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雨水从四面八方渗入警察厅地下停车场。雨滴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显得格外清晰,让人困乏的大脑产生一种平衡的舒适感。
“我不认为你的提议具有实操价值。”
降谷零在路过某辆汽车时,车内的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理事官。”降谷零停下脚步,站的笔直。
虽一头白发但身体强壮的黑田兵卫从车内向外望去:“你要求与我面谈,如果谈的内容只是薄荷酒疑似未成年,那显然是浪费了我的时间。”
“为什么?”他追问。
“薄荷酒是黑衣组织的高层干部,不是你奉命唯谨的下属。就薄荷酒目前的态度来看,他不会配合你坦白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信息。你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还白白浪费掉了最佳的审问时间。”
“他会愿意的。”降谷零说的十分肯定,“我对他有信心。”
“信心?这么幼稚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降谷。”黑田兵卫讥讽道。
降谷零蹙眉。
“趁着组织还没有发觉薄荷酒被捕,想办法从他身上挖出更多情报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你竟然在思考该怎么帮他脱罪?”
降谷零波澜不惊,平静地叙述:“据我调查,薄荷酒的名号在组织很早就有了,他加入组织的时候可能只有12岁、13岁、甚至更早......”
这种事情,本不该发生!
“像这样的失职,我们不应该挽回吗?”
黑田望着他:“挽回之后呢?”
降谷零被黑田兵卫问的一愣。
“仅仅是避免了死刑,然后亲眼目睹他老死在监狱里?降谷,花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有意义吗?”
“至少...”降谷零呼吸放缓。
至少,他可以不用死。
“无谓之举,别告诉我你想感化他。”
“不是感化。”降谷零眼神坚定,“是交易。”
一笔,薄荷酒无法拒绝的交易。
黑田兵卫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降谷零,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你真的能够说服他,我不会阻止。但,我并不认为这会成功。”
“24小时,如果你能让他说出扮莲野诚来到警察厅的目的,我们再继续谈这件事。”
黑田兵卫留下这句话,车窗上移,汽车驶出停车场。
降谷零望着理事官车子的白色尾灯,那束刺眼的光渐渐扩散,照亮周围。
就算被灼到眼睛,他也站得笔挺,目送着黑田兵卫的车子开走。
随后,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按下计时键。
黑麦威士忌掀开酒吧的帘布,玻璃门上沾满水痕,雨夜清凉味道沁入肺脾。
亡命之徒的避风港总是充满着血腥味,可今天却不太相同。
酒吧新装了一台电视机,正播放着奥地利的音乐脱口秀节目,氛围莫名的祥和起来,但祥和之下的暗流涌动仍然存在。
他找到正在和卡尔瓦多斯玩摇骰子的游戏的贝尔摩德,随声问道:“还是没有薄荷酒的消息吗?”
“慌什么黑麦,薄荷酒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贝尔摩德懒懒地眯起眼睛一下下地摇动骰盅,扣在桌上后很完美地开出三个六。
“一旦他被捕了,那就......”
“那就说明你救回来的研究员早就背叛了,处理掉就好。”卡尔瓦多斯似乎觉得这个电灯泡扫了贝尔摩德大人的兴致,语气很是不耐烦。
黑麦一愣:“那薄荷酒怎么办?”
贝尔摩德拢了拢头发,举手投足间高定香水的气味弥漫开来:“很遗憾,你的搭档没发出任何求救的信号。”
黑麦:“如果是他根本来不及发求救信号呢?”
“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贝尔摩德的回答很无情。
黑麦威士忌看似焦急烦躁地离开。
只有在这样的情绪掩护之下,他才能让自己在避免被怀疑的同时,向贝尔摩德侧面打探出薄荷酒到底有没有被捕。
药物数据的硬盘对日本公安来说不重要,可对FBI却截然不同。
他听闻日本公安封锁了巨蛋游乐园,将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薄荷酒仿佛和硬盘一起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
薄荷酒多半已经被捕,可贝尔摩德好像知道他一定不会出事一样对此漠不关心。这不代表这薄荷酒真的没事,反而......
实在是太怪异了。
黑麦威士忌离开后,气氛又恢复如初。
随着深夜降临,电视机上的节目从脱口秀换成了音乐剧,卡尔瓦多斯感叹:“琴酒不喜欢吵闹,如果他知道酒吧多了台电视机,会把这东西丢出去的吧。”
贝尔摩德摆弄着指甲,笑了:“你以为是谁让买的?”
卡尔瓦多斯的表情揪成一团:“难道是琴酒......他可不像是喜欢看电视的人。”
贝尔摩德笑而不语,用指甲不断拨动骰子。
次日清晨,降谷零来到监控室,屏幕中的薄荷酒正在吃早餐。
监狱的空调依旧开着,不同于往日的是今天薄荷酒的饮食终于从冰水饼干换成了热牛奶和煎蛋吐司。
待薄荷酒吃完早餐,降谷零走进羁押区。
到达时,他故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透过金属栏杆看向里面时,薄荷酒坐在床上,正无聊地下下戳着着手铐。
青年眼底的忧伤像是达到了某个降谷零永远触及不到的远岸。
降谷零目光一凝。薄荷酒身上的寂寥之感也许一直都在,偏偏以往都被自己忽视了。
监狱中,薄荷酒发出忧伤地叹息。
《假面超人》的最新季今天开播了,也不知道演了什么内容……
见到降谷零的到来,他眼前一亮:“降谷君能帮我把左手的手铐打开吗,这样睡眠时不舒服的。”
“可以。”
“真的?!”薄荷酒眼前一亮,根本没想到降谷零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降谷零将青年的喜悦尽收眼底,不露声色提出交换条件:“前提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没问题。”薄荷酒点头。这个游戏昨天已经玩过了,今天他不介意再玩一次。
“还记得吗?在你刚搬来和我一起住的时候,我们去吃过一次烤肉。那天晚上街上有很多的高中生。你当时不太开心,我以为你是想要吃冰沙。那些学生和你年纪相仿,那才是你当时难过的原因,对吗?”
路过同龄人的身边,深陷泥潭的杀手会想些什么呢?
“我...”薄荷酒用打了石膏的右手挠挠头。当时,自己确实有一点小感概,可是这件事情如果降谷零不提起,自己早就忘了。
不对!
降谷零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未成年的事情?
这样勾引计划岂不是进行不下去了?
薄荷酒焦虑地咽了咽唾沫,开始找补:“我没有。当天我心情明明很好,是降谷君想太多啦。”
“为什么要否认?”
“什么?”
“明明承认这件事会让你的处境更乐观一些,可是你为什么要否认。”降谷零质问。
薄荷酒心中的小人已经在捶胸顿足了,能为什么,当然是怕你嫌我小啊。不然呢?
“我只是长的年轻,真的已经成年了。”他的眼神无比真诚。
降谷零拿出手机,开始翻找联系人:“既如此,一会儿我带医生来给你做骨龄检测。如果检测结果显示你撒谎了,手铐还是铐着吧。”
薄荷酒没有思考,改口非常之快:“...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我好像确实没成年。”
“下一个问题,硬盘在哪?”
薄荷酒抿了抿嘴唇:“这已经不是私人谈话了,降谷君要开始审问我了吗?”
“有区别?”
“当然有,前者是我想让降谷君知道的事情。”薄荷酒的语气理所当然,那么这边压力又给回降谷君。
美好的气氛渐渐稀薄。
降谷零冷冰冰地打量着他,对方的迂回让他有种实施暴力的冲动。
虽然降谷零并不想承认,可在他的内心之中,一直深埋着另外一种处理与薄荷酒的关系的方法。
譬如现在就把他正在愈合中的腕骨重新掰断,然后逼迫他回答所有问题。
每一次见到薄荷酒,他都要重新把这种暴戾之气重新压制下去。
内心此刻仿佛分成了两个极端,一端想要引导薄荷酒从黑暗重回光明;另一端则急迫地想挖出薄荷酒知道的所有情报,哪怕让对方的身心遭受创伤也无所谓(这通常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尤其是在薄荷酒的胃痛严重以后,两端越来越割裂,甚至到了让人时不时就恍惚一下的程度。只有在见不到薄荷酒的时候,他才能够正常思考。
不过,目前仍然是第一种想法占了上风。毕竟虐待未成年的事儿,他做不出来。
至于空调的低温,这种小小的举措就不在降谷零认为的‘雷霆手段’范围之内了。
青年杀手在敏锐的第六感之下,将受伤的右手藏到背后:“降谷君,你的眼神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腕骨忽然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降谷零冰冷的眸子变得温和起来,换了个话题:“那么,哪些问题是可以告诉我的,哪些不能告诉我的?”
薄荷酒爽利地答道:“除了硬盘的问题,其他的我都可以。”
降谷零知道自己距离成功只剩半步了:“介意测慌吗?”
薄荷酒思考了一下:“如果午餐有橘子味汽水,那就不介意了。”
的时间定在了薄荷酒用过午餐之后,警察厅的众人对薄荷酒愿意说出一切并且答应的举动瞋目结舌。
毕竟在一天前,他还半点都不愿配合审讯。
而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降谷先生在早上去了一次薄荷酒的监狱待了不到半小时。
在降谷零从羁押区出来后,就直接吩咐下属去准备调试仪器。
薄荷酒也好似为了满足他们的幻想一样,被带出来时迈着虚弱的步伐,没什么精神地地扫过警备企划课每一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明明只是正午时的困倦,在众人眼里却好似被脑补成了别的内容。
整个警备企划课在得知薄荷酒可能是未成年后,那种被耍的气愤稍稍冲淡了些,对他的态度也稍微好上了那么一分。
负责进行的居秋慧子在开始之前,把风见拉到一边,小声问:“今早到底发生什么了,薄荷酒怎么突然想通了?”
风见谨慎开口:“可能是降谷先生让他变成熟了吧。”
和小孩子讲道理,让其幡然醒悟。他猜降谷先生就是这么做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秋慧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道:“真不是东西啊...”
慧子:你说的成熟是哪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