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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笼中狐

白骨观 木三观 3005 2024-08-07 09:15:54

明先雪迎着狐子七的目光,似看到了幽林里的一个寒潭,亮晶晶,清凌凌的,他想踏入去,又不敢。

狐子七捕捉到他的犹豫,轻轻一笑,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此刻,听得门外响起齐厌梳的声音:“属下有事禀报。”

这声音让两人回过神来,都将注意力转向了门外的声音。

“进。”明先雪语气短促地说。

门缓缓打开,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室内。

狐子七看到齐厌梳拎着一个布满咒文的铁笼走了进来。

笼子里,一只八尾狐虚弱地躺着,伤口处还渗着血。

狐子七定睛一看,顿时惊愕:“这是……太后?”

“是的,这就是那只附身司氏女的八尾妖狐。”齐厌梳答道。

八尾气息奄奄,想来受伤颇深。

狐子七自己也是八尾,便忍不住把目光望八尾身上看,却见那代表灵力的八条尾巴完全呈现出一种枯萎的状态,暗淡无光,其中几条尾巴的伤口处还在渗血,将原本雪白的毛发染成了鲜红色。

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狐子七难免有些物伤其类,忍不住想把自己蓬松洁白的八条尾巴抱紧紧。

突然,他回想起适才在城墙边隐约听见的闷雷声,心下一个激灵,脱口问道:“是伏妖五雷阵?”

齐厌梳一脸敬佩地说:“胡学士果然见多识广,这正是摄政王布下的伏妖五雷阵!摄政王算得八尾要出逃,便神机妙算,在京师城墙设下此阵,瓮中捉鳖!”

狐子七一个激灵,因为他意识到:我差点儿也成鳖了。

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像太后一样被五雷轰出原形变作一只香烤八尾狐,他感到一阵后怕。

这种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他更加胆战心惊之余又忍不住想跳起来给明先雪来一巴掌。

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

好气啊。

齐厌梳看着狐子七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好奇问道:“胡学士,可是有什么不妥?”

狐子七忙敛去神色,只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这个阵法太厉害了,会伤害到无辜生灵。”

“胡学士请放心,”齐厌梳解释道,“摄政王宅心仁厚,考虑周全,特意调整了阵法,使得闷雷只会锁定八尾狐。八尾狐世所罕见,全天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三五只。仅在这个京师之地,总不能有第二只八尾狐恰好也要进出京城吧?”

狐子七嘴角扯了一个笑:“那可不,摄政王可真是神机妙算,心思缜密。”

齐厌梳又问道:“不过,还请摄政王示下,该如何处置此狐?”

明先雪咳了咳,说:“这八尾狐祸乱朝纲,自然是……”

“是要杀了我吗?”奄奄一息的八尾强自从笼中站起来,露出獠牙,似在笑也似发狠,“双手不沾恶业的公子雪也要开始杀生了吗?我若成这第一个,也是万般荣幸的。”

明先雪微微皱眉,轻声叹气:“杀生之事,我确实于心不忍。”

齐厌梳听后,立刻拱手称赞:“王上仁义!”

八尾狐却冷冷地“呸”了一声,嘲讽道:“你真是个傻子,还在夸他?他的意思其实是,他自己不想亲手杀我,而是想让你来承担这份杀业呢!”

齐厌梳:……嗯,其实我听懂了,就是装听不懂。你直接戳破,我好难办。

明先雪和狐子七都不言语。

齐厌梳也不言语了。

唯有八尾依旧冷笑,说:“我如今修行也是毁于一旦,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我认输。你们齐家服侍我许久,也算尽心,我也不叫你们为难啦。”

说罢,八尾狐那八条因重伤而耷拉的尾巴猛地竖起,如被注入了最后的生命力。她的整个身体仿佛在一瞬间重新焕发了生机——尽管这种生机透着绝望与悲壮。

长啸声随之而起,那声音高亢而凄厉,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宫廷的寂静,让宫墙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这悲鸣。

宫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震撼,纷纷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脸上露出惊愕与不安。

啸声未落,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八尾狐的身体便猛地一颤。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引体而亡。

她的死亡,来得如此突然而又决绝,让人不禁为之惊愕。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明先雪、狐子七和齐厌梳都愣住了,看着突然自裁的八尾狐,心中五味杂陈。

明先雪微微闭上了眼睛,嘴中似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狐子七紧紧地抿着嘴唇,难免有些感慨:毕竟兔死狐还悲呢,更何况狐死呢?

而齐厌梳则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不用杀生而松一口气,还是惋惜曾经举家尊奉过的主上如此惨死。

明先雪轻咳两声,最先打破沉默,只道:“国师,看来八尾狐还是对你不错的,还记得保全你的功德。”

尽管明先雪的话语听起来轻柔,但齐厌梳却感到心头一震,膝盖不由得发软。他慌忙跪下,急切地解释道:“当初太后提拔齐家的时候,我还十分年幼,根本不知事!”

“你慌什么?”明先雪的语气温柔如水,“难道齐家真的为太后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这……这臣年轻,才刚上任几天,如何能知道呢?”齐厌梳额头上冷汗直冒,拜倒在地,“不过,就算先父在太后的淫威之下迫不得已地犯过什么错事,臣也断不会掩饰护短。若真有此事,臣愿大义灭亲,把先父的遗体挖出来鞭尸一万遍!”

狐子七震撼了:——这是什么品种的大孝子!

明先雪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逝者已矣,我们也不必再追究过去的错误。我看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只要以后尽心为国,就是不可多得的良臣了。”

听得这话,齐厌梳心中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便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谢王上赐教,臣下定会竭尽所能,为国尽忠,为君分忧,必不负您的期望。”

明先雪微微点头,说道:“那么,关于八尾狐的后事,还需你费心处理一下。”

齐厌梳应道:“是,属下遵命。”

齐厌梳提起笼子,离开了房间。

明先雪感叹道:“没想到那八尾狐竟如此决绝。”

狐子七只说:“没什么奇怪的,狐天生就是性子野的。”

明先雪听得此话,目光稍稍往狐子七脸上凝滞。

狐子七感受到那微妙的注视,却故意将烧鸡紧紧抱在怀里,带着几分恼怒地对明先雪说:“公子果真好算计。若我出了城,是不是我也要被雷劈成秃毛狐狸装笼子里被提回来?”

狐子七其实也未必这么气恼,比起气恼,他的情绪其实还要复杂许多。

但此刻他必须演绎气恼,因为,气恼才能圆他的谎,才能更像一个痴心一片被误解的小狐狸。

明先雪看着狐子七的表情,也不知信了没有,却只是温柔笑着安抚:“那八尾造孽多,煞气重,自然受伤重些。似你这般身无恶业的小狐狸,不会吃大苦头的。”

狐子七却一脸不信:“那八尾聪明的很,一直杀人不用刀,也是身无恶业的。”

明先雪解释道:“她在乔松殿布设的秘阵被破解之后,恶行就已经被天地所知。在天道眼中,她已经成为了窃取国运、祸害人间的大恶之妖,降下的雷自然厉害些。”

狐子七默默无语,好一会儿才说:“但即便是我,也不是完全没犯过罪过的,那天雷劈我,我怎么都得掉一层皮!”

“我怎么舍得叫你受伤?”明先雪轻声笑道,“顶多吃一点小小的苦头。”

狐子七冷笑道:“多小的苦头?”

明先雪咳了咳,胸膛起伏,便以手覆在胸膛上,轻声道:“不会比我今日吃的苦头大。”

明先雪这西子捧心状,平日狐子七是喜欢看的,今日却是怜惜不起来。

狐子七只说:“你的苦头,是你自找的!”

“谁的不是呢?”明先雪眨了眨眼,虚弱而狡黠,清澈的动人。

狐子七看他神色,爱得心怦怦,恨得牙痒痒。

明先雪捂着心,轻声嗽起来。

狐子七叹了口气,便说:“给我看看伤。”

明先雪听了,轻轻解开衣襟,露出胸膛。

狐子七定睛一看,只见他的胸口隐约透出紫色,显然是蚀心蛊的残毒在作祟。

狐子七心中一紧,脸上却玩笑道:“哦,这就是你最近晚上和我玩,都不肯脱衣服的原因?原来是不想叫我担心,亏我还以为是你新发展的个人爱好呢。”

明先雪笑道:“也怕我自作多情,你不担心,我反伤心。”

狐子七也不说自己担心不担心,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戏谑,手指戳了戳胸口的紫斑,笑道:“这样按,疼么?”

他的语气轻松,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关切。

明先雪捕捉到这一丝似有若无、真假难辨的关切,却已如蜜糖醉心,只说:“不疼的。”

狐子七眯起眼睛,指尖突然寒光一闪,锋利的利爪显现,瞬息间在明先雪的胸口划了一道口子。紫斑被破损,明先雪忍不住吃疼嘶了一声。

狐子七笑问:“这还疼不疼?”

明先雪嘴唇发白,却笑道:“狐仙在为我引血疗伤。我虽疼,却也欢喜。”

狐子七翻身把明先雪压在榻上,手指成爪,按在他胸膛。

明先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夺了主动权,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狐子七摆布。

明先雪的心在狐子七的爪下急速跳动,如狐狸爪下脆弱的小兔子。

但他的眼神却是贪狼俟静。

他们一个进一个退,一个上一个下。

狐子七闷哼一声,手掌摁住明先雪流血的胸膛,面上的笑意天真又残忍:“我是故意弄疼你的。”

明先雪闷笑一声,扼住狐子七的腰往下一按:“我也是。”

就像是光着脚在地板行走,冷不防脚下一陷,踩中一根破土而出的长矛。

贯穿的痛感自下以上,瞬息颤栗狐子七全身。

狐子七却咬住了牙,忍住没露出受挫的样子来,保持动人的笑容,抓起枕巾绞住明先雪。

明先雪微笑着看他,原是病弱的神态,却有最具魄力的动作。

他们看着对方,停下了一切的言语,只有乱风般的喘息。

树摇叶落,风打窗棂。

这一刻,谁都说不清楚,到底谁是野兽,谁是猎物。

谁也不能分辨,到底是谁扼着缰绳,又是谁勒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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