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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送礼

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三傻二疯 5858 2024-10-05 08:56:12

当然, 抱怨是没有用的,穆国公世子也绝没有这个本事改变本时代的人身依附。所以愣神半天之后,他还是只能接受三冗的无奈现实, 并深深共情了当年王安石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穆祺连压缩开支的空间都没有。国公府内其余的开销也就罢了,给老道士送礼的花费却是断断俭省不得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勤俭爱民四季常服不过八套, 所以从来都下旨约束内外, 反复声明圣寿不必铺张,只看取天下臣民的一片真心。但勋贵圈子与老登打了这么久的交道, 哪里不知道老登阴阳怪气下真正的心意?

所谓“圣寿不必铺张”, 指的是宫中绝不会为虚荣浮夸的典礼浪费一星半点,连惯常有的赏赐与晋升都一概蠲免;所谓“一片真心”, 指的是勋贵重臣宗室督抚该送的礼分毫短少不得,还得争奇斗艳出人意表,才能把忠心体现个十成十。

概而言之, 老道士又能收礼又不必花钱还礼,还能再次强化自己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不慕繁华心系百姓的人设,三管齐下里外通吃, 赢麻了都。

不过, 老登赢得再麻,下面也是既不敢怒,亦不敢言, 甚至还要屡屡上表, 请求老登“赏收”——老登收你的礼是赏给你脸面,等闲的人还没有这个恩荣的, 建议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而鉴于最近老登被迫割肉,才刚刚从内库拨出了每年一百万两银子的开支;今年当然要抓住机会狠狠回血, 必定得在生日中大大的给下面赏一波脸面,出死力爆富哥的金币。

作为勋贵圈子中的核心,在此凶狠凌厉的刀法之前,穆国公府不但不能躲避,还必得挺身而出,力表拳拳忠爱之心,殷殷跪舔之意。而穆祺emo良久,在脑子里将区区两千两银子的用途里里外外揣摩了一遍,终于悲哀的发现,自己可能真有些舔不动了。

谁懂啊家人们,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下头货啊!

或许是见主家实在烦忧,侍奉在侧的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开口:

“小的斗胆说一句,进献的贺礼也不是非得要千金万金,只要心意到了,圣上也必定会龙颜大悦的……”

穆祺缓缓转过头来,面上却绝无喜悦之色。他长长叹气:

“是啊,还得看要心意……”

舔皇帝是一门相当高深的技术工作,绝不仅仅是大笔银子砸下去便有效力的——当然,这倒不是说真君不喜欢银子;但下面总不能真拿俗气鄙陋的银票来亵渎勤俭治国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所以,在送礼的时候不但预算要足,还必须得仔细考虑圣上微妙的取向与兴趣的转移,贴心贴肠的展现自己的赤忱忠爱,花费的精力甚至未必比筹钱的时候少。

……概而论之,满朝勋贵重臣这十几年来应付上下,便仿佛是在谈一场永无止境且只有付出毫无收获的奇葩恋爱,在老登持续不断的真心考验下上下身心俱疲,真有不堪重负之感了。

关键吧,谈恋爱累归累,好歹还有非理性的荷尔蒙顶着,所谓甘苦自知,外人也不便说什么。但老登虽然年过半百而风韵犹存,可下面的大臣们胡子皱纹一大把,也实在是生不起什么生理性的悸动了呀……

穆祺长长叹一口气,用账簿蒙住了脸。

·

在沉寂了数日之后,飞玄真君清妙帝君万寿帝君细细研读天书,终于在闲言碎语中分析出了重大的进展。

这一句闲言碎语非常简单,似乎只是谪仙人闲暇时的吐槽:

【又要给老登预备礼物了,烦躁】

仅仅这一句话,真君的心便骤然提了起来——满朝文武重臣,有资格给他送礼的可绝对不多;仅仅用这一句话做筛查,他便能将怀疑范围缩小到……一百人以内!

……好吧,飞玄真君毕竟是个皇帝,还是个不怎么摆烂经常办事的皇帝。只要经常办事,便不能不与上层圈子反复接触,如此一来信息与资源流动格外频繁,当然很难锁定嫌疑人。

所以,勤政也有勤政的坏处。要是换做真君的好大孙摆宗上位,那保管用不了多久就能锁定关键人物啦。

当然,即使人物如此复杂,只要真君下了狠心去查,也未必没有眉目。只不过真君委实有点忌惮谪仙人那看起来简直要原地黑化大杀四方的怨气,所以始终不敢让手下过于细究,生怕触碰了到未知的雷区,让谪仙摇身一变邪剑仙什么的。

但现在谪仙主动暴露,真君也就绝不客气了——他仔细思索了半日,立刻便让司礼监的几个心腹在京中鼓吹了一番万寿贺礼的消息,同时严格监视天书,连骂街的屏蔽音也不放过。

这样一招引蛇出洞,果然立刻就有了效果。不过几日,天书就愤怒的来了波大的:

【真是天杀的卷王!老登才放了一丁点消息,一个个争先恐后就舔上去了!能不能有点节操,能不能有点良知?听说送礼的底线已经卷到五千两了,这还叫人怎么活?】

果然,看别人的乐子就是让人身心愉悦。飞玄真君被天书磨砺了这么久,脾气与人性都日益增长,居然学会了通情达理,不再计较那一丁点冒犯了天威的无礼用语。他甚至舒舒服服靠在软榻之上,自在的欣赏谪仙人的窘迫。

当然啦,那个“五千两”也是令飞玄真君格外心旷神怡的消息。他悄悄算了一下,要是这个数字稳定可靠,那自己过一次大寿,起码能收三十万银子的礼。要是在招待宴会和赏赐的规格上再努努力砍上一刀,有个二十几万两的纯利润不成问题。

应该说,老登虽然一钱如命厚黑阴阳,但到底还是太看重圣君仁主的脸皮,在搞钱的事业上不够有创造力,居然还要勉为其难,自己掏腰包来招待敬献贺礼的重臣。而老登的金孙摆宗在这方面就非常看得开,从来不因为皇帝的身份生出什么精神内耗。摆宗过生同样是大肆收礼,但招待宾客的事情却全部分包给手下太监负责,主打一个一毛不拔分厘入库,比老登走得更远,也捞得更多,天生是做生意的材料。

而现在嘛,尚且拉不下颜面的真君还仅仅只满足于几十万两银子的小收成,他怡然自得的翻过一页,轻松阅读下文:

【光是银子也就罢了,这些该天杀的工贼还要卷出新花样来,百般的讨求什么祥瑞,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前年南直隶就送了“白鹿”、“白马,大得老登的欢心;但实则只是几匹得了白化病的可怜梅花鹿与野马罢了。今年巡抚重引旧例,要祝老登“福禄双全”,除了抓白化梅花鹿以外,居然还不知从哪里弄了十几只同样雪白的蝙蝠,一齐送入京师。

……说实话,要不是南直隶巡抚一向恭顺,本人都怀疑他是建文余孽,要趁着宗室齐聚京城的大好日子,将朱老四的孽种一网打尽。要不然你送点别的什么不好,居然送蝙蝠这种天生的病毒圣体、一切传染病的培养皿!生化奇袭,带病突击,狠毒莫过于此!】

身为朱老四的孽种,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皱了皱眉。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孽种”,但费力思索片刻,却记起南直隶巡抚的确上了个密折,要进献“瑞兽”。

地方巡抚进献瑞兽本是常事,流程上也相当要简易得多;因为往日被文官伏阙力谏当众洗脸的惨痛教训,外地派来御前祝寿的官吏都要被严格搜检,由里到外细查祖宗十八代,生怕混进去某个读书读昏了头的文青,在飞玄真君面前一时义愤说出什么捅破天的大事。但大概是同样略通人性的缘故,真君与他的动物朋友们一向是心意相通,善待有加,现在精心养着的狸奴“霜眉”,待遇就比不少心腹还要高。

毕竟吧,动物们又不会开口喷老登炼丹误国奢侈腐化;又不会在半夜勒老登脖颈勒得他两腿乱蹬,这不比下人贴心得多?

但这么贴心的瑞兽礼物,却莫名沾上了什么“生化袭击”之类的怪词……飞玄真君微微觉出了一点不妙:

被天书这么阴阳的东西,结果一般都不太好啊。

【当然,你也不能指望古人知道什么传染病学,但人家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老登生日之后京城立马就是一场怪病风行,而怪病的中心恰恰就是安放白蝙蝠的西苑。旁边就是中枢内阁值房及司礼监——千里突袭,中心开花,由上到下,一网打尽;谁敢说我大安巡抚不懂兵法?!这般用兵如神,就是蓝玉、许达复生,太宗皇帝起于地下,也必当瞠目结舌,惊叹于这生化战争的手法。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史书的记载,老登曾在生日宴后亲自赏玩过这十几只生化奇兵;但作为高烈度病毒的密切接触者,老道士居然只是咳嗽了几天没有理政,其余并无大碍。反倒是司礼监和东厂的公公们随行侍奉,死的死伤的伤,光是高烧烧死的就有好几个……

从症状上来看,由白蝙蝠扩散出去的摆明是某种高烈度的呼吸道病毒;就算在古代交通受限传染困难,在京城中杀个七进七出人人吊孝是没有问题的。但老登执政时终究没有闹出什么大瘟疫来,也算奇事一桩。

如果由事后的考古资料分析,应该是西苑常年炼丹,挥发的硫磺贡蒸汽与二氧化铅烟雾浸润上下,已经在土壤及生物中残留有相当可观的浓度。而可怜的病毒大概是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寄生对象会是这么一群重金属大咖,可能连都还没有来得及传播出西苑,就在与铅汞硫磺的奋力搏斗中含恨而终了。

这可能也是老道士的天命之一吧。如果不找对办法,老登还是很难杀的。】

难杀的老登嘴角抽搐,内心却是波涛汹涌,起伏不定。大概是因为那十几只被天书指斥为万恶之源生化奇兵的白蝙蝠还没有入京,又或许是自己在天书中并无大碍飞玄真君尚且能保持基本的镇静,不至于大喊大叫,过于失态。

但在激愤紧张之下,他的脑子却是格外的清明敏锐,隐约中回忆起了南直隶巡抚上一次进奉的白鹿、白马——那一次倒是没有闹出什么瘟疫;但真君却分明记得,似乎在观赏过这天赐的祥瑞之后,司礼监立刻就流行起了肺痨病,同样也是死了好几个太监……

以本时代的拉垮医学,当然没有什么寻根溯源排查病因的意识,但被天书提了一嘴之后,这本来无关紧要的往事就变得极为刺眼了!

送一次祥瑞就出一次大事,这送的究竟是祥瑞还是妖孽?!奶奶的,南直隶的人不会真是建文帝余孽吧?

飞玄真君的脸色变得很高深莫测了。他沉思片刻,抽出司礼监送来的奏折记档,用指甲在南直隶巡抚的名字下掐了一道。这是他与心腹太监彼此约定的记号,大抵便是“某某小人,永不叙用”的意思;司礼监秉笔们看到痕迹自能领会,会在日后拼命的为难一无所知的南直隶官吏,为他们预备一双不大不小、恰恰合适的小鞋。而真君超然物外纯洁无暇,当然就不必承担这算计臣下的恶名了。

……至于蝙蝠嘛,横竖还在运送进京的路中。让东厂找个人把车半途拦下来,一把火烧了也就是了。

飞玄真君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竟颇为平稳。所以人的心态也是要磨砺的,被天书破防数次之后,老登终于修成了云在青天水在瓶,两两相忘不动心的甚高境界,所谓开落无意,任庭前云卷云舒,老登已经能在风云变幻中坦然对之,再不会为凡尘的琐事牵动心肠了。

老登,有德啊!

·

不过,飞玄真君平心静气的修为深厚很快又遇到了考验;看来日益高涨的送礼费用的确很让谪仙人破防,所以天书迅速又更新了吐槽内容,而这一次摩拳擦掌,是在恶毒攻击蓟辽总督:

【……这个贱人不好好盯着东北的边患,居然天天派人挖山参!每年贺礼都是山参,也不怕活活补死老壁灯。现在大规模开采山参的技术还没有成熟,价格格外高昂,一两重的老山参能抵得上五十两黄金;贱人一送就是七八两的百年老参,这个先例一开,别人还怎么跟得起!】

【不过贱人也是活该,为了表示舔老登的一片拳拳忠爱之心,堂堂蓟辽总督居然亲自上阵,为老登熏蒸人参,炮制干货,而且是事必躬亲,绝不马虎的那种。你说这人没脑子吧,他居然从山民的手艺中总结出了一套全新的防腐技术,可以让山参长久保存,颜色鲜明绝不腐坏,在当时堪称是降维打击,无怪乎能得老登的宠幸;但你要说这人有脑子吧,他防腐用的技术是硫磺熏蒸外加土硝涂抹——二氧化硫加亚硝酸钠,偶尔还要参杂点□□,这防腐效果要是不好,那才叫天理难容!

怪不得老登喜欢他呢。吉辽总督十年之内五次升迁,从区区一个知县青云直上爬到封疆大吏的位置,要不是命短早早蹬了腿,老登还非得将他放到身边,位列台阁不可——如此念念不忘,时时照拂,时时挂怀于心,大概就是生化魔怪之间的惺惺相惜吧,容我磕一口糖先。】

读完这一长串莫名其妙的发泄之后,生化魔怪飞玄真君微微有些迷茫。他再怎么聪明绝顶窥伺人心,也实在看不懂那一长串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文字;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以及某种细微的……恶寒。

什么是“硝酸”?什么是“二砷”?这谪仙人又是在哪里吃的糖?自己和蓟辽总督再怎么君臣相得,和“糖”又有什么关系?

天书中的措辞虽然莫名其妙,但有一句话却实实在在说中了飞玄真君的心情。蓟辽总督是自湖北潜邸发家,由真君一手提拔的臣子,颇受重视的帝党心腹。这样又忠心又会舔的人物,真君当然喜欢得不得了。也正因为这份喜欢,真君总是愿意给蓟辽总督多一次机会,至少得搞明白他的熏蒸工艺再说

幸运的是,天书立刻就做了解释:

【内用硫磺,外敷砒霜;硫磺治标,砒霜治本;内外兼治,治成标本。蓟辽总督的防腐技术,大抵如此。简单来说,在有机合成类防腐药物全面铺开之前,这的确也是人类历史上最有效的技术路线了……除了对当事人不太友好之外。吉辽总督在熏蒸数年之后骤然暴毙,为新路线付出了血的代价。但他开创的技术却被后代继承,并大量运用在了银耳、灵芝、燕窝等名贵干货的处理中,大大提升了东北的贸易水平。

而这推陈出新的技术革新,终于产生了意料不到的后果。防腐技术的扩张带来了享用风气的盛行,引发的效果极为微妙。以后来对上层达官贵人生卒年月的统计数据看,服用人参燕窝的数量与人均寿命之间有着极为明显的负相关关系;只需服用每天一碗燕窝或半盏参汤,便可使寿命缩短五年以上——药效显著作用明显,委实一吃一个不吱声。

考虑到服用燕窝与人参的阶层,再考虑到封建社会沉重的供养压力,那蓟辽总督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数百年来最成功的反封建斗士,以自己的生命与健康为代价,向整个黑暗腐朽的封建上层阶级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并给予了专制社会以无与伦比的强大打击!

奶奶的,这下不得不致敬传奇化学家蓟辽总督大人了!

不过,总督大人的活能不能利落一点啊?要是能加大剂量在死前将老登也一波带走,那我将来一定给总督大人送花圈!】

飞玄真君:…………

真君手指一哆嗦,立刻想起了自己今天早上框框干进去的那两碗参汤!

别的词他不懂,砒霜两个字他还是懂的!

于是霎时间胃液翻腾,喉咙抽搐,几乎忍耐不住要去催一催吐。而同时翻涌而起的还有心中沉郁已久的怒火,以及不可解释的疑心——蓄意在君父的药物中用砒霜,这不是谋朝篡位又是什么?

老登在权术上非常之有造诣;一旦确定了下面真有谋逆叛乱毒害君父的嫌疑,心中反而迅速镇静了下来,再没有先前热血上头高呼欺天的躁动,只有不可言说的凌厉杀气——他嘴角抽搐片刻,抽出笔筒中的朱笔,扯过一张宣纸草草书写,以密谕调动厂卫直扑蓟辽,最好以此人左脚先迈入大门的罪名先行关押槛送诏狱,再令东厂细细审问所谓防腐“熏蒸”的细节,非得揪出这险恶技术背后的用心不可!

但朱砂仅仅点下一笔,飞玄真君却本能的生出了犹豫——总督毕竟是一方大员,蓟辽总督更是上下皆知的帝党;天书的罪名不能宣之于众,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指控帝党涉嫌谋逆,难免会给外人留下皇帝刻薄寡恩的印象。

要在一般的朝代也就算了。但在本朝朱姓皇帝中,与“刻薄寡恩”、“过河拆桥”四个字联系最为紧密的,可是留学漠北的堡宗——英宗皇帝……

怎么说呢,飞玄真君可能拟人那么了以点,但你用英宗与他作比,还是太过于侮辱了!

飞玄真君是刻薄尖酸阴阳怪气自私阴狠,但行事举止却从来不傻。他非常明白,“皇帝的执政风格像英宗”,对下面的文武百官是多么严重而恐怖的刺激。不堪回首的往日堂堂复刻,可以将上至内阁下至九卿恐吓得精神错乱,直接摆烂拉倒。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证据确凿的时候,是绝不能清算自己人的……在这一点上,他比他的好大孙聪明得多。

再说了,心腹背叛又是什么好事么?难道朕就人憎鬼嫌到了这个地步,连亲手提拔的大臣都要反对自己?

如此思索片刻,皇帝还是撕掉那张宣纸,又重新换了一张,逶迤下笔;这一次笔下再无怒火,反倒是洋洋洒洒,大肆夸赞蓟辽总督的忠爱之心;表示自己亦感动于心,“实不知怎么疼他才好”,“朕对该总督之心,一如该总督事朕之诚,上下自应体会”

在尽情抒发了能让天书尽情磕个几十年的工业糖精之后,真君笔锋一转,命司礼监将蓟辽总督历年供奉来的山参转赐回去,还要总督“体贴朕疼惜臣下如赤子之心,切勿推辞”,最好每日晨起晚睡都灌他两碗参汤,充分体会君上的厚恩。

当然啦,等总督每日两碗参汤喝上一年,真君还会特赐恩典,命他入京陛见。如果总督能顺顺畅畅进京办事,身体强壮无恙,天书对硫磺硝石乃至于金丹的种种预言便自然落空,圣上也不必承担苛待心腹背叛的痛苦;如若遭遇了什么不幸么……那也不打紧,君父这么疼爱臣子,已经为他选好了死后的谥号,一切都不必操心。

这是穆国公世子曾经呈上来的报告中反复强调过的方法,似乎叫什么“实践检验真理”,真君博闻强识,到现在也不曾忘记——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么疯疯癫癫的角色,怎么偏偏又会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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