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清岚口中得知了实情, 又知晓两人此次来淮原,是为了给北疆筹集粮草,齐铭直言道:“灾田在大族手中, 我们运来的粮食发下去, 也只会养肥大族家中的老鼠,既然北疆需要粮草,那些赈灾粮食,你们运走吧。”
听到这番话, 夏清岚和沈拾之诧异看向齐铭。
“齐公子,朝廷派你来赈灾, 你把粮食给了我们,回去后要如何交差?”夏清岚询问道。
夏清岚想要粮食, 可却从没想过打赈灾粮的主意,在她的计划中, 是用自己带来的商品, 敲开本地粮商的大门。
“来之前,陛下曾给了我一道口谕, 当时我还不理解, 此时我懂了。”齐铭看向众人,他道,“陛下说‘把粮食用在最该用的地方’, 现在,我觉得北疆,比淮原更需要这批粮食。”
夏清岚和沈拾之同时一怔,两人都没料到, 陛下会有此言。
夏清岚垂眸思索,不管是之前的和亲事件, 还是这次的粮草事件,陛下虽然没有直接表示支持,可却间接地向北疆提供了帮助。
夏清岚不清楚其中原因,但她可以肯定,陛下绝非传言中的暴君。
本以为要费一番波折才能筹到粮草,没想到三十万石赈灾粮直接送到了眼前。
北疆需要粮草,可缺粮的不只是北疆,还有淮原郡的百姓。
想到那些兼并土地的世家大族,还有辛苦劳作却依然生活困顿的百姓,夏清岚突然对着众人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破解当前淮原郡的困局。”
投献的事情,淮原郡的世家大族表面上做了许多遮掩,他们收百姓的田,都是正经从官府走的手续,所以想要单凭投献之事给世家大族定罪很难。
此外,投献是双方行为,如果紧抓投献之事,世家大族为了自保,很可能会牵连到无辜百姓。
淮原郡的情况复杂难解,江泠姝和齐铭对如何破局还没有头绪,此时听夏清岚有办法,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要如何做?”江泠姝询问道。
夏清岚看着江泠姝,似是有些迟疑,她道:“可能需要用到公主的身份。”
“明空来此,正是为了赈灾。”江泠姝说道,“夏姑娘但说无妨。”
“整个淮原郡的上层关系盘根错节,就是铁板一块,而想要瓦解他们,就需要打入他们内部。”夏清岚分析着淮原郡的形势,稍作停顿后,她看着江泠姝,又道,“而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必然会产生一些利益往来,如此,可能会对公主的名声有碍。”
江泠姝愣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宫中也有许多人传陛下是暴君,可在江泠姝眼中,陛下是她所知的最开明仁慈的君主。
“如果好名声要用百姓的血汗来换取,那明空情愿背负骂名。”江泠姝神色很是坚定。
沈拾之下意识望向了江泠姝。
此次沈拾之跟来,是因为沈家的本家就在此地,并且因为淮国公的原因,沈家算是淮原郡最具声望的大族。
来到淮原郡后,沈拾之并没有回沈家,而是和夏清岚一起调查了淮原郡的情况。
在调查的过程中,沈拾之特别留意了沈家的情况,结果发现,沈家并没有参与投献之事。
沈家虽然没有参与,可淮原郡的现状,沈家会不知情吗?换个说法,淮国公会不知情吗?
沈拾之从淮原郡粉饰太平的假象,想到了淮国公的行事作风,他觉得有些无颜面对淮原郡的父老乡亲。
这世上,有人为了名声,可以牺牲一切,而也有人愿意牺牲一切,去换取正义。
此时,听到江泠姝的话,沈拾之也终于有了决断。
这边,以女主夏清岚为中心,众人针对淮原郡的情况制定了一个计划。
系统一直暗中关注着剧情发展,眼见剧情发展成如今模样,它整个统都不好了。
【宿主,你是不是早知道会如此?】系统质问罪魁祸首。
【我知道什么?】江存度反问道。
江存度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是神,做不到事事料事如神,他能做的只是结合现有线索,进行利益最大化的推测和布局。
【女主不但要在淮原郡收粮,还要联合公主和钦差,一起整治那些兼并土地的世家大族。】系统颇为怨念地说道,【这个支线应该是镇安王登基后才做的事情。】
上次的工部案件也是,两个支线都提前了,系统很怕主线会受到影响。
江存度也有些沉默,他往淮原拨赈灾粮,确实是想给夏清岚行方便,北疆如果有粮草支援,就能快点结束战事,而他也就能早日退休。
可如今来看,事情可能要闹大了。
这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提前退休,就得承担额外的工作。
江存度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想到淮原郡接下来可能会爆出来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找个帮手。
【系统,多谢你的提醒。】江存度对着系统道谢。
系统:【……】
感谢完系统,江存度让人把孟哲传了过来。
工部交到江承奕手中后,被江承奕打理得井井有条,江存度觉得,以江承奕的才能,只负责一个工部,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孟哲过来后,江存度出言询问道:“上次朕说的话,可传给晔王了?”
孟哲有些支支吾吾:“陛、陛下……臣已经传过话了……”
江存度轻轻颔首:“晔王有说替朕分忧吗?”
孟哲:“……”
看出孟哲的犹豫,江存度又问:“晔王难道不愿替朕分忧?”
孟哲:“……”
孟哲很想说,来御书房批奏折这种越俎代庖之事,比起分忧,可能用谋权篡位来形容更合适。
可是陛下问得很认真,而晔王的回答也很正式,孟哲觉得,这也许是皇家兄弟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吧。
如此想着,孟哲如实回禀道:“晔王殿下说,在其位,谋其政,是陛下亲口所言,陛下既为天子,就应处理好奏折等事务……”
说到这里,孟哲瞄了陛下一眼,又道:“晔王殿下还说……说他确实很闲,但是不慌,因为……因为他有一个好皇弟,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江存度笑了,很闲是吧,正好土地兼并之事全部交给晔王负责。
江存度看向孟哲,开口道:“替朕转告晔王,朕不忍皇兄才华荒废,即日起命晔王兼任户部主事。”
“让晔王把历年各地的税收统计出来。”给了职务,江存度立刻就安排了差事,“顺便,再替朕问一句,税收逐年递减,是天灾,还是人祸?”
工作这种事情,就是别人多做一点,自己就可以少做一点。
把差事安排下去后,江存度立刻觉得清爽了许多。
然而江存度并没能清闲两日,朝中又发生了一件事。
左都御史的夫人温文华,状告其夫左都御史收受贿赂。
京中的官司,原本该由京兆尹来受理,可被告左都御史是朝中大员,而原告温文华又是京兆尹之女,这件事,也就被搬到了朝堂之上。
到了勤政殿,温文华依然没有丝毫畏惧,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控左都御史收受贿赂。
“如此徇私枉法、品德败坏之人,臣妇不耻与之为伍,请陛下明察,允许臣妇与之和离。”温文华不卑不亢地陈述完事实,又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温文华的话出口,立刻引起了朝堂骚动。
一些大臣觉得妻告夫有违夫纲,便忍不住站出来替左都御史说话:“你状告卢都院之事,可有证据?平白污蔑朝廷大员可是重罪。”
温文华脊背挺直,回道:“家中的伶人小倌就是证据。”
“这……”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百官的意料,一时间众人看左都御史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而左都御史早已冷汗涔涔,他出列跪到温文华旁边,为自己辩解道:“请陛下明察,臣绝没有收受贿赂,内人所告均是子虚乌有……是臣治家不严,日前与内人闹了些矛盾,这才惊扰了陛下!”
左都御史说完,看向旁边的温文华,又道:“莫要胡闹,那人并非是什么伶人小倌,而是借住在咱们府上的客人,快向陛下认罪!”
“客人?”温文华忍不住冷笑,出言反驳道,“你说那小倌是远方表亲亡故留下的孤子,可我怎么从没听说你有这样一门表亲?”
左都御史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继续辩解道:“许多年没有走动,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再说我这表亲与窦寺丞府上妾室娘家有姻亲关系,那日你见过窦寺丞,不是都说清楚了?”
“那窦寺丞就是在帮你遮掩,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交易。”温文华语气笃定,她看着左都御史,嘲讽道,“而且,你所谓的照顾客人,就是日日饮酒作乐,夜夜畅谈吗?”
听到这番爆料,不少朝臣发出了吸气声,众人都盯着左都御史,心想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而左都御史早已汗流浃背,可他面上却仍然是一副强硬的模样:“人家客居在府上,不热情招待,难道要故意冷落吗?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平日对你百般忍让,没想到你却越发骄纵任性,为了此等小事,就要闹到陛下面前!”
“大堇的律法不是儿戏,妻告夫会判处徒刑两年,只为了一点小矛盾,你就要让自己身陷囹圄吗?”左都御史软硬兼施,想要让温文华改口。
当初那窦寺丞找上他,说可以帮他解决小倌的身份问题,他一时鬼迷心窍,就应下了,而作为交换,在调查工部案件的时候,他帮忙行个方便。
这件事原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可却不想家中后院起了火,左都御史没想到温文华会如此敏感多疑,更没想到温文华会把事情做绝,宁愿自己服刑也要告发他,他真是悔不当初啊!
温文华不再看左都御史,她面向御台上的帝王,叩首道:“请陛下明察,臣妇所言非虚!”
江存度看着下方两人,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在朝堂上处理臣子的家务事和离婚官司。
这件事要如何处理,还需调查过后再做决定,江存度的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身上。
“此事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审理。”话落,江存度看向左都御史,又道,“左都御史停职听候调查,都察院暂由右都御史代理。”
听到这句,左都御史身形不稳,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