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真抱歉让你看到这些。”贝儿将门口堆放着的一堆衣物挪开,费力的反锁上门。
“没关系,”路易莎按下心中的不安,打算吃完糕点就告辞回家,快些告知周也哥哥他们这个消息。
她帮贝儿将胸口弄皱的领子折叠整齐,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她掩藏在华美衣装下新旧交叠的伤疤。
贝儿抬头看路易莎,她年纪比路易莎小一些,身量也小一点,在暖黄色的室内灯下,路易莎几乎能看到她脸庞淡淡发光的绒毛。
“还是个小孩子呢。”路易莎顺着她刘海一直摸到脸颊边,捏了捏圆乎乎的婴儿肥,将她领子处的最后一颗纽扣按紧。
“我才不是小孩子,再次重申,我已经觉醒天赋啦。”贝儿的难过像只存在一瞬间,她将餐盘里的杯子递给路易莎,自己坐到床的另外一边。
“是很厉害的天赋哦,你想不想知道啊?”
“是吗,能有多厉害?”路易莎小心的从餐盘里捧起一枚已经褶皱的蛋糕,眼尖的注意到纸杯边缘的灰尘,没有在意,她大口咬下。
“嗯……”贝儿在自己的词汇库里努力翻找词汇,突然双眼落到窗外的雨上,像是找到最终宝典一样笑起来,险些把拜在被子上的餐盘打翻。
“非常非常厉害,我说能够让这场大雨停止,你信不信呀?”
“让大雨停止?”路易莎在自己知道的天赋里面寻找相关内容“是时间停止?是控水?是隔空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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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路易莎你也太笨了吧,哈哈哈,我看你怎么猜都猜不到,放弃吧。”
气氛一时活跃起来,随着两个女孩小声的交谈,茶壶里的水很快见底。
两道声音在房间内愉快的交流着,一来一回,恰如站在门外的女人,行走间步伐也是一来一回。
面前是女儿装饰有细碎雏菊的小门,背后是丈夫紧紧关上的卧室大门,客厅分明宽敞,可投来的灯光却让她感到胸腔破碎,已经无法再拼凑呼吸。
每喘息一次,就有几片碎玻璃扎的更深。
女儿的卧室里确实藏着另外一个孩子。
她试图说服自己那孩子没有听到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交谈,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越发占据上风。
她不能拿整个家族的未来来赌,但是——女人绝望而又哀愁的眼神顺着天花板向下滴落的雨水滚落。
难道家族的未来不正是自己的孩子,不正是贝儿吗?
为什么要以伤害贝儿的形式来延续家族的未来,那样的未来真的能够长久吗?
“蠢女人,你待在那干什么呢。”
女人猛然回身,却是卧室的大门敞开,她的丈夫穿戴整齐,在沙发边穿鞋。
“你,你是要出门吗?”女人整个身子死死的压在女儿卧室的门上。
“我们一起出门,去罗德那里,他刚刚给我发的短信,”男人下压因为许久未洗泛着油腻的黑色礼帽“拿到东西你怎么不跟我说?”
“哦,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女人紧绷的姿态逐渐放松下来“那我去换身礼服。“
”不用,你就穿上那件小羊皮的外套,今天天气冷,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好。”女人拉着丈夫的手将他引离客厅,在门栏边轻轻踮起脚尖帮他整理打的有些束缚过紧的领带。
“你好久没这么贴心了,亲爱的。”男人在她熨帖的伺候下发出一声感叹。
“以后你天天都能见到如此贴心的我,”女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毕竟以后我们会经常出门游玩,对吗?”
“哈哈哈,当然!”男人一把搂过自己的妻子大亲一口,又将她推回客厅“快把外套穿上,我们赶紧过去。”
女人没再推辞,只是走回房间时,担忧的目光不受控制朝客厅另外一边停留一秒。
女人尽量快速的换上外套,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没耐性的家伙,稍微整理一下上面的褶皱后披上。
女人再出来时,她的丈夫已经站到门口。
她一眼就注意到入户地毯上两道尺码完全不同的脚印,原本放松的呼吸瞬间提高,但此时再掩盖已经来不及。
而顺着妻子的视线,男子也很快发现这两道水渍淋淋的脚印。
他盯着这两道区别再明显不过的痕迹,先是疑惑,随后额头肌肉骤然下压,愤怒的双眼投向身旁的妻子。
“瞧瞧你教养的好女儿。”
“跟她说过多少次,不要让外面那些平民到我们家的门沿下面躲雨,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看看,”他蹲下来指着那道较长一点的脚印“这次终于给我找到证据吧!待会儿回来,我得好好的再教训她一顿。”
“都随你,”女人五味陈杂,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我们今天晚上还不一定能回来呢,那边说不定会开一场晚宴。”
“也是,那就明天再教训她。”男人恶狠狠。
天空中传来微弱的轰鸣,仿佛是远处有什么存在正低沉咆哮,这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伴随黑色的乌云从遥远的天际滚滚而来,暴雨骤然降临。
此时街道的阶级愈发分明,平常坐着人力车还能勉强维持体面的家伙们,现在和平民一样,会被乘坐马车的贵族们溅的满身是水。
“哈哈哈,你看那个蠢家伙,都不知道避开的吗?!”男人取下自己头上那枚泛着油光的礼帽捂住脸,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身旁的女人勉强陪笑。
艾西娜被疾驰而过马车溅的浑身是水,差点忍不住涵养要使用天赋让可恶的贵族吃点教训,但想到自己着急的事情还是收住气。
她再次往公共电话亭里扔进一张点数卡,通过圆形拨号键圈出卜月的电话号码,两声回响之后,对面接听。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通话的质量受到些许的影响,卜月完全听不清楚艾西娜在说些什么。
到最后艾西娜急躁的像个疯女人一样,一边扯着自己还在往下滴水的红发,一边抓狂的喊叫起来。
“我说,路易莎被人接走了,但我联系不上她留的地址!您能不能回来一趟?我想借助您的能力问问火焰!”
电话对面起先是一阵空白的沉默,十几秒后才像讯息终于传到一般传来回复“我暂时走不开,这里有一堆烦人的老家伙。”
卜月回头,她身边是数十个眉目花白的老式贵族,正一个一个的举着自己手中的文件要质询她的意思。
要是知道代替本体出来开会这么麻烦,她就不来了,可惜坐到这已经没法立刻回去。
“别着急,你可以先去找司命,定位罗盘在他那里。”她说完这一句就挂断电话。
“好,我知道了。”对着已经挂断的盲音,艾西娜有些落寞的把电话挂回亭子里。
此刻外面的天色越发狂暴,只是短短两分钟过去,恍若跨域一整个世纪,原本纯白软绵的云朵像是层叠的岩冰一样从天上垂下来,近乎要压垮每个人的肩膀。
在这个马上要进入炎热天气的夏天,连空气都变得寒冷,原本只是流淌在脚下的雨水逐渐汇聚起来,宛如一条延伸的冻河。
腿才刚刚伸出,就像伸进打开的冰窟地窖,但艾西娜只是犹豫一秒,就无视严寒继续躺着水往前行去。
随着她的前进,路上汇集的水已经分不清是天上落下的雨滴还是海水,混着泥的水面看不清任何东西,艾西娜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腿被某物划开一道口,此刻刺痛不已。
她试探着尝了一口身边水的味道,是咸涩的海盐味。
“涨潮蔓延进入内城,难道外城出事了?!”
路上的行人早已只剩下平民,他们一个接一个拼命收拾一些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远处一个面目模糊的瘸腿男人,正不要命的在水里打捞着。
他身后跟着两个孩子,此刻雨水已经蔓延到两人的胸口,但他们依旧锲而不舍的在水里摸索。
“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看到其中一个孩子险些被雨水冲走,艾西娜还是忍不住大喊一声。
雨势大到这种程度,几乎起到完全遮蔽的作用,因而她几乎是用尽了胸腔里的声音才使这话传到对面。
但可惜不那个男人没有丝毫回应,连两个孩子也是同样浑然不觉的样子,依旧继续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艾西娜又喊了一声,发现三人还是毫无反应,只好先朝城墙而去。
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那三个人不会出什么事情,希望今天不会出什么事情。
坚实高大的城墙终于临近艾西娜眼前,这里空无一人,安保成员早已从地面转移到城墙上。
城门半开着,果然是外面的海水也在涨潮,此刻正从那里不断的蔓延上来。
艾西娜从底下堡垒处的楼梯爬上来,腿上一道道细小的伤痕在海水的灌洗下依旧不流血。
在城墙上站定,她看到管理这片城门的小队长人呆呆的站在城墙上,急切的情绪一下升起,她跑向那人。
“你怎么还不关闭城门?!”她今天使用嗓子的次数实在太多,几乎要破音。
“不,不是我不想。”小队长看到是现在协会的红人艾西娜,赶紧解释“是司命大人叫我打开的。”
“什么?他在哪里?”艾西娜实在不明白,司命怎么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决定。
“他,”小队长先是卡了一下壳,随后转过身指向天上“他就那里啊。”
艾西娜顺着的手势看去,只见原本狠狠压抑着内城的云层,在此处如同被区域消除一般,形成一个巨大而无垠中空的圆。
那中间雷电密集如注,正有一只几乎无法分辨形状的异兽,在与一条银龙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