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柏浔和柏建林他们都在食堂吃的晚饭,应小澄终于如愿让柏浔吃上他们食堂的鸡腿。为了不让应小澄失望,柏浔吃了两个以证自己也觉得很好吃。
柏建林也挺喜欢食堂的菜,但他吃完还是惦记那口猪肉三鲜和豆腐粉丝,“小澄,爷爷还是更爱吃包子。”
应小澄吃着饭突然被点,抬起头说:“好的爷爷,我出去了就做。这次多包两种馅,香菇青菜和芥菜肉包,爷爷你爱不爱吃?”
柏建林矜持地点头。
柏浔手里的纸巾精准擦掉应小澄嘴角的汤汁,“你做的他都喜欢。”
柏建林的老友们听见了,说:“听者有份,我们也要吃。”
柏建林不是小气的人,“可以,一人两个。”
老友们又气又好笑,骂他越老越不像话。
众人吃完饭一起走出食堂,高层和教练全程陪同,直到把人送上车。
柏浔自然跟柏建林一辆车,爷孙俩坐在车后座,其他车已经开走了他们还在原地。应小澄站在落下的车窗旁,柏建林对他说:“吃过晚饭这一天就结束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训练。”
应小澄笑着答应,低头跟车里的柏浔互相亲过脸颊了再往后退,看着车子开走。
那天过后,有很多东西陆陆续续运进训练基地。训练场馆内数量不够多,平时需要排队使用的体育器械都增加了。除此以外还有崭新的比赛服装,日常训练用的跑鞋,速干衣,按摩仪器,包括女选手需要的卫生巾等等。种类之丰富,几乎涵盖了能想到的所有日常用品。
大家拿到这些东西当然会想这是从哪儿来的,难免就聊到应小澄身上。
谁也想不到这从山里来的穷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给训练基地,整个田径队带来这么多的利益。有人自知是沾光了真心感谢,也有人眼红,觉得应小澄心术不正,攀高结贵。
但这样的声音相对好的声音就显得很少很小了,尤其看见应小澄正得势,高层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更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应小澄不知道训练基地的人怎么看他的,反正在他看来,他也是沾了柏浔的光。赞助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因为柏建林很爱柏浔,其他人才有光可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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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秀贤总在夏天来。
墨镜一戴,行李箱一拉,千里迢迢坐着飞机就来看他脾气不是很好的表弟。这样的习惯或许会持续很多年。
之前他每次来,接他的都是柏家司机,但这次还有一个人。
柏浔坐在车后座,安秀贤坐进来了也没看他一眼。
“有的人生来当牛做马,而你,我的欧豆豆,你是来享受世界的。”
柏浔不想理他。
安秀贤用探寻的眼神看他,“你转性了?”
柏浔怎么可能来接他?这概率不比买彩票中五百万还低?
“他让我来接你。”
这个他是谁安秀贤已经有答案,但还是问:“谁?”
柏浔不说话。
“应小澄?为什么他叫你来你就来?”
安秀贤并不总跟应小澄有联系,一个是应小澄训练很忙,另一个是他自己很忙。生活无法同频,聊天就无法同频。
很多事安秀贤都不知道。柏浔也没有那么好心给他解答疑问。
应小澄还在训练基地里出不来,不过也快了,他微信上跟安秀贤说过两天就能出来,去柏浔爷爷家玩,叫他一起。
安秀贤因为妈妈的关系,跟柏建林也挺不对付,其实不太想去。但应小澄说自己要去做包子,除了柏家爷孙俩,还有别的人在,算是个家庭聚会,他就感兴趣了。
“多新鲜,你们老柏家还能开上家庭聚会了。”
柏家人丁少,从柏建林开始就是一脉单传,早些年可能还有几个亲戚,但由于几乎不走动,就算有也跟没有一样。
柏浔不置一词。
安秀贤过来就是住在悬铃木的洋楼,柏浔为了招待他,这段时间除非柏建林特别想他了,否则就住在悬铃木。
安秀贤是一个很鸡毛的人,心也挺细,刚进洋楼就像家让特工进了,空气里有陌生人的味道。
“你又找了个阿姨?”
阿姨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只有我。”
“那这是谁的味道?”
柏浔的味道很好认,有点花香味那个是他,阿姨身上没有特殊味道,而空气里残留的这个,是洗衣粉,还是手洗的不是机洗。
综上所述,安秀贤摘下墨镜回头盯着柏浔,“你外面有人。”
柏浔觉得他神经病。
安秀贤也觉得这说法欠妥,“你里面有人。”
“找个补习班,你中文退步很严重。”
安秀贤在客厅闲晃,“这也不是小澄的味道啊,小澄喜欢用肥皂,那这是谁?”
柏浔已经上楼了。
阿姨笑着解答:“是小沅,他早上过来拿东西了。”
“小沅?”
“柏老先生领养的孩子。”
安秀贤震怒,“反了他?”
他迅猛地掏出手机就要给妈妈打电话。可想而知,柏浔的阿姨要是知道有人要跟柏浔争遗产,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柏建林的,那个什么沅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快进房间的柏浔听到安秀贤的声音,回头走到楼梯,对气到发抖的安秀贤说:“爷爷立过遗嘱,我是唯一继承人。”
他说完最要紧的话就走。
安秀贤挂断差点就拨通的电话,十分纳闷,“那老头想什么呢?多大岁数了还领养。”
阿姨帮着解释,“是柏老先生朋友家的孩子,父母过世早,就剩下小沅一个人,快成年了没有亲戚愿意管他,柏老先生就领回来了。”
安秀贤不想管柏建林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那这事儿柏浔点过头没有?”
老东西要是先斩后奏,他非得跟他理论理论。
阿姨不好回答,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柏浔不在的时候沈沅住在柏建林那里,今年才开始住校的,平时只有周末,学校放假了才回来。所以他两边都有房间,东西是悬铃木有一点,四合院那边也有一点。也是安秀贤狗鼻子太灵,人家手洗衣服,洗衣粉倒多了都被他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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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澄从训练基地出来的那一天是星期六的下午,他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刚洗完澡一身肥皂香。
柏浔要去接他,安秀贤也跟着去,因为接到应小澄了他们会直接去柏建林那里。
训练基地的大门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有选手也有教练。应小澄背着包从里面跑出来,阳光晒得他整个人热乎乎的,坐进车里吹到空调冷气了才长舒一口气。
他人坐在后座,许久不见安秀贤他很开心,伸手拍拍副驾驶的安秀贤肩膀,“哥你变帅了。”
“我就喜欢跟你说话。”
车子开往柏建林的四合院,经过商超时应小澄说要买水果,车子便停下了。这里的东西不便宜,但品质也更好。应小澄买了很多水果,付钱的时候柏浔拿出卡要刷,应小澄拦了一下,“你付就变成你买了。”
柏浔把卡收起来。
安秀贤提起手里的篮子给他看,里面都是薯片牛肉干。柏浔又把卡拿出来给他,安秀贤拿去刷了,还买了一大桶香草冰淇淋。
柏建林建造四合院的地段寸土寸金,晚上站在院子里,能看见高楼大厦的灯,有种赛博朋克感。
应小澄和安秀贤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看到如此气派的院子都有些惊讶。
沈沅在家,听到声音出来接他们。
“小沅!”应小澄挺久没看见他,笑着拉他的手,“你又长高了。”
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柏建林领养的小子,安秀贤拿出了柏浔娘家人的嘴脸。遗憾的是沈沅并没有过多注意他,一视同仁地叫他一声哥。
应小澄像个长辈搂着比他高的沈沅,“读书好累吧,晚上我给你煮鱼汤喝,营养补脑,吃鱼聪明。”
安秀贤心里不平衡,“为什么我没有汤?”
应小澄回头哄他,“你想喝什么汤?”
“参鸡汤。”
柏浔很不高兴他们点菜,“这里是餐厅?”
应小澄放了小的去抱大的,“没关系,你想吃什么?”
他像没骨一样缠在柏浔身上,柏浔也没有嫌他热。而最让安秀贤震撼到灵魂出窍的,是柏浔脸上的不悦如同潮水退去,刚被他招惹出来的不耐烦竟从眉眼全部消失。
“我没什么想吃。”
“那鱼汤你喝不喝?”
柏浔点头,脚步未停。
应小澄还贴在他身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对情侣。
安秀贤如遭雷劈,字正腔圆,“我靠!”
应小澄被他一声暴喝吓一跳,猛地回头,“怎么啦?!有蛇吗?在哪在哪?”
他还没进来就觉得这里可能有蛇,花花草草那么多,冒出一两条花蛇来也不奇怪。
但安秀贤的反应不像看见蛇,是一种发现自己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崩溃,“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应小澄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再和柏浔对视,“你没告诉哥吗?”
他以为柏浔已经告诉安秀贤了。
“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安秀贤难以置信。
“你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呀。”应小澄说:“还有好多人不知道。”
安秀贤并没有被安慰到,“我对你们来说算什么?”
柏浔从不惯他,由他戏瘾发作,牵起被唬住的应小澄就走,“不用理,他水喝多了。”
安秀贤听出他骂得很脏,“你脑子才进水。”
走过四合院的回廊,应小澄注意到有好多鸟笼子,“爷爷养的吗?”
柏浔嗯了一声,脚步一转朝那些他平时懒得看一眼的鸟笼走去。见应小澄眼神稀奇,他伸手想打开鸟笼上的小门。但应小澄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别呀,万一飞走了。”
“不会。”
“万一呢?”
“我还他一只。”
柏建林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那能一样?”
三个人回头,就看到柏建林从一扇半圆的红木门里走出来。
柏浔没有被抓个正着的窘迫,“还在,别紧张。”
柏建林示意他们往回退,自己上前打开笼子,手伸进去,那只脸有腮红,奶黄色的玄凤鹦鹉就乖巧地跳到他的手上。
应小澄稀罕地问:“它会说话吗?”
“它会唱歌。”
玄凤鹦鹉开始展示才艺,摇头晃脑地唱起歌来。
应小澄听出它在唱什么,激动地抓着柏浔的手指,“我知道我知道!是《泉水叮咚》!泉水呀泉水你到哪里你到哪里去~”
柏浔觉得他唱歌比鸟唱歌好玩,眼睛只盯着他看。
“小澄还知道这歌?”柏建林有点惊讶。
“我妈会唱。”应小澄笑眼弯弯地看着那只玄凤鹦鹉,没有试图用手去碰。
柏建林把展示完才艺的鹦鹉放回笼子里,带他们回屋喝水。
“晚上都住在这。”柏建林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秀贤一间,王庆一间,小澄你跟柏浔一间。”
王庆白天要上班,要晚点才能到。
应小澄坐不住,喝完一杯水就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爷爷我买了水果,我去切,一起吃。”
他一走柏浔也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柏建林跟安秀贤。
两人沉默了一阵,安秀贤说:“你收养那个沅,是不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
柏建林瞥他一眼,“不是。”
“那你为什么?”
“我死了以后,他不能是一个人。”
安秀贤深觉被冒犯了,“我跟我爸妈不是人吗?”
“是,但你们陪不了他。”
“我们不行,这个方还是圆的就可以?”
柏建林不想说自己那天在灵堂看到沈沅一个人时,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的灵堂上,柏浔可能也是这样一个人的心情。
“你知道他的脾气。”
安秀贤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就算你是为了他好,被我妈知道了,你还是得挨骂。”
柏建林从来没怕过,“两姐妹一点也不像。”
柏浔的母亲坚强又柔软,安秀贤的妈妈相对泼辣,比较强悍,那是安秀贤和他爸在这世上最害怕的一个人,以前他一直以为妈妈没有弱点,直到柏浔出事。他妈妈愤怒得想把柏建林和他的房子一块炸了。
“你一点也不反对?到柏浔这,你们家可就绝后了。”
柏建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年轻人?”
安秀贤说:“我不信你没期待过柏浔的孩子。”
“你了解他就该知道,打动他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那确实极其困难,很多人可能还没开始就放弃了。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成功。
“比起素未谋面的血脉,我更爱柏浔。”柏建林这样说:“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你妈妈,小沅我也并非能完全相信,但小澄我相信他。”
安秀贤心念一动,“为什么?”
“因为柏浔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