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让我看看,你这枚戒指——”婴孩想要将释放血雾的手停止,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如同被吸附一般无法抽离,他顿时心感不妙,他有过几次吸收他人天赋的经历,但即使是超出两倍以上的家伙也不过是行动略微迟缓。
眼前的人——柔弱的、苍白的黑发,此刻要靠在地面才能勉强维持呼吸的模样,怎么可能是那种可怕的家伙?!
一定是戒指,他于是反向靠近周也,从他的角度仔细打量月能凝结的戒指。
周也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但所有一切双眼能够接触的内容依旧模糊,他的双眼大而无神,努力想要聚焦却没有集中点。
塑料小花在他的眼前疯狂旋转却引不起一点回应,焦急的几乎要打碟,转头一看,对面婴孩的天赋能力几乎要被他吸收纳入体内,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将储存的惊艳值输出。
“周周!脏东西不能吃,啊啊啊啊怎么办!快醒醒!”
“这个位置一般是成年礼才会戴,”蓝紫色充满脏污的手逐渐靠近戒指“让我猜猜,是父母送的,还是那个司命?”
“真是神秘的家伙啊,不过,等我取走这枚戒指,你就必死无疑了。”婴孩血淋淋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还真是期待这次融合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月能耗尽的戒指从充满能量的深色变成浅银色,婴孩正要将它从周也指间取下,众人头顶的大棚轰然炸裂。
“啊啊啊啊!”
一道熊熊烈焰如猛兽般向婴孩猛扑而来,直将他从地面撞到不远处的大棚边缘,火焰和玻璃渣子四处飞溅,站在不远处的贵族们纷纷四散逃开。
卜月将克制控制欲几乎到达极点的本体抱在怀里,大量月能输入,十秒内周也视线的视线如同消磁一般恢复清明。
“辛苦你了。”本体睁开眼,几乎脱力的手抓住月的肩膀,朝着她眨眼。
进行下一步计划吧,这个念头在两具身体内同时响起。
“怎么办,卜月已经到了!”一个贵族大喊,接着四处找地方躲藏。
“你丈夫呢,他人呢!”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周也与抱他在怀中的卜月,慌乱之中,罗尼紧抓着穿羊皮衣的女人大吼。
此时女人也满头大汗,她眼珠乱转,不停的思考起为什么自己的丈夫现在都还没来。
难道那个时候,丈夫说的话只是权宜之计,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的逃跑做借口。
不,不可能的,他明明也看到地毯上的脚印。
可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第二个人啊。
突然女人瞳孔紧缩,一道熟悉的大喊从远处传来,是她的丈夫,他手里提着一个扎紧的布袋子,飞奔过来。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他满头大汗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脚步,在一片焦灼中将手中的袋子扔到禁锢法阵的中央。
“太好了……”丈夫没有骗自己。
女人欣喜若狂,看到捆绑在布袋上的绳散开之后,她脸上的神色却凝固了,原本的满心欢喜,如同当头一棒,戛然而止。
布袋随着绳子的散落打开,里面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是贝儿。
此时贝儿浑身都是手杖锤击的伤痕,呼吸羸弱,迷茫的看向正施展法阵的几个天赋者,意识分明还清醒着。
“不,不是这样的,”女人张大嘴巴,死死抓住身边丈夫的肩膀,崩溃而又绝望的嘶吼“我要你抓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贝儿!”泪水如同止不住的雨滴从她眼脸往外涌。
“当然是贝儿,除了她还有谁。”被她这样抓住承受嘶吼的丈夫却十分粗鲁的将女人推开,拍了拍自己帽子上沾染的灰“疯女人,你不是也同意吗?”
女人睁大双眼拼命的摇头,眼泪从干枯的脸颊滑落,嘴唇几次张合。
看清男人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后,她拼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跑向法阵,却被罗德拦住。
罗德的手指向周也和卜月两人,只见刚才还浑身能量外泄的卜月,此时如同骤然石化一般无法行动,此处燃起的火焰也逐渐熄灭。
婴孩整个身体陷进破碎大棚中,但感知到卜月被禁锢,火焰也无法再灼烧,他狂放的笑声响彻整个空间。
“终于还是我赢了,”他一点一点的将自己从碎屑中抽离出来,在一地的废墟中,走到周野面前“现在你就是一只任我宰割的绵羊。”
“你不是很喜欢装吗?现在真的成为绵羊的感觉如何?”
但周也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惊慌,他虽然整个人身上已经沾满灰尘与污渍,但嘴唇紧紧的绷着,一双眉眼压低,看向法阵中的小女孩。
头一次看到周也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婴孩有种不适之感,仿佛某种东西要超越掌控。
但是想到自己手中握着钥匙,卜月被控制,司命还远在城外,他又放松下来。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周也原本放松的手紧绷“放过她吧,你想当协会长我可以和你立下协议。”
“还有……”
“谁在乎啊!”婴孩直接打断他的话语“只要杀死你,我可以拥有你现在有的一切,你给出的条件难道会比这还好吗?”
婴孩轻蔑的抬眼,转而靠近卜月“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在城外救了那么多孩子,我还找不到能禁锢你的锁定物呢。”
“对吗?”他转向贝儿的父亲,那男人一听到婴孩的招呼,马上紧绷着身上的肌肉,毕恭毕敬的连连点头。
“当然,当然,能为您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是我们家的荣幸。”
两人交谈间,处在法阵中央的小女孩缓缓支撑着身体要站起来,却在身体接触下方屏障的一瞬间骤然消失。
她被吓得猛地栽倒:“啊啊啊啊!”
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远处,贝儿用手去触摸外面,想要寻求帮助,可整个手臂都在接触的一瞬间消融。
“爸爸!”她先是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父亲大叫,在发现男人绷着身体丝毫没有反应之后,转向更远处的母亲“妈妈!”
可穿着羊皮外套的女人走近几步就被拦下,她绝望的抬手,最后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低头逃避女儿的视线。
这一低头,她意识到胸口处的斑点,并不是贝儿留下的眼泪渍。
她懂事,在拥抱之前就擦干了眼泪,留在她胸口的,只是她中午和丈夫抽烟时,弹飞的烟灰。
“贝儿呀,爸爸给你找了好去处。”注意到身旁婴孩不耐烦吵闹的动作后,贝儿爸爸回头,试图让自己的孩子小声一点。
“什么?”
“你看啊,这样死去一点都不痛的,比那个自-杀的女孩好多了。”男人劝诫着即将死去的女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安的良心“而且还能够帮助到爸爸呢。”
“可是,这是在伤害卜月大人对吗?”贝儿低头看向自己已经消失到小腿的身体“我其实都听到了,你在帮那个坏人伤害会长他们。”
“怎么说话的!谁是……”
“爸爸还有妈妈。”贝儿站在法阵中央“如果早知道爸爸是这样的人,我还不如变成污染兽。”
“还记得回家之后,我跟你们说,我有办法解决家里的债吗?”
“可你们谁也没有听我说的话,只是让我走远一点,不要打扰你们。”
“其实我当时想说,我已经觉醒天赋了。”
在马车刚刚停在门口,那个明明是自己父亲,却面目憎恶到不像父亲的家伙,拿着拐杖到处探寻的时候,她藏起了路易莎。
她以为父亲是发现了她带朋友回家,想要教训她一番,于是主动站出来。
她不怕痛的。
“我只告诉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好朋友,路易莎。”
却没有想到高高举着拐杖的父亲对着自己就是一锤,随后是用力更大的第二锤,第三锤。
贝儿低头,看见自己被父亲捶打造成的伤痕,随着身体的消除也一并不见了。
她笑了。
“路易莎问我,我的天赋是什么?”
“我告诉她,我能够让这场大雨停止。”
“她怎么也猜不到我的天赋是什么,其实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伴随着一抹微笑,腾的,一缕火苗从她身躯亮起,几乎是以她为薪火燃烧的状态。
远处的周也最先看到端倪,他伸出手,纯粹的能量横冲直撞向远处袭去,却已经来不及。
火,如同那天月下,为了救下三个孩子,卜月释放的美丽如同纷飞花瓣般的火,完全不受控制的燃起。
原本控制着禁锢法阵的天赋者遭受反噬,瞬间爆飞出去,本就濒临破碎的大棚在遭受他们的冲击之后轰然散开。
一片破碎的尘雾中,周也只看见如同花瓣般纷纷然落下的火焰之雨,伴随着轰隆一声响雷从天而降。
这缕火如同没有燃点一般,接触到任何东西都能附着在其上猛烈燃烧。
很快,不只是这里,火势已经疯狂向外蔓延,卜月伸出手将本体抱在怀里,要退出火中,却发现这花瓣火落到身上不止没有灼烧,反而如真的花瓣一般滑落。
周也伸出手,一片有着淡淡香气的火色花瓣轻柔的飘到他的掌心,吸引来一只月蝶。
围绕在卜月身边的月蝶,则像是寻找到了最甜最美的一朵花,围绕着那片花瓣久久不去。
在数十个疯狂挣扎尖叫、数十个跳进水中以熄灭自己身上燃起熊熊火焰的贵族中,他们两人像独一无二的存在,被火焰呵护着。
“要控制不住月能了吗?”发现月蝶越飘越多,周也询问身边的卜月。
卜月点头,没有再说话,她怕一张嘴,所有的月碟都会从胸口涌出来,这个孩子...她伸出手,花瓣一落入她身旁就像回归本源一般的融入她的身体。
这个孩子,天赋居然是迄今为止,只有一名历史持有者的“月能”。
如果她没有被献祭,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复生魔女......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啊。
感受到卜月马甲体内的意志和能量波动,本体心中的哀伤一时也被挑起,他从没想过,有无辜者会因为马甲而死。
随着马甲的现身越多,他们身上缠绕的现实羁绊也会越多,那时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去看着更多的无辜者因为他的目标,而赴死吗。
他的命,莫非凌驾于他人之上,才可以这样为了自己,牺牲他人。
可是——那真相,母亲和父亲,周也思维混乱无比,耳鸣响起,头痛再度袭来,记忆似乎有再次复苏的迹象。
“学长!你还好吗?!”一直被大棚封锁在外面的罗尼,此时看到一片火焰中的周也顿时大叫出声,打断沉寂着陷入思索的周也。
“有异兽!”周也大喊出声,罗尼听话的停下脚步,但下一秒,他原本青白的皮肤骤然蓝紫一片。
“我这是……怎么了。”他只来得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整个身体就迅速膨胀起来,无法控制的眩晕感让他想要低头呕吐,却发现看到自己的后脑。
一只畸形、浑身布满血气的异兽就贴在他后脑,吓的他大叫,可卒然,那个怪物也发出几乎震天的咆哮。
他侧过头看一眼站在原地满面惊慌的学长,以及不远处朝着他伸出手掌的婴孩。
啊,原来我就是那只异兽——尖利而疯狂的异兽嘶吼响彻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