像被火燎着了一样猛地跳起来, 崩溃叫道:“我是顺宁知府,你你你不能——”

“不能什么?”

明明是极平淡的一句话,知府却如遭雷劈, 瞠目结舌地转过头去。

那个方才一直背对着他、看起来像是随戚卓容一起来的厂卫,如今已然面朝着他,一步步走来。少年身形颀长,眉毛微微抬起,一双乌黑的眼瞳中火光闪动。明明刚才还毫无存在感,此刻却根本让人挪不开眼睛,分明穿的只是普通布衣,却让人相信他生来就该是天潢贵胄。

知府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前就要崩塌。

若说本来还对戚卓容抱有一丝微茫的希望,猜她或许为了查案可以让他多拖些时日,但见到本该在御座上的天子竟然也降临在此,他便彻底醒悟过来——他完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就地处斩。

难怪,难怪戚卓容敢如此嚣张,他还以为她有什么同伴埋伏在附近,原来只是因为仗着有陛下撑腰!

知府伏在地上,连一句问安的话都哆嗦着说不出来。

就在这四下俱寂的时刻,道路远处却忽然传来了辘辘的马车声。

戚卓容折身回望,果然有一辆精致马车急急行来,旁边还有一队人骑马相随。她皱着眉,看到从最前面的马上翻下来一个穿宦官袍服的瘦高个儿。

他左右扫了一眼,见周围人全都傻愣愣地站着,唯独知府瘫软在地,立刻了然。

“贵人!贵人到访,孙堂不知,接驾来迟!望贵人恕罪!”说着还要跪下磕头。

裴祯元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出声让他起来。

孙堂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跪在地上,一时不敢动作。

原来他就是孙堂,窄脸细眼,颧骨高耸,长得一副穷酸模样,实则不知道手里攥着几万万钱。

戚卓容望了一眼还在熊熊燃烧的监狱,轻飘飘地说:“郑知府带着一群人来,你也带着一群人来,闹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孙堂立刻回头指挥道:“都愣着干什么!救火啊!”

他这么一说,那些官差便纷纷动身前去救火,剩下的矿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现下该怎么办。

能让一向骄矜的顺宁知府吓成这样,又让不可一世的孙堂公公低声下气,这、这得是什么人呐?

要不……自己也跪下?

正在犹豫间,又听孙堂谄媚道:“贵人一路辛劳,此地烟熏火燎,恐伤了贵体,小人已备好车马,迎贵人入府休息。”

戚卓容:“孙公公准备得好生充分,莫不是早知道我们会来?”

孙堂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小人只是听说知府大人携官差深夜出门,觉得疑惑,便招来衙役一问,得知荷东县狱中有两位京城人士,说是形迹可疑,惹了知府大人怀疑。故小人不敢怠慢,特意赶来,生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戚卓容意有所指:“孙公公,你好像……自从当了这个矿使,就再未入过京。当初派你来的,还是刘钧公公。”

孙堂讪讪道:“大人提他做什么,多晦气。小人这几年勤勤恳恳,只想着为大绍做些事,多创些税收,也算不辜负朝廷的栽培了。”

“他胡说!”终于有矿工忍不住站出来道,“孙堂!你这无耻阉狗,盘剥商户,欺压百姓,□□掳掠,无恶不作!怎么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人也跟着道:“二位贵人!千万别听他的狡辩!您二位在狱中已经听得很明白了,此贼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不杀实难平民愤!”

矿工们面色涨红,显然是已经反应过来这“兄弟”两个身份尊贵,这次不过是伪装入狱一探究竟罢了,这样一想,曙光仿佛就在眼前,他们似乎都能看到顺宁知府和孙堂的下场了,这谁能不激动?

戚卓容和裴祯元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们此次来荷东县,主要是为了看看荷东县的矿工暴动究竟怎么回事。他们的计划是临时决定,并非天/衣/无缝,虽然也做好了被察觉的准备,但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直接放一把火,逼得他们主动现身。

看这知府的模样,应当是没这个胆子,那便是他们低估了孙堂。

也是,掌一府之矿脉,略抖一抖指缝便能淌出金子水来,他若不精明警觉,长袖善舞,也没法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他们并不惧孙堂的手段,唯一麻烦的是,现在这群矿工的安危。

若是东厂的人在就好了,戚卓容暗想,现在光靠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兼顾裴祯元与矿工。

而裴祯元抬眼望向还在救火的官差们,淡漠开口:“要这么多人救火做什么?一人用身体填一处,火都能被压灭了。撤下来一些人,护送这些百姓回家去。”

“是是是。”孙堂忙不迭地答应,点了一批人下来。

可那些矿工并不买账,纷纷叫道:“贵人,我们信不过他们!万一路上把我们杀了怎么办!我们就待在贵人身边,哪也不去!”

孙堂:“是送你们回家,你们连家都不愿回吗?”

“不愿!”他们齐齐道,“县里衙役冲进家里逮人的还少吗!”

裴祯元颔首:“既然不愿,那便罢了。此处说话,诸多不便,不如入府细谈。那些百姓,就让他们随行在侧,时刻在我视野之内。”

孙堂:“是!”他当即小跑到马车边,亲自掀了马车车帘,道,“请贵人入驾。”

裴祯元先上了马车,戚卓容随后。她站在帘前,回头朝孙堂极淡地笑了一下:“孙公公也一起进来罢,里头宽敞,贵人有不少话想问你呢。”

孙堂:“这……”

“孙公公觉得一个人太寂寞?”戚卓容挑眉,“把知府大人一起叫上也行。”

“这……恐怕不妥。”孙堂为难道,“小人不敢冲撞……”

戚卓容不由在心里冷笑。

自己和知府待在开阔的外面,却让她和裴祯元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岂不是把他们当作砧上鱼肉?

“孙公公说得也是。贵人在内,还是不要冲撞的好。”说罢,她放下撩了一半的车帘,一个借力翻身跃上了车顶,一只腿屈起踩在厢顶,另一只腿则贴着车帘闲闲垂下,微微地摆荡着。

旁边的知府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这戚卓容竟如此大胆,竟敢堂而皇之坐在皇帝脑袋上!

而车厢里的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

知府在心里咋舌,从前听说过,却并无实感,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了皇帝对戚卓容究竟是何等放纵盛宠。

“无事的话,便启程罢。”戚卓容说。

“是,是!”孙堂立刻命人起驾,自己则和知府快步跟在马车旁边。而那些矿工在更外围一些的地方跟着,旁边是高度紧张的官差。

车厢侧面的小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月色下,裴祯元一双眼漆黑如潭。他看了外围的矿工片刻,又重新放下了帘子。

“孙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这路好像没见过啊。”戚卓容问。

孙堂赔笑道:“二位是从吉祥镇直接来的荷东县,但这条路是从荷东县往顺宁府去的路,二位没有走过,自然不认识。”

另一旁的知府只低着头不说话。

“这荷东县依山而建,二位来时想必也很辛苦罢?”孙堂说,“不过去顺宁府就容易得多,都是下坡路,大人可看到那条山溪了?那条溪从这座山上下去,途中与其他几道溪流交汇,聚成一道山瀑,若是白日去看,很是漂亮。”

戚卓容:“孙公公,看不出你是个如此聒噪的人。”

孙堂悻悻闭嘴。

马车又行出去几里地,戚卓容坐在车顶,明显感觉到这下坡路变得愈来愈陡。远处的溪水已与几条小流交汇,汇成了一条长河,穿过黑黢黢的树林,沿着山脉奔流而去。

她沉下眉眼,正在思忖间,忽而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她扭头望去,便见矿工群中一人仆倒在地,而一名官差的刀,正直直插在他的后背。

矿工们顿时大乱,往四面八方逃散开去。而那些官差,也仿佛受了某种指令,分头追赶而去。

戚卓容瞳孔一缩。

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官差!从一开始,孙堂带来的就不是普通官差!那些人此刻全然放开身手,身轻如燕,一看就知是江湖出身!

戚卓容一跃而下,刀锋横在孙堂颈侧。

“放了他们!”她厉色道。

“久闻戚公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孙堂抬眼看向她,瘦窄的脸上绽出一个笑来,仿佛刚才卑躬屈膝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小人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不如戚公公亲自前往一看。”

树丛里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戚卓容握紧了手里的刀,转头看向马车。

“戚公公,再犹豫,那些百姓就不剩几个了。”孙堂依旧笑道。

戚卓容咬牙,手腕一转,那柄刀便直直刺穿车帘,扎进了车厢里。而后她如同一只离弦的箭,往树林深处冲去。

车厢里传来几声衣料窸窣的声音,裴祯元拔刀掀帘,站在了车板之上,垂首望着孙堂。

孙堂抄着袖子,闲散笑着:“看来小人还是话说早了,这戚公公与传闻的还是略有差距,倒并不是那等铁血无情之人呐。”

知府一边往旁边挪,一边战战兢兢道:“孙堂,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孙堂低语了一句,“郑大人,你就是因为胆子太小,所以至今还只是个知府,升不上去。”

此地除了他和知府,再无第三人知道裴祯元的真实身份。裴祯元是微服出巡,到现在身边除了戚卓容,根本没有别人,他就是死在了这里,又有谁能知道?!

裴祯元却显得十分平静:“孙堂,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朕。”

“小人怕,小人怎么不怕,九五之尊,天下何人不怕?”孙堂面目陡然狰狞起来,“正是怕,所以才不能让陛下从这里走出去!陛下,你不是拿着刀吗?为什么不举起来?是举不动吗?”

裴祯元凝重道:“你在车厢里放了什么?迷香?”

“这不重要,陛下。”孙堂咂了咂嘴,“只可惜,戚公公过于警惕了些。”

他上前几步,微笑着要从裴祯元手里夺下那柄长刀。

知府瘫软在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而就在此刻,裴祯元以电光之势,抬腕!下落!长刀狠狠砍进了孙堂肩头,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孙堂,朕看你是在顺宁府待久了,眼界也狭隘了。”他轻轻地说,语带嘲意,“东缉事厂中,岂会缺了各大毒物的解药?”

他仅仅是单臂稍微加力,那刀刃便肉眼可见地压得更深了一些,刀面与皮肉之间,隐约可见猩红泛白的骨头。月光照亮了他脸上星星点点的溅血,他微眯双眼,眉峰下压,露出了极少见的阴冷笑容。

他是一只潜伏在夜里的兽,平日里不动声色,任由他人在跟前小心保护,而当那些人都不在时,他便会睁开双眼,亮出属于自己的竖鳞利爪尖牙。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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