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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柔弱的他

白骨观 木三观 4544 2024-08-07 09:15:54

狐子七忙追上去,拦住他,道:“你千万别这么想。九青前辈他只是不善言辞,习惯了独来独往,对陌生人有些戒备,并非是针对你的。你若是因此离开,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怀骨听了,似稍感宽慰,但仍有些犹豫:“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累赘,怕给你们添麻烦。”

狐子七笑道:“你多虑了。我们既然让你留下,就是把你当作朋友。朋友之间,哪会计较这些?你就安心住下就是了。”

怀骨闻言,眼眶微红,感激地道:“你……你真是太好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狐子七摆摆手,豪爽地道:“报答什么?我和斤斤计较的凡人可不一样!像我这种珍禽异兽,讲的是义气二字。能用真心换真心,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怀骨实在感动,只说:“确实是我为人浅薄,哪里知道狐君高义!”

狐子七劝慰了怀骨一番,叫他早些安置,才先离开了房间。

翌日一早,狐子七和九青是被烤鸡的香气唤醒的。

俩狐狸跳出窝来,却见这年久失修的洞府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饭厅的桌面上还摆着蟠桃木烤仙鸡。

九青几乎是跳到桌边,用狐狸的姿势扒拉鸡腿吃,九条尾巴摇得跟墙头草似的。

狐子七环顾四周,便见到怀骨捧着两壶草茶走了出来。

九青嗅了嗅,笑道:“这是蟠桃园里的树枝枝头晨露水,兑了兰池水,冲了南园纷葩做的草茶罢。”

说着,九青对狐子七说:“你快吃这个,配烤鸡吃,又增香又解腻,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狐子七虽然是食指大动,但抵不过一颗心动,虽然佳肴在前,他的双眼还是牢牢粘在怀骨身上。

但见怀骨大概是要干活的缘故,不着飘飘白衣,而穿了一套窄袖的麻衣,下摆围着茶色布裙,围裙系带绑在腰间,更显他身形蜂腰鹤势,气质宜家宜室。

怀骨像是没感受到狐子七的目光似的,温温和和一笑,只看着九青,说道:“前辈若是喜欢,厨房还有备着别的菜。怕您一整天吃鸡腻了,也备了两尾兰池水养的鱼,抹匀酱汁,烧了仙柏叶并荔枝壳熏上,想着熏到午后,用沸油烫了,就能吃上呢。那滋味,也不输烤鸡什么的。”

九青听得垂涎三尺,满心欢喜,说道:“哎呀,怀骨啊,我说什么来着?一看就是知道你是一个实诚的小伙。以后尽管在这儿住,把这儿当自个儿的家里就好啦!”

怀骨腼腆一笑:“谢谢前辈的看重。”

九青和颜悦色地说:“你也是的,一直端着茶杯不累吗?快放下吧。”说着,九青道,“怀骨老弟,你也别干站着了,这儿冷,你体虚,仔细被风吹着了。赶紧回厨房给我们弄饭罢,那里的炉灶火热,最适合你的体质了。”

怀骨顿了一下,方说道:“多谢前辈关怀,我马上回去。”

说罢,怀骨便回厨房了。

九青拉着狐子七在桌边大快朵颐。

狐子七看着这些个珍馐美味,却颇有些食不知味,只道:“前辈啊,你看怀骨伤势刚好,身体又虚,这样忙活,怕对他不好,不若还是叫他回来吧。”

九青扫狐子七一眼:“叫他回来?那你做饭?”

狐子七嘟囔:“咱们本来已经神仙,可以辟谷的,也不必吃饭。”

“你不吃,我吃。”九青一边啃鸡腿,一边说,“你也别心疼他,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依我看,男人就不配上桌吃饭,在厨房里忙活着,省的他闲下来瞎琢磨些什么坏事儿。”

“不许厨子上桌吃饭?”狐子七质疑,“也不怕他下毒。”

“也对,最毒男人心。”九青笑笑,“不过,我百毒不侵,嘿。”

狐子七正是无言以对,却在这时候,洞府的门开了,东源匆匆地走了进来。

狐子七见他来了,客气迎接,玩笑道:“东源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九青也笑笑,说:“你来得正好。怀骨正沏了茶,你也来喝一杯。”

东源一怔,说道:“怀骨?”东源脸露迟疑之色,“就是你说的居心叵测、来历不明的那个男仙吗?”

狐子七闻言,瞪目道:“胡说什么?怀骨温柔可爱,怎么会是居心叵测呢?他更不是‘来历不明’,而是‘身世可怜’,你不懂,不要乱说!”

听得狐子七这样回护怀骨,东源一时吃味得紧,又求救似的看着九青:“可是前辈,您不也怀疑这个男仙吗?”

九青可惜只有一张嘴,顾着吃烤鸡,便没得搭理他。

东源一下可怜兮兮,欲哭无泪。

怀骨却又推门而出,看到东源,笑着端来一杯茶,说:“贵客来了,有失远迎。只备了粗茶一杯,万莫不要见怪。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东源见怀骨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更不对味了,但出于教养,还是接过了茶,客客气气地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庆郢殿三公子,你叫我东源就行。”

怀骨听得他自报家门,便笑道:“原来是神殿的公子,难怪有这样的气度。”说罢,怀骨看着东源形容,又说,“公子一身如此不凡,倒是我粗服乱发,自惭形秽。我登仙以来,还没穿过一身好衣服,唉,可见是寒酸,让人见笑了。”

狐子七闻言,忙道:“怀骨,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的气韵风流,是我在三界都没有见过的。你这是‘粗服乱发,不掩国色’!”

怀骨听了,一脸受宠若惊,只说:“狐仙此言,折煞我也!”

狐子七却道:“怀骨,你信我,我的话句句真心——”

“呕——”九青的狐狸脸都要发青了,粗暴打断二人对话,“不知二位可有察觉,我还在吃饭?你们要酸言酸语可否远离,神仙也要讲饭桌礼仪好吗?”

怀骨连忙一副羞愧的样子,说道:“炉灶的柴火不够了,我先去劈柴,失陪了。”

狐子七听了这话,忙说道:“怀骨,你这么柔弱,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还是我来劈吧!”

说罢,狐子七就要动身去劈柴。

东源虽然很愣,但也感受到了危机感,连忙站起来,说道:“我去吧,我去劈罢!”

怀骨忙道:“您是贵客,怎么能去劈柴呢?还是我去吧……”

狐子七却说:“如何使得?你身子弱,还是我去吧。”

东源又道:“我最力壮,由我来吧!”

九青听得头疼,一锤定音:“你们仨劈吧!”他满脸不耐烦,“你们仨一起去院子爱怎么劈怎么劈,别吵着我吃饭!”

东源、怀骨和狐子七便一起去了院子。

所用的柴火也不多,东源最老实最积极,一个人上去三俩下就把柴劈好了。

怀骨干站着不干活,还一脸认真地说:“真羡慕东源公子如此孔武有力,不像我,却这般孱弱,连斧头都拿不动。”

原本东源是该同情这样的弱者的,但偏偏记得九青说这散仙居心叵测,又因狐子七这样回护怀骨,东源难免生了嫉妒心,便越发怜悯不起来,反而是看他不顺眼。

东源便冷漠说:“那你怎么不好好修炼?”

怀骨一听,又忧伤起来。

狐子七见状,忙说道:“他被挤兑到了下界,孤苦无依的,无仙界灵气滋养,自然不如你,你何必这样说他?”

东源气不打一处来,把斧子一扔,便往屋里去。

一路回去,东源还听得见狐子七在柔声安慰怀骨。

东源越发是一肚子气,进了屋里,看见九青已吃完了烤鸡,懒洋洋地正在啜清茶解腻。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坐下来对九青说道:“你不是说怀疑怀骨吗?我已经带了鉴堕仙的神器来了,你快去照照他!依我看,你的怀疑是对的,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九青却只是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说:“不急,不急。”

“怎么不急?”东源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你没瞧见小七被他蒙蔽成什么样子了?”

“时机未到。”九青说。

东源焦躁:“什么时候才能算时机到了?”

“起码等他把熏鱼做好嘛。”九青拍着毛茸茸的肚皮说。

东源气晕了:“我看什么千年狐狸很狡猾聪明都是假话嘛!你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被他那拿腔作势的调调给蒙了!”

九青鼻子吸了吸,闻到了从灶台飘来的熏鱼香味,舒服地眯起眼睛,只说:“你啊,年轻,急躁!这性子啊,还是得慢慢磨。”

东源听得这话,简直要气昏过去了,一跺脚,拧身就走。

东源刚负气离开不久,狐子七便回来了。

狐子七坐下来,和九青一同喝茶。

一盏茶过后,九青忍不住似的撇嘴笑了笑。

狐子七挑眉:“前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九青便笑着答道:“我想起凡间的话本,都说什么书生遇到来历不明的狐狸精,被哄得团团转的。倒也是寻常。还没听过有反过来的。”

狐子七正要说话,却听得厨房里一阵骚动。

狐子七和九青便往厨房去,但见里头灶台熄了,锅碗瓢盆掉一地,熏鱼也断成两节落地上了。

九青心疼得无以复加,忙上去把熏鱼叼起来,一边扒拉着吃,一边心里说:掉地上也能吃,我是野生动物,不用讲卫生的。

东源揪着怀骨领子,气势咄咄逼人,怀骨却是一脸狼狈,脸色雪白。

狐子七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阻止东源:“东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怀骨!”

东源怒目圆睁,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小七,这个怀骨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被他蒙蔽了!”

怀骨却苦笑道:“自认得东源公子以来,我一直谨小慎微,处处以礼相待,却不知道为何还是冒犯了公子,叫您对我作出如此无稽的指控呢?你若不喜欢我,我走便是。天高海阔,我还是回去做散仙便是,何至于都要被打成邪魔了?”

狐子七用力将东源的手从怀骨的领子上掰开,挡在怀骨身前,语气坚定地说:“东源,你说他不好,可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我有从父亲那儿取来的明真鉴,而辩一切神魂真伪!”东源高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原还以为他是堕仙,刚才一照,才知道说他是堕仙也是抬举了!”

狐子七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东源急声道:“他是一具无心白骨,实在是邪异之极!”说到这个,东源也露出几分忌惮之色。

怀骨眉头紧锁,道:“什么明真鉴?你何时照过我了?”

东源气得脸红脖子粗,怒斥道:“你还装傻?刚刚你一手就把我的明真鉴打烂了!”说着,他指着地上碎成一团的锅碗瓢盆,其中似乎真的夹杂了铜镜的碎片,但也难以分辨。

怀骨却摇头说:“以你所言,明真鉴是难得的宝器,哪里是随手就能摔烂的呢?若我有这样的修为,又岂会被你拎着脖子险些掐死?”

“啊……这……”东源一听,顿时有些懵了,不知如何回应。

东源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扭头看向九青寻求帮助。

却见九青正在大吃熏鱼,一点儿没有要介入这场纷争的意思。

东源忍不住跺脚道:“九青前辈,您倒是说句话啊!明明是您叫我来的!”

九青只好抬起头,舔了舔嘴和爪子,淡声说:“这事情不能急!好歹等怀骨做完晚饭再谈嘛。”

听得这话,东源好好一个五官端正的俊美男仙都快被气得鼻眼歪斜疑似中风了。

怀骨眼尾发红,脸颊却是一片雪色,淡淡低头,说道:“嗯,厨房这儿也乱了,还请两位狐君以及贵客先出去,容我收拾收拾。”

九青闻言,叼着剩下半条鱼就出去了。

东源气呼呼地跟着走出去。

狐子七却要陪怀骨一起收拾,怀骨再三拒绝,狐子七才离开了厨房,回到厅子里。

东源看见狐子七出来,忍不住说道:“你还真的信他,不信我?”

狐子七叹道:“东源兄,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能不信他。”

这话东源理解不了,脑子被干烧,一把子愣住了。

狐子七趁机迅速转移话题,又跟东源谈起一些无伤大雅的闲话。

东源虽然气闷,但也仍好声好气地和狐子七谈话。

谈了不知过去多久,狐子七仿佛有些不安,只说:“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怀骨出来呢?我去厨房看看他。”

说罢,也未等东源和九青回应,狐子七就起身往厨房去了。

东源刚刚稍微平息的怒火又腾的一下烧起来而来:“他就这么惦记着那个居心不良的邪异吗?”

九青笑笑,劝东源说:“别气嘛。气急伤身啊。”

东源看九青如此淡定,满脸不解:“不是啊,前辈,明明是你让我来辨认怀骨的来历的,又是你自己说担心怀骨会对小七不利。怎么一晚上过去,你的态度就变化这么大了呢?”

九青便说道:“因为我这一上午,看到小七这形容,已经明白了,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东源越发迷糊了。

九青便说:“小七已经是发了花痴了。”

“发花痴……”东源身为神仙,对这病症颇感陌生。

九青也不解释,笑着摇头:“莫说是现在无凭无据的,就是你有本事把怀骨打回原形,当着小七的面叫怀骨露出无心白骨的邪异本相,小七也还是会护着他的。”

东源一下子心都碎了:“他……这么说来,他已经恋上了那个邪异了。”

九青颔首:“是啊。”

东源越发酸涩:“那我……我就无望了?”

九青笑道:“你才认得小七多久呢?怎么就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我看你也是图他的美色,一时心里喜欢,待下回看了另一个美人,就也会爱上别人了。”

东源仿佛被侮辱了一样,气恼道:“前辈这话,也是太小瞧我了!我好歹是天生仙人,打小就看着满天庭的美丽仙子的。怎么就是那等浅薄花心之徒?”

九青也不和他分辩什么,只是放下熏鱼,擦了擦嘴,摇身一变,化出他的人身相貌来。

东源定睛一看,一颗心噗噗噗噗跳,看着九青的容貌,眼睛都转不开:“前、前辈……如此美貌……”

若说狐子七似桃花,九青则似碧月。

九青不是狐子七的至臻明艳,却是透出一种幽深的气韵,双眼一眨就能把人最深的欲望勾出来,然后笑着置之不理。

看着如此美色,东源觉得自己又恋爱了。

九青只是淡淡一笑,又变回那个狐狸样子,继续兽性大发地如恶狗抢屎一般扒拉鱼肉狂吃。

东源觉得自己又失恋了。

东源半晌决定,还是继续喜欢狐子七好了。

正这大起大落的瞬间,狐子七从厨房冲了出来,一脸焦急道:“怀骨留书出走了!”

东源觉得自己又行了,拍手说:“好啊,算他知道进退!”

狐子七恼道:“东源兄何必咄咄逼人呢?”说罢,狐子七蹙眉道,“怀骨柔弱不能自保,一个散仙在外头漂泊,也太可怜了。”

“对啊,他怎么突然就走了?”九青也担忧起来,“他可留了晚饭?”

东源无语住了。

狐子七却道:“不行,我得去找他!”

话音未落,狐子七身形一转,化作了狐狸的本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嗖地窜了出去。

看着狐子七身形消失,东源才回过神来。

他忙也要追出去,却被九青一下拦着。

东源一脸茫然:“前辈?”

九青淡淡地说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东源看着九青,眼中满满的都是大大的疑惑。

九青悠悠地开口:“你真觉得狐子七是傻子吗?”

东源略一思忖,答道:“他当然傻!他若不傻,怎么会被那叫怀骨的邪异哄骗?”

九青听了东源的答案,一阵无语,仔细一想,东源才是三百岁的小娃娃,从小生在天宫,有个好爹,从未历练,头脑简单也是寻常,便也不好苛责他什么。

于是,九青拿出长辈的慈爱,用关爱儿童的语气说:“行了,没事儿了,你玩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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