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谢云槿挠了挠自己脸颊,“是不是很脏?我先去洗一洗。”
“让大夫过来。”梁煊吩咐。
“我真没事,”谢云槿转了一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让大夫看看,孤才放心。”
谢云槿无法,只能答应。
旁边伺候的下人一溜烟跑去请大夫。
“这些人怎么处理?”谢云槿问。
“先让县丞问清情况。”
“也好,我带了不少城外的人回来,一直放任他们在城外也不是个办法。”比起住在城里的人,城外情况更糟糕,既然谢云槿见到了,没道理放任不管。
“阿槿想怎么做?”
“我想找个专门的地方安置他们,让他们做做活,换取住处和食物,只是一个初步想法,具体还要与几位大人一起商议。”
安置灾民,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考虑的地方有很多。
梁煊点头:“先让大夫给他们看看身体。”
主要得确定,这些人没有染疫病。
桩桩件件吩咐下去,谢云槿被梁煊拉回屋。
屋里提前备了热水,谢云槿洗洗搓搓,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只觉得浑身一轻。
果然,他还是受不了脏兮兮的自己。
头发一时半会干不了,谢云槿干脆披着湿漉漉头发出来。
梁煊拿了干巾子走过来:“擦擦头发。”
谢云槿伸手,梁煊却没把干巾子给他,而是道:“要我帮忙吗?”
虽是问句,却没给谢云槿反对机会。
谢云槿被按着坐在椅子上,头皮处传来轻柔触感,他眯了眯眼。
“阿槿是大功臣,我为阿槿效劳,是应当的。”
“哪里是什么大功臣,”谢云槿被夸的不好意思,“说到底,也是我们考虑不周,才让这样的事发生。”
头发擦的差不多,大夫也来了。
一同走进来的,还有灰头土脸的章子茗。
对上章子茗怨念的目光,谢云槿一愣。
啊,他就说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敢情把章子茗忘了。
谢云槿忙起身:“抱歉抱歉,这边还有水,子茗你也洗洗?”
章子茗被带下去洗漱。
来的是负责太子伤口的大夫,皇后有孕,梁煊不放心把皇后一人留在宫里,便将陈太医留在太医院时时照料。
大夫对两人也算熟悉了,在太子授意下,为谢云槿把脉。
良久没有说话。
谢云槿本来觉得自己没受伤不应该有问题,被沉思的大夫弄得一颗心高高悬起。
梁煊也蹙起眉头:“阿槿身体可有异常?”
“哦,没有,”大夫回神,“谢大人除了体质有些弱,没什么问题。”
“差点吓死我。”谢云槿吐出一口气。
“草民给谢大人开两副补身体的药……”
“别别别,”不等他说完,谢云槿急促打断他,“我觉得我身体很好,不用补了。”
真的,别再让他喝药了。
在侯府都快喝吐了。
大夫失笑:“公子的弱症年轻时可能不显,若不早日调理,日后会有有影响。”
药确实不好喝,大夫从前见过抗拒喝药的,大多是孩童,如谢云槿这般年纪还这么抗拒的,倒是头一回遇到。
谢云槿还想再说什么,梁煊已经一锤定音,让大夫给他开调理的药。
大夫来自民间,在外颇有名气,是在听说灾地疫情后自愿过来帮忙的,后来太子受伤,被临时抓了壮丁,便一直负责太子的健康问题。
章子茗洗漱完出来,见谢云槿愁眉苦脸坐在椅子上,好奇:“这是怎么了?”
“他不想喝药。”大夫笑呵呵把开好的方子递给梁煊。
“噗。”章子茗没忍住笑出声,“不是吧,云槿,你这么大了还怕吃药?”
谢云槿气不过:“大夫,你给他也看看,但凡身体有一丁点问题,也要好好治!”
最后三个字,语气格外重。
说完,谢云槿想到什么,补充:“对了,大夫,他是楚大夫未过门的夫君,为了楚大夫的幸福,您一定要仔细给他瞧瞧。”
“不是吧,云槿,我不幸灾乐祸了还不行吗?”章子茗秒变苦瓜脸。
谢云槿抱臂,冷笑:“你不是不怕喝药吗?”
“那也要看是谁开的药,”章子茗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是楚楚开的,再苦也能喝……”
无形中被秀了一脸,谢云槿无语。
听说他是楚楚的夫君,大夫果然来了兴趣,把人按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仔细把脉。
边把脉边道:“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有些气血不足,嗯,那方面也没问题,需要加强吗……”
章子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夫,这个就不用说了吧!”
谢云槿哈哈大笑。
最终,章子茗喜提和谢云槿一样待遇,得了一副补药方子。
有人陪自己一起受苦,谢云槿也不觉得药难喝了。
县丞动作很快,第二日一早,便将被谢云槿抓回来的几人查的清清楚楚。
那些人口中所谓的背后有人,也没有什么大来头,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
“那人是王大人继室的弟弟,仗着有这么个姐夫在,胡作非为惯了,水患之前就爱欺压百姓。”
谢云槿看完卷宗,眉头拧紧:“特殊时间,这些人最好着重处理。”
“下官明白,不能寒了大家的心。”
“判罪的时候,找些百姓来听,最好是那些被欺压过的。”
官府放出消息,宣判当日,衙门人满为患,尤其被谢云槿从城外带回来的人,翘首以盼这一天很久了。
他们受了太多苦太多罪,若没有谢云槿出现,他们不可能有今天的日子。
从城外带回来的人的安置问题,谢云槿全程跟进,那些人也知道,自己能留下,每日领一些足以果腹的食物,都是因为谢云槿。
他们可能没读什么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却是打心底感谢谢云槿,将他的话奉若圣旨。
判下重罪那一刻,衙门传来一片叫好声。
解决完这件事,谢云槿从衙门出来,被堵在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见到人,这些人纷纷跪下,大呼“恩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谢云槿忙让他们起来。
“恩人,您是我们的恩人,若没有您,我家老母怕是熬不过几日,是您带我们到这里,还派大夫给我们看病,救母之恩,无以为报……”
“若不是您,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如果没有您,我一辈子也没法为我男人讨回公道……”
你一言我一语,感恩的话包围了谢云槿。
谢云槿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面前的人,衣着并不光鲜,甚至无法做到干干净净,却有一颗颗至纯的心。
无法言说的情绪从心底蔓延,这一刻,谢云槿心中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他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确定,他想做一个好官,让千千万万的百姓衣能蔽体,食能果腹。
显露出来便是做事更用心了。
不会的,拿不定主意的,主动询问身边的人,再不行,就去问梁煊。
他的改变太明显,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梁煊感悟更明显。
来这里之前,谢云槿是个有些天真的没长大的孩子,来这里后,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飞速成长,从一开始的事事需要人帮扶到现在足以独当一面。
欣慰的同时也有心疼,任何成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医署研究有了新进展,在楚楚的带领下,他们改善药方,研制出副作用低到足以忽略不计的对症药方。
将可能出现的问题与病人说清楚,许多病重到完全靠药物撑着的病人主动提出试药。
“反正我们也没几日活路了,若不是有各位大夫倾力相助,我们可能熬不到今天,若是药有效,把我们治好,对我们来说,是顶顶的大好事,如果,我是说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死了也不亏了。”
“阿大说的对,我们这个样子,早该死了。”
“别这么说,”带着防护面罩的大夫语气哽咽,“没有一个人是该死的,我们会尽力救你们。”
煎好的药被发放下去,先由病情最重的人服用。
在所有人或期待或沉重的心情中,三天一晃而过。
谢云槿与梁煊穿上大夫送来的特制防护服,前往医署。
医署建在空旷地带,是一位富商修来度假的别庄,占地面积非常大。
“要不殿下留在外面吧。”站在医署外,谢云槿再次开口。
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得到的永远是同一个答案,这次也不例外。
深吸一口气,两人踏进医署。
淡淡的药味透过蒙住口鼻的布巾传来,楚楚带着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面带喜悦。
“启禀殿下,我们的药起作用了!”
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谢云槿用力掐了掐手心,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第一批服药的人已经逐步好转,虽然痊愈需要一段时间,但,已经确定脱离生命危机。”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云槿没忍住,转身抱住梁煊,语气激动:“殿下,你听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时疫有解决办法了!”
疫病,一直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如今,这块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梁煊伸手护住谢云槿的腰:“嗯,我听到了。”
接下来,谢云槿与梁煊一同去看望了安置在专门地区的病人,虽有病容,但如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
楚楚作为带头人,忽视了章子茗不断投来的思念目光,跟随在太子身后,为一众官员做介绍。
章子茗看看时不时与谢云槿低声说话的太子,羡慕极了。
他也想和楚楚贴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