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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逮到你了

白骨观 木三观 4466 2024-08-07 09:15:54

这一句话吓人,差点把狐子七劈头盖脸地打昏,几乎要跪下来说“我招了!”

但狐子七还是强定心神,一脸无辜:“圣上所言,小人听不懂啊!”

“自然,我是修行者,”明先雪看着狐子七,“难道你没看得出来吗?”

“我……我怎么能看出来?”狐子七干巴巴地答。

“因为,”明先雪气定神闲,“你不是人。”

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确定。

狐子七脑子转了一下,从明先雪的语气神态里推断出:他是在陈述事实,并非在泼佬骂街。

狐子七定下神来:他说“你不是人”,代表他看出来我是妖怪,这也难了。木珠虽然能给我易容,但并不能完全遮掩妖气。

不过,按照九尾前辈的说法,能看出来狐子七是妖的话,证明明先雪已经将近是活神仙的境界了。

狐子七不禁感叹:这毒娃娃的修行进度也太神速了,一年顶我一百年不止,该不会真是神仙托生吧!

狐子七垂下眼眸,九尾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即便是大罗神仙降临,这木珠也能掩盖他的修为。

这让他稍感安慰。

因为这意味着在明先雪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而已。

狐子七即刻换上一副小妖怪应有的惶恐表情,仿佛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生灵,然后“啪嗒”一声伏在地上嘤嘤嘤。

他这动静表情,既笨拙又惶恐,恰似一个初出茅庐、不知所措的小妖。

他颤抖着声音说:“圣上明鉴!我本是自由修行的山灵,误入红尘,偶遇了国师大人,阴差阳错进了皇宫,实在不是故意要混入宫禁的,还请圣上明察。”

“我明白了,你起来吧。”明先雪淡声说,语调里透出的威严和他的仁慈一样厚重。

狐子七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圣上果然不会怪罪吗?”

“我观你灵台澄澈,想必确实是清净修行的。”这话说着,明先雪眼神微微动,像是想起了一段遥远的记忆,嘴角衔笑,语气越发温和,“既然是因缘巧合而来的,想必是有你的缘法。我自然不会干预。”

明先雪说着,拈起一柱香,伸向莲灯。

黄铜莲心火苗跃动,点燃了清香,明先雪便将燃着的香晃了晃,看着香雾缭绕,眼神飘渺。

狐子七眼珠转了转,唯恐明先雪的疑心难消,又拱手说道:“圣上,小妖还要自首。”

“自首?”明先雪笑问,“你还犯了什么罪?”

“我刚刚跟圣上说谎了。” 狐子七满脸老实,指了指手腕上的木珠,“这并不是什么云游僧人所赠的。”

“哦?这是哪里来的?”明先雪问。

狐子七答道:“这是我兄长所赠。他已经得道登仙了,送了这个法器给我,说是保佑我的。”

“原来如此。”明先雪闻言,神情中透露出几分释然,似乎现在才真正对狐子七多了几分信任,“难怪看着如此不凡。”

这木手串难看出来历,明先雪只能看出这并非凡品,却也很难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对于仙家之物,寻常修行者都难免多看几眼。

明先雪是正经修行的,自然不会有觊觎抢夺的贪念,反而是会抱持尊重,不会多问多碰。

狐子七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才进行这一番半真半假的“坦白”。

明先雪果然很快将目光从狐子七手上的串珠移开,没有继续深究。

却见明先雪将香插在香炉中,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这一刻,他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而祥和。

狐子七站在他身后,心里涌起强烈的感慨。

灯火摇曳之下,狐子七的思绪飘向了远方。他仿佛看见了那个稚嫩脆弱的孩童,曾经能被一碗有毒的汤药吓得掉眼泪,那样柔弱,那样可怜。

眼睛一眨,狐子七又想起了那个白衣如雪的青年,面容沉静,举止从容,却又常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露出青涩与脆弱。

而此刻,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身玄衣不怒自威的帝皇了。

明先雪上完香后,又退步回来,轻轻转身,脸上还是那副温和又深沉的样子。

他对狐子七说:“你叫什么来着?”

狐子七有点悔恨自己跟齐厌梳随口诌的名字,但现在也只得顺着这个名字用了。

他便答道:“我叫小八。”

“小八。”明先雪唇齿间吐出这个名字,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人似的,朝狐子七笑笑,在烛光下细细打量。

狐子七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头忍不住忐忑起来。

尚幸,明先雪很快收回目光,只说道:“你的修行最近是不是有所停滞?”

狐子七心下一惊,只说:“圣上真是料事如神,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明先雪平静地答道:“你心中有了执念,这执念如不能好好排解,而你又强行修炼,长此以往,后果恐怕不妙。”

“不好?”狐子七紧张地问道,“如何不好?”

“怕会酿成心魔。”明先雪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敲在狐子七的心上。

——心魔,对于修行者来说,那是比任何外界敌人都要可怕的存在。

心魔潜伏灵台,千年百载的,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修行者的意志,崩裂道心。

狐子七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因为他意识到明先雪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实实在在的提醒和警告。

回想起前些日子在山中修炼时的遭遇,狐子七不禁有些心惊。那时,他总感到修炼过程中凝涩不通,杂念丛生,经脉不畅,倒是对上了。

狐子七忙问道:“还请圣上指教,我该如何排解执念呢?”

听到这话,明先雪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那么的轻盈又短促,仿佛只是唇畔的一阵风。

狐子七却好像听到了千千万万般的情绪,有无奈,有冷嘲,有痛苦,有伤怀……

明先雪的目光转向窗外,轻声说道:“执念,如同这世间的万物,有其存在的意义,却也可能成为束缚。要排解它,你需先了解它的根源,是何物、是何人、是何事让你如此执着,才能知道要如何和它相处。”

狐子七听到“相处”二字,只觉得闻所未闻,从来只听说消解执念、放下执念的,从未听过要和执念相处的。

他只能感叹,明先雪的修行之道总是那么与别不同。

看着狐子七还是一脸懵懂的,明先雪也不怪他,反而耐心地一笑:“只是,你这样初涉红尘的小妖,怎么会有这样深重的执念呢?”

狐子七一噎,确实觉得很难解释。

他活了一千年,一千年来都是无忧无虑,认识了明先雪后,才多了那么奇奇怪怪的情绪,但这要怎么解释?

狐子七脸上摆出小妖的无助无知,只说:“我、我也不懂啊……我要是懂,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修为了。”

还好,在木珠的掩护下,狐子七看起来的确是修为尚浅的小妖怪,能让人降低不少戒心。

明先雪颔首,说:“你我既然有缘,我便赠你一物,望能助你窥见破局之机。”

狐子七一听就精神了:“是何等神物?”

明先雪缓缓念咒,把手一摊,手上便现出一个古朴的木枕。

那木枕看似普通,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又泛出玉石一般的温润光泽,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看着和狐子七手上的串珠材质竟然十分相似。

他轻轻地将木枕递给狐子七,说道:“这个木枕,名为‘澄心’。是我在莲华殿私库里寻到的旧物。我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大约是先祖高人的爱物。以此枕入睡,能梦得心头魔扰,助你澄心净念。”

狐子七双手接过澄心枕,口中称谢,又要行礼,却见明先雪伸手一拦。

明先雪的手从宽大的黑袍里伸出,那五指苍白如雪,透出一种冷峻的美感。虽然毫无血色,却流露出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感,仿佛掌握着世间万物的奥秘,让人想起高耸的石山和不息的川流。

狐子七光看这一只手,就已心生难言敬畏。

要说这样的一只手,能徒手把十年前那恶蛟的头拧下来,狐子七都是信的。

狐子七再次惊诧于明先雪的修行速度。

他旋即又想:怪不得刚刚他问我“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修行者?”

只要是稍有道行的妖怪,都能本能地感受到明先雪身上散发出的磅礴威能。

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是本能地想要绕着走的。

然而,总有些得了病的老鼠,却会丢掉这救命的恐惧感,忍不住去亲近猫,愉快地被拆吞入腹。

狐子七捧着澄心枕,思绪翻飞,又听得明先雪说:“你既非凡人,我自然也不是你的皇,你不必用凡间的繁文缛节对待我。从此以后,这些跪拜之礼能免则免罢。”

狐子七诺诺称是。

明先雪看了看更漏,便说:“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歇息了,你也早些歇着罢。”

狐子七答道:“这儿灯火太多,是离不开人的。我不能歇着。”

明先雪微微颔首:“辛苦了。”

狐子七只道:“不、不辛苦的。”

狐子七这话倒不是客套,对于野狐而言,晚上不睡觉真的不辛苦。

客套话也说过了,明先雪转身便走。

狐子七愣愣站在神龛前,看着一袭黑袍的明先雪迈步而出,轻盈得如一团乌云,仿佛随时就要散掉。

狐子七忍不住拿起一盏宫灯,上前说道:“圣上,夜里殿内昏暗,我提灯送您回去罢。”

明先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狐子七手中的灯光,微笑道:“你有心了,那便一起走吧。”

于是,狐子七提着灯,小心翼翼地跟在明先雪身旁,两人一同走出了大殿。夜色中,宫殿的廊道显得格外幽长,但有了灯光的照耀,却也多了一份温暖与安宁。

一路上,两人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走着。

行到木梯前,狐子七提灯走在前面,为明先雪照亮每一级台阶。

灯光摇曳中,狐子七的身影在木梯上投下温暖的暗影,覆盖着明先雪踏上的每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攀登着,在这静谧的夜晚,木梯上回荡的只有他们轻稳的脚步声。

二人走到木梯的尽头,灵氛阁那扇厚重的门紧闭着,如同守护着某个秘密。

狐子七凝视着这扇熟悉的门扉,回想起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鼻尖微微翕动,嗅得门缝中不时透露出雪中春信的淡淡香气,心魂不觉一荡。

明先雪把手按在门扉上,却没打开,只是转头看着狐子七,友善而淡漠地说:“谢谢,我已到了,你也早回去吧。神堂那儿一时也离不了人。”

狐子七迎上明先雪的目光,深深地望进那一双深邃而乌黑的眸子。

他发现,那双眼睛虽然看着自己,但其中并未流露出特别的情感,俨然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狐子七心下不觉一动,此刻,他才算真正确认了明先雪没有认出自己。

因为,明先雪从来是这样温和友善而又拒之千里——这是明先雪对除了狐子七之外一切人的态度。

如今,这态度原封不动地放到狐子七身上。

狐子七便也礼貌告退,提着灯一级一级地原路返回。

他不敢回头,只是垂首注视着脚下的木梯。

这段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但今夜,却感觉格外漫长。

每走一级台阶,他的心中便涌起一股诡异的酸。

终于,他走完了这段路,回到了神堂的入口。

他抬起头,看到神龛前还燃烧着明先雪刚刚点燃的那一柱香。

狐子七静静地站在神龛前,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那一柱香。

他看着香烟在空气中缓缓升腾,火光在香头上跳跃闪烁,逐渐缩短,缓缓地露出深色的香杆。

狐子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然而,他的脸上却保持着平静,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看着线香完全化作灰烬。

他坐回蒲团上,抱起明先雪所赠的澄心枕。

他把木枕贴近脸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枕上还残留着雪中春信的香气,那种淡淡的、独特的香味,像是明先雪的气息,温柔而持久。这种香气对他而言,早已超越了嗅觉的感知,像一阵雾一样,将他浑身笼住,走脱不出。

狐子七心内一紧,侧卧在地上,头搁在澄心枕之上。

他原只是想躺一躺,却不想,在这飘渺香气中,竟然缓缓入梦。

狐子七昏沉入梦,梦中他深深陷入混沌的思绪,时间的流转似乎在此刻停滞,忘却了今夕何夕。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大婚的那一天。

在那场风云变幻的决战之中,他身着一套华丽非凡的婚服,凤冠之上,珠翠摇曳,流光溢彩,霞帔轻扬,随风舞动,如同晨曦中绚烂的云霞。

而明先雪则是一身玄色礼服,沉稳而深邃,虽不显山露水,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玄衣隐隐泛着淡淡的光泽,似乎暗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与他冷峻的面容相得益彰。

此刻,战斗正酣,恶蛟见正面攻击难以奏效,便突然张开那布满獠牙的巨口,喷射出一股毒液。

毒液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恶狠狠地洒向明先雪。

年纪尚轻、道行稍欠的明先雪猝不及防地中招,身体僵直不能动。

如此情态,狐子七心下一惊,那场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竟然忘了自己是在梦中。他如同穿越时空,心神意念都回到了当日那场惊心动魄的事件中。

他便满心想着借蛟龙之力策划假死。

在这时刻,他腾空而起,全身力量迸发,绽放出八条尾巴,宛如一朵盛开的妖异之花,迅速挡在明先雪的身前,上演了那场惨烈的剖心大戏。

狐子七心中既紧张又激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他偷龙转凤,剑似剖向自己的心,实则是剖了蛇胆,但这场面也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趁着明先雪心神大乱之际,狐子七运起秘法,作出假死之状,化成一具枯骨。

他的魂魄带着那颗充满妖力的狐心离体而出,悄无声息地漂浮在空中。

离魂一刻,如同脱去了最沉重的衣裳,狐子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与自由。

他没有呼吸,魂灵却摇动在晚风之中,随波逐流。

恶蛟见狐子七化了白骨,只当明先雪失去了一个助力,立即发动更猛烈的进攻。

黑蛟咆哮着,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翻滚,毒液如同暴雨般喷向明先雪。

明先雪不急不躁,轻盈穿过密雨一般的蛇毒,一剑挥下,直取蛟龙的龙首。

狐子七看得分明,明先雪出招凌厉,可谓剑出如神,其境界之高,让狐子七瞠目结舌。

他不禁疑惑:那千年蛇胆竟然有如此神效?明先雪服用之后,竟然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强悍!

却见恶蛟身首异处,瞬间没了声息。

狐子七虽然诧异,却也放下心来,魂魄一轻,便要飘远。

他的魂灵随时要顺风而去,却忽而觉得脚下一紧。

狐子七猛然低头,却见脚腕之上,一只苍白的手紧握着。

那只手冷白如同雕塑,在月色下流转淡淡冷辉。

“逮到你了,”明先雪的声音幽幽响起,“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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