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第一次见到四房的堂兄嫂二人,当众吵闹起来,竟是连脸面也不顾了。
她走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五太太指着沈正越的鼻子高声地骂:“不过是让你跟着我哥哥去谋个职,你矫情什么?难道人家背后说你穷酸没地位,就不丢人了吗?!”
五太太一边说,一边哭。
沈正越挣脱了众人,扳着妻子的肩膀满脸厉色道:“你逼我吃软饭,我就休了你!”
五太太狠狠地推开沈正越,抹着眼泪抽泣道:“你休!你不休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
沈清月听不下去了,二太太也皱着眉,悄悄摇头道:“咱们走吧,我送你出去。”
沈清月点了点头,跟着二太太一起准备出二门。
那厢,五太太忽然晕倒了,吓得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沈正越也吓坏了,推开众人,横抱起妻子,吩咐道:“都死了吗?!还不去请大夫来!”
赵氏倒是淡然,破口大骂变成了小声地骂。
沈清月和二太太两人走不了了,只好跟了过去,她们怕四房的丫鬟不顶事,分别叫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前院禀管事。
沈正越将人抱回院子,沈清月等人便一道过去。
沈清月隐隐瞧见五太太衣裳后面好像有血迹,她拉了拉二太太的衣袖,示意她看。
二太太惊得掩住了嘴巴,压着声音道:“这、这可别是……”
沈清月心下一沉,前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早嫁张家去了,被婆母钱氏折磨得自顾不暇,并不知道沈家的事,也不知道五嫂子这一胎儿能不能保住。
福顺胡同口一出去就有一家医馆,坐馆的大夫是沈家的常客,经常来诊平安脉,他来得很利索。
沈清月等人到了四房那边,大夫便也差不多来了。
大夫足足看诊了一刻钟,才从屋子里出来,同厅中众人垂头道:“太太小产了。”
沈清月和二太太对视一眼,绞着帕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氏崩溃大哭,这可是她第一个嫡孙,竟然没了,沈正越也丢了魂儿似的,定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喃喃道:“有孩子了……她有孩子了……”
沈清月起身同大夫道:“我送您。”
大夫连忙点头,跟着出去。
沈清月问大夫,胎儿多大了。
大夫道:“快三月了。”
月份不小了,证明五太太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她没告诉沈正越。
四房那边,二太太略安抚了赵氏两句,也跟了出来。
沈清月和二太太趁着这个机会,在甬道上着人送走大夫,私下议论。
二太太怜惜没出世的孩子,叹了一口气,道:“……弟妹也是的,有身子的人了,不知道保重,也不知道告诉老五一声。”
沈清月想起方才沈正越担忧五太太的神情,想来夫妻二人也是有感情的,但有些事终究只是旁观者清,同他们夫妻两人说再多也没有用的。
二太太送沈清月到二门就止步了。
沈清月回到家中,让人送了十两银子过去,略表慰藉之意。
顾淮下衙门后,见沈清月情绪有些低沉,就问她怎么了。
沈清月抬头浅笑,也不知道顾淮是会察言观色,还是与她心有灵犀,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算太好。
她便将四房的事说了。
顾淮听罢沉默了一会子,坐在炕桌旁边,抓住沈清月的手腕子,郑重地道:“……以后你若怀孕了,可不许瞒着我。”
沈清月一笑,抬手握住顾淮的手,道:“我当然不会这样。”
就是不知道怀孩子是不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顾淮被她的手压着,手背酥酥麻麻,他反握住她的手,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沈清月站起来。
沈清月起身走到顾淮面前,不解问他:“怎么了?”
顾淮二话没说,一把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环着她的腰,在她脸上捏了两把,道:“太瘦了。”
沈清月脸红道:“胡说……今天二伯母她们都说我胖了。”
顾淮嗅着她发间的淡香气,眉间的疲倦一扫而空,沙哑的喉咙里缓缓传出两个字:“是么……”
沈清月脸颊愈发烫红,她的腿被他硌着,实在坐不住了,挣扎着要站起来,顾淮不松手,反而将她禁锢得更紧。
春叶如往常一样,挑了帘子进来问:“夫人,爷,可要传……”
话还没说完,她就瞪圆了眼睛,赶紧放下帘子默默退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她不是没见过主子亲昵,只是没料到顾淮和沈清月二人私下也会这般亲密,着实有些意外。
沈清月羞得很,低着头道:“顾淮,我饿了。”
顾淮这才松开了她。
晚上丫鬟端了晚饭进来,沈清月胸口突突地跳,虽然丫鬟不会乱说,但她还是有一种极为私密的事被人窥探几分的羞耻感。
顾淮将牙筷放在沈清月面前,微扬唇角道:“从前胆子没这么小的……”
以前沈清月对沈家的人可谓是牙尖爪利的。
沈清月脑子里却登时冒出和顾淮第一次在青石斋见面,她设计勾引周学谦的场景,难道顾淮指的是这件事?
她拿了筷子闷闷地吃饭。
晚上,两人云雨之欢的时候,沈清月还是很疼,只好木头一样地躺在床上,揪着被子也不敢动。
顾淮这回比上次能折腾,倒也不算尽兴,两人缠绵了半个时辰就睡了。
顾淮白日在衙门里累得厉害,夜里与沈清月亲昵过就睡着了。
沈清月心里有些事,不太睡得着,虽说二人行了夫妻之礼,但以前的事不是不提就相当于没发生,她私心里认为,过去的就过去了,过好以后就是,可她不知道顾淮介不介怀,若不介怀,她去问,反倒显得有些心虚,若介怀……她就更不好开口了。
她身旁的顾淮身子非常暖和,沈清月贴着他,也渐渐睡去,一觉到清晨,直到顾淮起来洗漱,才惊醒了她。
顾淮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问沈清月:“吵醒你了?”
沈清月窝在被子里,“嗯”了一声,早起嗓子还没开,她的声音低弱细软,猫儿似的,内勾外翘的眼睛微微抬着,眼角眉梢的媚态越发明显。
顾淮身材修长,立在床边,忍不住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安抚说:“再睡会儿,我去衙门里了。”
他的唇有些冰冰凉凉的,沈清月眨着眼,一把抓住了顾淮的衣袖,揪着被子道:“怀先……我们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顾淮早起本来就有些兴奋,又被她抓了手,身子便僵了一会儿,他捏着沈清月的手塞进被子里,喉咙里含着沙粒似的,道:“好。”
沈清月这才再次睡过去。
冬至日,沈清月亲自包了饺子,和顾淮二人在家里吃饺子,芹菜猪肉馅儿的,下鸡汤煮,鲜香可口,顾淮吃了两碗,沈清月吃了一碗半。
沈家的丫鬟也送了包好的饺子过来,有二房的,也有雁归轩两个姨娘和四房的。
沈清月将她包下的饺子给丫鬟吃,沈家人送来的,她和顾淮晚上一起吃。
饭罢,丫鬟摆了些果子上来,沈清月和顾淮都不太吃。
沈清月起身去枕头底下拿出一对护膝给顾淮,说:“这些日做的,你在衙门里久坐,戴我做的膝盖不会发寒。”
顾淮接过厚实的护膝,捏了捏夹棉,软和舒适。
自养母去世后,护膝都是在外面买的,有了妻子,日子才不一样了。
不对,有了沈清月这样的妻子,日子才不一样了。
她的醒酒汤,解酒茶,护膝、鞋垫、绫袜……这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思。
顾淮心尖冒着蜜,笑望着沈清月说:“谢谢夫人。”
沈清月坐下,将红绸布盖着的笸箩拿给春叶,吩咐说:“叫人带去沈家,东西我都写好了。”
顾淮问她:“什么东西?”
沈清月说是给二房的人,以及姨娘和弟弟妹妹们的一些东西。
顾淮道:“我以为夫人只给我一个人做了,原来大家都有。”
沈清月当然知道顾淮说的是玩笑话,付之一笑而已。
冬至日过后第三日,便是顾淮宴请亲友过来吃酒的日子。
临宴的前一天晚上,周学谦一家子抵京了。
沈正章比方氏先派人过来报信儿,沈清月和顾淮两人坐在屋里都听到了。
顾淮倒是不奇怪周学谦会上京,毕竟周学谦走的时候就是因为服丧,时间到了,自然还要奔上京来,但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却见沈清月既不好奇,也不惊讶,便问她:“你早就知道了?”
沈清月点点头,淡然道:“听二哥说过一嘴……”
“哦。”
沈清月道:“毕竟是远房表亲,我既出嫁了,不请周家也无妨。”
顾淮道:“随你。”
晚上,两人还和从前一样,规规矩矩的行夫妻之事。
次日,顾淮虽然休沐,依旧早起等客人过来。
东顾的人来得早,沈正章来的时候,周家母子不请自来,周学谦的夫人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