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半小时还真半小时啊,一分钟都不差。”顾淮噗嗤一笑,午休这段时间的因为某些生理原因产生的火气就渐渐地消散了。
林思渡这种执拗的性格,有时候能把人噎死,也能在这种细节上,让人心中一热。
林思渡说给看就给看,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连眨眼的速度都慢了,像是个等待鉴赏的漂亮收藏品,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稀世的珍宝。
“你坐这里给我鉴赏呢?”顾淮问。
“啊?”林思渡懒懒地回了一个字。
“林思渡的色泽,林思渡的收藏价值,林思渡的美学鉴赏。”顾淮在他耳边说,“礼尚往来,我给你分析一遍?”
林思渡:“……”
林思渡淡淡地看顾淮:“……你看了,我的笔记。”
顾淮:“我不能看?”
“你已经……看了。”
顾淮失笑。
除了在工作场合必要的情况外,林思渡都太安静,只有追着逗的时候,才肯多说几个词,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我是石头吗,你那样分析我?”顾淮没好气地说,“我这么对你你高兴吗?”
林思渡想了想,刚刚顾淮说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异样的感受。
被看作是无生命的物体,被专业知识冷冰冰硬生生地套用的感觉并不好,比如刚刚那一瞬间,他就想用胡萝北戳顾淮的脑袋。
“对不起。”他低头,认真说,“以后不会这样……”
“哎,你别道歉,我就提一提,不是否认你,你要是哪个地方对我不满,你也跟我提,行吗?”顾淮打断了他的话,“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杀人放火这样的错误,以后谁说你什么,你可以听,但不要道歉。”
“你说得对”和“对不起”是林思渡惯用的结束对话的方式,这两句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噎住对方,摆脱麻烦,免得自己白费口舌。
这种方式也同样存在于他小时候的家庭环境里。
但跟顾淮谈恋爱,好像不可以这样。
“好,我会记住。”他答应了。
原来跟顾淮在一起是这样的,没他之前想的那么可怕。
顾淮指着他手机屏幕上的几条消息,想说点什么,最后没提。
过多的干涉不可取,这点他心里清楚。
“这半小时,以后再穿给我看吧,下午场参观要开始了,你提前去做准备。”顾淮说。
林思渡点头离开,走到路上才想起来,顾淮没和他一起回去。
他在回去的这段路上,处理了收到的几条消息。
快递放到顾淮的个人快递储物柜,纪枫的消息无视。
家里发来的那条——
[与渡]:我最近有些忙。
[与渡]:他回来了再说吧。
一个突然从他生活里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说要回来。
他想念过,也抱怨过,但时间过去得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大学毕业,他早就淡化了的情绪里,已经起不来一丝波澜了。
中午短暂的休息让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嘴巴和脸颊都有血色,穿着机构衣服往展厅一站,过来参观的人都变多了。
“不可以拍照,拍鉴定师也不可以。”展厅内的安保见人突然多了起来,赶紧过来提醒,“注意参展秩序,跟我们的鉴定师保持一定距离哈。”
林思渡参加这种解说工作,一般会前一天准备好解说思路,第二天基本按照大纲,从鉴定知识的角度来,但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顾淮随口给他说了几句这颗火焰之钻在鉴赏学上的价值,他听着觉得有意思,下午做解说的时候,也挑了几句放进了自己的解说里。
“展示柜里的这颗达到了艳彩橙的级别,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被禁锢在方寸的空间里,永恒地燃烧着,它的色泽是跳动的,又像是恒星,于几十亿年的漫长岁月里孤独璀璨着,是静与动完美地结合……”
“今天的这段讲解,不太像你之前的风格啊。”下午的展会结束后,听了全场的黄教授毫无保留地夸赞了几句,“为今天这场做了不少功课啊?”
“没有。”林思渡谦虚地说。
只不过是因为姓顾的当初因为公司忙,错过了一场拍卖会,没搞到这个漂亮橙钻,趁着中午吃饭时间,跟他惋惜了好几十句。
黄教授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是见他进步就夸:“我之前总觉得,你对珠宝玉石,没什么感情,只是用极强的专业素养在做,现在看来,好像也还好。”
林思渡的解说工作结束得早,他又挂着工作牌,穿着鉴定师那身白大褂,去顾淮那边当摆设了。
顾淮正跟竞品公司的老板互相内涵对方公司的品牌理念,余光里飘过了一只林思渡,夹枪带棒说了一半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正要把人丢下走过去,谷忱那小子颠颠地又往林思渡的方向跑。
“林老师。”谷忱算是林思渡那个线上直播间的老粉了,过来打了个招呼。
林思渡礼貌点头:“你好。”
还是之前那样的距离感。
“好久没看你开过直播了啊,我从你刚开那号不久就开始看了。”线上关注了这么久,谷忱绞尽脑汁跟他聊天。
他经不住开始觉得,顾淮那小子,虽然时常手段百出,不是东西,但好像确实有点追人的本事。
“谢谢。”林思渡说,“最近太忙了。”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他又说。
“当然。”
“我想知道顾淮的生日。”林思渡说,“我去百度了,感觉不对。”
“网页上的……我想想啊。”谷忱回忆了一下,“那个确实不对,那个是从他们公司主页抄的,公司主页的就是错的,他爸记错了。顾哥生日在大暑,每年7月,给他过生日会热死。”
林思渡:“……”
嗯,他的生日在大寒那天。
“终于把那老头忽悠走了。”顾淮甩了个白眼走过来,“就那几个心眼,还想打探我这儿的商业机密。”
“等急了吗?”顾淮问。
“不。”林思渡的手机屏幕上是今日的双色球。
“你们聊吧,我先撤了。”谷忱赶紧说,“我晚上约了人打台球。”
“谢啦,帮大忙了今天。”顾淮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回头我请客。”
谷忱差点给他拍趴下,摆摆手走了。
顾淮口袋里叮叮当当的全是各种艺术造型戒指,他把林思渡搭在腿上的右手拾起来,往林思渡修长的手指上套戒指玩。
林思渡从双色球上收回目光的时候,右手五个手指上都被套了奇形怪状的戒指,没一个他觉得好看的。
但顾淮好像不这么觉得,按着他的手一一拍照,摆弄得起劲儿,戒指的设计嶙峋古怪,,把他的手指关节处都磨得有些发红。
他不怎么高兴地一只只摘下来,拍回了顾淮的手心里。
“18点了,去跟合作方吃饭。”林•备忘录•思渡干巴巴地说。
他向来都很准时,顾淮之前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就发现了,像个小闹钟。
闹钟催促:“走了。”
顾淮很不喜欢跟这群人一起吃饭,因为这些人总找林思渡说话,问各种学术性很强的问题,还不给钱。
“最近不建议入手海蓝宝石,因为大量营销,价格超过了实际价值,网传的圣玛利亚蓝价格过高……”林思渡端正解释,又谦虚地说,“投资这块我懂得很少,如果有需要可以咨询我旁边的顾……”
他没能说下去。
顾淮大概是烦了,一直耷拉在桌布下面的左手放到了他的腿上,隔着裤子捏了他两下,挺疼。
林思渡把手里的筷子端正地放在了锦鲤纹白瓷盘的边缘上,右手去拨顾淮那只作乱的手,拨不动。
顾淮接着他的话说:“最近确实不建议买,营销泡沫太大,赚不……嘶。”
林思渡踩了他的脚,很轻,但能感觉到细微的反抗。
顾淮耐着脾气把话说完,偏过头,饶有兴致地去看旁边的林思渡。
姓林的左脸写着“学术讨论”,右脸写着“严肃对待”,对他灼热的目光看似视若无睹,端正地像是在做什么专业汇报,也就耳朵微微地红了一些。
顾淮想把人按怀里揉几下,奈何这满屋子的人还在大谈珠宝投资,把他当成这一行的翘楚,满目都是敬佩。
这要在以往,他站起来就找个理由走人了,懒得跟这群人胡扯。
顾淮泄愤地在林思渡的手背上拍了好几下,把纤细的手指挨个裹在自己发烫的手掌里揉到温热,才把人给放开了。
散场的时候,屋外的气温是低的。
出了酒店,迎面而来的就是冬日清新寒冷的夜风。
林思渡戴口罩晚了一步,灌了口冷风,站在顾淮的身边就开始咳嗽。
他压着声音,小声地呛咳着。
顾淮伸手往他后背重重拍了两下,刚抬手要摘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围巾给他,他往旁边避开了。
顾淮压着围巾的手有些沉,眼睛的颜色极黑。
林思渡好像,很抗拒他在外边做出的亲密举动,是怕被人看见吗?
还是林思渡,在不经意的时候,还是对他有些疏离。
恰好黄教授他们出来,跟林思渡打了个招呼。
“林老师,我开车了,要不要把你捎去公交站?”林思渡的同事友好地问。
“谢谢,不用了。”林思渡礼貌地回绝,“我和顾淮哥一起。”
顾淮像个漏气的气球,扁了一半,突然又有了底气,撑着一股傲劲儿,趾高气昂。
顾淮哥。
真好听啊。
比顾先生好听多了,也顺耳多了。
目送着这几个人离开,林思渡慢悠悠地咳嗽了几声,伸手拉了一下顾淮的围巾。
“刚才不是还不要?”顾淮板着脸。
“啊?”
“啊什么?”顾淮大声问,“刚才不还很抗拒?怕我在人前对你好,怕被别人发现你跟我谈恋爱?”
“……没有。”林思渡冷冷地说,“我是想让你别那么拍我,肺都要给你拍出来了。”
顾淮:“……”
顾淮:“…………”
顾淮猛地把带着自己体温的黑色围巾摘下来,轻轻地扔他脸上,隔着围巾,泄愤般地用拇指揉了揉他的嘴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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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