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淮的声音,拍卖会场上传来一阵嘲笑,金老板忽然认识到自己被这两人联手耍了一通,气得直跺脚,指着顾淮就骂——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淮嘴角勾起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手臂张开搭在林思渡身侧椅子扶手上:“东西不是我卖的,价格也不是我开的。”
“你们两个。”金向荣指着林思渡和顾淮,“你们两个小崽子,合起来抬我的价。”
“金老板不是说我喜欢夺人所好吗?”顾淮遗憾地说,“我原本是想拍,但看你举牌的兴奋劲,是真的想要,只好忍痛割爱了。”
顾淮混账惯了,和家中长辈说话都没几分敬重,更何况是跟一个半生不熟的暴发户。
“你看不上你就不买。”顾淮轻蔑地说,“总归丢人的不是我们。”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比高价买了不值钱的东西更丢人的是,叫了高价后不买。
金老板这个亏,今天是吃定了。
林思渡坐在顾淮的身边,顾淮一边增加金老板的血压,一边把拍卖会的纸页折成了一把小扇子扇风,于是林思渡闻到了一丝丝很淡的薄荷味道。
他的心脏还因为刚才那场角逐砰砰直跳,手心微湿,计价器的滴滴声,顾淮凑到他耳边叫停的声音仿佛都还没散去,他从薄荷的清凉里,逐渐找回了一点点平静。
“活该。”顾淮低骂了一声,冲他伸手,要击掌的意思。
林思渡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想起这好像是朋友之间表达庆祝的一种方式。
如果是作为朋友的话,他们刚才似乎的确完成了一场精彩的合作。
林思渡伸手想轻拍一下顾淮的手心以示友好,然而对方直接五指抓握,攥紧了他的手指。
“这么紧张?”顾淮感受到手中微湿的指腹。
顾淮很少能把林思渡同“热烈”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可刚才他叫停的瞬间,林思渡斜睨过来的目光,让他浑身一震,心脏连同脊背处有种过电般的愉悦感。林思渡的指骨和腕骨都那么细,皮肤苍白脆弱,只有透明圆润的指甲下边才泛着点红润的粉,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下一刻,林思渡把手抽了回去,介意地用纸巾擦了擦手。
金向荣因为一颗不值钱的琥珀石大出血,人也受了点打击,后面的拍卖活动中安分了很多。顾淮参考林思渡的估价,以合适的价格拿到了几样彩钻。
这场全球直播的拍卖会上出了个精彩片段,消息很快传得到处都是,天价拍了个次品的金老板成了业内的笑柄,而且,因为事情离谱得有些好笑,一些大众媒体也关注了这件事。
被传到网上的那段视频里,除了竞价上头的金老板外,还有两个人。
一人坐在阴影中,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出肩膀宽阔身形硬朗,而他旁边的那人,要清瘦许多,乌黑的碎发垂在额前,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微微透着冷意的杏眼下方,有一颗极小的泪痣。他抬手举起报价牌,手腕上松松地搭着一只深色的小叶紫檀手串。
“只有我注意到竞价的那个小哥哥吗?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光看眼睛我一秒恋爱好吗?”视频被传到x站以后,有人注意到了vip席上的林思渡。
“根据老夫的经验,通常这种的摘了口罩都很丑。”
“这个标志性的手串和好看眼睛,这是咱们站的‘与渡 ’小哥哥吧,这气质绝对是他了。”
“‘与渡’?早晨刚吃的瓜,他不是被掐了吗,被同类型视频博主微络,说他没有资质瞎鉴定。”
“笑死,这是世界级的拍卖会了吧,能跟进这种级别的拍卖会,还能代老板竞价,能叫没有资质吗,‘微络’那个逼花钱听个学术会议都要吹一天了,被他撕的人完全不理他,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拍卖会已经结束,林思渡同顾淮前往后台,去验顾淮刚刚拍下来的东西。
“买这些,你打算封存收藏吗?”林思渡问。
“不一定。”顾淮说,“我喜欢的,彻底收藏起来,不会让人看见,那些一般品质的,拿去做艺术珠宝展览,给我吸引顾客,得物有所值。”
拍卖会一结束,明亮的灯光打下来,林思渡又恢复了先前冷冷清清的模样,站得离顾淮远远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种情绪被逼到极致,思绪悬于一线的紧张与激烈感,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却是有瘾的,所有的紧张都来自于顾淮,顾淮本身就是危险的。
本能告诉他,这样的顾淮,他应该离得远远的。
尽管顾淮这次接近他,是出于工作的目的,他的专业知识和能力,能给顾淮提供帮助。
他尽己所能地完成这次工作,给顾淮建议,帮顾淮拿到拍品,他在这份工作关系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是,他的底线。
林思渡在暗室中核验了彩钻,确认无误后,顾淮的助理赶到,督促工作人员将东西送到国内顾淮的住所。
“林老师。”顾淮倚在走廊的栏杆边,仰头喝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滴水珠沿着锋利完美的下颌线条滚落进衣领里,“等下一起去吃饭吗?”
“不饿。”林思渡转头不看顾淮。
“订好了。”顾淮轻飘飘地说,“不去就从你工资里扣钱。”
林思渡:“……”
顾淮从栏杆上跃下,站在他眼前,把他堵在自己和栏杆间。
距离太近了,林思渡让自己的目光失去焦点,迷失在空气中的某个噪点上,脊背隔着薄薄的衬衫抵在栏杆上,腰微微地向后弯折,避开顾淮。
“工作简餐罢了,又不做别的,林思渡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顾淮侧身让开。
林思渡确实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只要顾淮一靠近,他心里的警铃就开始摇响。他能隐隐感觉到,蛮横无理只是顾淮性格外显的一部分,其余深不见底的掌控欲和危险才是他真正害怕的部分。
“给你这个。”顾淮扬手把一瓶胡萝卜汁扔过去,“兔子快乐水。”
林思渡:“……”
他偏过头,不认同这个说法。
“我去跟朋友说几句话。”顾淮说,“等下带你吃饭。”
说完,他就大步走远了。
手里的胡萝卜汁是拧开的,林思渡抿了一口,熟悉的酸甜的味道。他对顾淮刚刚建立起来的戒备又降低了许多。
顾淮在x特区的助理在帮忙处理拍卖会的后续事宜,林思渡忽然想起来一件挺重要的事情,走过去问那人。
“顾先生昨天从公司带走的那张收据,很重要吗?”林思渡把这件事视为他的工作失误,耿耿于怀。
“收据?”对方的普通话说得很生疏,“哦,那个啊,xx公司的那张,那个原本就是要作废的,不知道为什么顾先生又给拿走了。”
“……作废?”林思渡搭在饮料瓶上的指尖透着凉。
可顾淮明明说,那张收据很重要。
他也以为重要,所以才会临近深夜去敲顾淮的房间门,被只穿着浴袍的顾淮一把拉进了怀里。
“我知道了,谢谢。”林思渡礼貌地说。
他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缓步走着,转身进了个小房间,给国内的黄教授打了个电话。
“黄教授您好,我想问问,这次的出差是您给推荐的我,还是……”
“是小顾总主动要求的哦。”黄教授好脾气地说,“顾淮说跟你有合作经验,而且你本身也很优秀。”
黄教授又夸了几句,林思渡都没怎么听清。
如果所有的巧合都是有意为之,所有的相遇都是别出心裁——
他拒绝了两次顾淮加微信的请求,最终却因为一纸从天而降的商务合同主动添加了对方。
他一脚踩在柔软的枝叶上,警惕地觉察到了脚下猎人的陷阱。
“林思渡。”顾淮直接打了他微信电话,“往楼下走,我在停车场那里等你,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去了。”林思渡说,“顾先生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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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A大珠宝鉴定系的会议室里,正在听学术报告的微络忽然收到了很多条私信,多数都在嘲讽他不自量力。
微络看了一眼,好像是被他打假的那个同类型博主与渡,出现在了世界级的拍卖会上,担任的还是vip客户的咨询顾问。
“脸疼吗?”私信他的网友说,“人家要是没有资质的话,怎么出现在这种级别的拍卖会上啊!能跟拍卖会的鉴定师都已经是很高级别的了好吗?”
微络没觉得脸疼,对方去了拍卖会,他来了世界级学术会议,顶多算是势均力敌,没什么好丢人的。
他继续开着学术会议的直播,接下来是A大张教授的报告,所有人都期待了好久。
“好好听会吧,学点东西。”微络打字,“别来科普区吵架。”
一把年纪的张教授走上台,调了下麦,身后的演示文稿展开。
论文题目下边的第一作者名不是张教授,而是林思渡。
“各位。”张教授笑眯眯地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天我不汇报自己的论文,而是代学生汇报一篇,第一作者和通讯作者为我的学生林思渡,校优秀毕业生,他今天无法到场,因为他刚刚在x特区的拍卖会上完成了几场精彩的竞价。”
说到这里,张教授停顿了一下:“在场的年轻朋友可能更了解他在网络上用于科普的账号名,与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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