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风见裕也准备开车载薄荷酒去医院看望降谷零。
这个时间地下停车场来往车辆不断,有下班的,也有出外勤的。
两人一路走来,很是热闹。
才刚走到汽车旁,风见裕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浏览完简讯,表情严肃起来:“抱歉薄荷酒,夏本警官遇袭,我得先走了。”
“夏本警官人不错,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薄荷酒的提议被风见婉拒了。
目送风见的车子离开后,他打开手机把那家没怎么听过的私人医院的名字输入进导航软件,一个人走在主街上。
晚高峰时段,还真说不准乘车和步行哪个用时会更短一些。
路灯下,青年走走停停,时不时在路过的便利店买个饭团或冰淇淋,循序渐进解决晚饭问题,在和煦的微风中享受夜晚。
直到,一辆保时捷停在了他的身侧。
琴酒放下车窗,银丝顺着车窗飘出来:“上车。”
薄荷酒谨慎地环顾一圈,确认没人盯着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随后保时捷猛踩油门,在一众堵得嗷嗷叫的汽车长队中杀出一条路来。
琴酒的目的地是在附近的安全屋。这是一个拥有很长楼梯的老式公寓,薄荷酒跟在琴酒身后上楼,随着一步步迈上台阶,心也悬了起来。
“你最近怎么都不露面了?”他决定说点什么,打破沉静的氛围。
“忙。”
“这样啊。”
气氛又沉下去了。
进了室内,琴酒打开灯。
显然琴酒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安全屋,屋内没有一点生活用品。
薄荷酒在临近门口的漆皮沙发上坐下。琴酒脱下厚重的外套,薄荷酒瞬间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薄荷酒站起来:“你受伤了?”
“没事。”
薄荷酒本着身为Boss就要对属下负责的态度,刚要继续追问下去,就见琴酒拎了一瓶子酒,砰地一声撩在桌上,把话截住了。
“你没成年的时候,Boss不让你喝烈酒,说是对脑子不好。”琴酒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因为就算薄荷酒不喝烈酒,现在的脑子也不见得有多好。
“那现在能喝了对吧。”
“诶?嗯。”
薄荷酒点头,如果琴酒只是人生遭遇失意,想找自己喝个酒,那他不会拒绝的。
但前提是,琴酒能治一下伤。
“你先让我帮你处理伤口,然后我们再喝酒怎么样?”他开出条件。
琴酒没有说话,薄荷酒权当他默认,拿出医药箱帮他止血包扎。
在这期间,他问了好几次琴酒是怎么受伤的,可后者都没有回应,仅仅是用泛着幽光的绿瞳看着他。
处理好伤口,薄荷酒遵守约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巨大的白兰地瓶子捧起来很吃力,牵动了藏在袖子里的伤,发出稀碎的暗痛。
酒水刚沾嘴唇,一股带着苦味的酒精流窜咽喉,他呛的顿了一下,随后才把那口酒喝下去。
“不好喝。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喝这种东西?”薄荷酒问。
琴酒的声音冷飕飕的:“等你全喝下去就知道了。”
“真的?”
为了深入体察下属们的爱好兴趣,薄荷酒把这一杯全部喝光。此刻他已有了醉意,脸上升起两朵红晕,脑袋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琴酒的目光还算平和,并没有往常刀刃般的尖锐:“薄荷酒。”
“嗯?”
“我明白Boss为什么会选择你了。”琴酒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无尽的讥讽,“他终究没有实现永生,所以在死前,放过了大家。”
这是Boss对组织成员唯一的仁慈。
“什么?”
薄荷酒困惑地眨眨眼。明明喝酒的是自己,可怎么感觉琴酒醉了。
薄荷酒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别说,这东西真的越喝越上头。
“如果不用再受制于公安,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受制于......”薄荷酒晕晕的,琴酒的话语一会儿离自己很近,一会儿似乎又变得遥远,昏昏沉沉,像是在做过山车。
他不记得琴酒后面又和自己说了什么,记忆已经被酒精蒙上了面纱,再也无法摘下。
醒来时,已是冰冷的午夜。
薄荷酒捂着头坐起来,这才发觉琴酒已经提前离开。
他看了眼时间,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去医院来着,帮琴酒锁好门后,匆匆离去。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在这之后琴酒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薄荷酒来到医院时,降谷零正在病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工作,见他进来把电脑放到了一边。
病房没有开灯,全靠窗外广场上的路灯照亮房间。昏暗的灯光下,降谷零左眼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看上去有点可怜。
“你眼睛怎么了?是赤井秀一打的吗?”薄荷酒跑过来,用指腹碰了碰纱布边缘。
“我没事,只是眼睛发炎了,纱布明天就能拆。”降谷零嗅了嗅空气,紫色的眸子凝视着他,“仁矜,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薄荷酒试图用手指比出酒杯的高度,但比划半天都没有个结果。
“记住,下次受伤了不要喝酒。”降谷零从床上起来,揽住他,免得他乱晃:“既然来了医院,我陪你去找值班医生处理下伤。”
“不急。”薄荷酒甩开他的手,坐在了窗台上,“我们先聊一聊吧降谷零先生。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Boss了,所以你...不生气吗?”
看着薄荷酒酒后的样子,降谷零眉心剧烈跳动:“生气。”
“这样啊。”薄荷酒看着天花板。
紧接着,他听见了一声轻笑:“然后我同赤井秀一打了一架,现在不生气了。”
不是,这关人家赤井秀一什么事?
薄荷酒被逗笑了。
“仁矜,下来别摔了。”
“我不会摔的,我可是站在世界顶点,兼具浪漫主义与悲情-色彩的杀手之神。”
“小心,别!”
下一秒,薄荷酒从天而降,降谷零匆忙抱住他跌在身后的床上,这才避免了摔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命运。
薄荷酒从降谷零身上爬起来,笑容灿烂:“对不起啊零。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去找值班医生就好。拜拜。”
薄荷酒此刻的表情降谷零曾经见过一次,眉眼弯弯的,笑意仿佛是被点燃的火焰,在双目中灼灼地烧着。
就好像曾经血红的夕阳。
在薄荷酒转身出门的一瞬间,降谷零的心中突然有一种此生再不复见的悲鸣。
“仁矜!”
他追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
“好吧。”夜色中,薄荷酒叹气。
看来,今晚不能去死了。
原本只是找医生擦个药,没想到这都能查出了轻微脑震荡被被强行留在医院。
“你难道没觉得头晕吗?”降谷零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以为是低血糖,就没在意。”
“......低血糖也很严重,无论是哪个都得看医生,记住了吗?”
“那我能和零住在一起吗?”
“不行。”正在收拾药品的医生将薄荷酒的畅想无情打断,“你要去的是脑科病房,而且降谷先生的vip病房只有一张床,不利于休息。”
“好吧。”脑震荡的杀手枯萎了。
在东京都,与公安有关系的医院很多很多,这里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说宇山牙科诊所是公安专门为了收治秘密犯人的,那么这里住的几乎都是受伤的警察。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看在联合行动的情分上,被盟友提供了医疗援助的FBI探员们。
再比如,其中某颗带针织帽的银色子弹。
“为什么我能在这里遇见你呀?”
看见对床的赤井秀一,薄荷酒问的超大声。
“因为脑震荡。”赤井秀一扫了眼薄荷酒的床头卡,“你不也是吗?”
半小时后,闻讯而来的降谷零冲到三楼病房后,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赤井秀一拼死护着一瓶白兰地,薄荷酒试图抢走。
“你就再让我喝一点嘛,别这么小气,黑麦。”奇怪,他记得琴酒给自己喝的也是这个酒,包装和英文全都一模一样。琴酒的那瓶怎么比赤井秀一这瓶苦了那么多?
“不行。”
“我说真的,就再给我一点点,我真的没喝醉。”
“你这样会酒精中毒的。”
“不会,我真的没喝醉,就是想确认一件重要的事。”
赤井秀一的目光绕过薄荷酒,看向他身后的降谷零,“帮我一下。”
没想到薄荷酒发酒疯竟然这么缠人。
降谷零叹了口气,上前把薄荷酒拉过来。待薄荷酒站稳后,降谷零问:“仁矜,这里有讨厌的人,要不我们回去怎么样?”
薄荷酒看着面前笑容亲切的降谷零,目光呆滞了几秒,然后说道:“好呀,那我们回去吧。”
诶,刚刚自己在干什么来着?
忘了,还是和降谷君待在一起更重要。
vip病房被强行多加了一张床,在月光充沛的夏夜里,薄荷酒看着降谷零的侧脸:“真好啊,零,今天很开心。”
“以后的每一天,仁矜都可以很开心。”降谷零看着他,温声附和。
三年前的愿望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实现了。可心中却仍然有着隐隐的不安。
接下来的三天,薄荷酒都和降谷零一起待在医院里,每天聊聊天追追番,无聊的时候就去挑衅赤井秀一,日子过得平静而有趣。
对降谷零来说,能住进医院就算是难得的休假,可他这几天却不如薄荷酒那样快乐。
明明仁矜就在身边,可他却始终有一种对方即将消失的错觉。
很不幸,错觉在这一天应验了。
星期六,早上4点,窗外蒙蒙亮。
降谷零习惯浅眠,更准切地说是苦于失眠已久。翻身时,他习惯性地望向旁边那张床,床上空无一人。
本就稀缺的睡意在这一秒被全部驱散。
床铺是凉的。
薄荷酒的手机、外套全都不在。拨打对方的手机,回应他的是一遍遍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今天是仁矜该注射延缓性解药的日子,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扩散。
降谷零来到导诊台,用借来的电脑查询监控。
视频显示,一小时前薄荷酒在茫茫夜色中,仿佛受到某种感召般突然从床上起来。
屏幕里,薄荷酒离开前站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最后仰起头对着监控摄像头,用口型说了声:
。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降谷零呆坐在椅子上。是不是如果自己昨天再努力一点,仁矜今天其实也不会走?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决定去寻找薄荷酒。
降谷零知道,无论薄荷酒打算如何终结自己的生命,他都会先回到家里,做一点有仪式感的准备。
然而,当他赶到薄荷酒的豪宅时,房子所有的门都大敞四开——这显然不是一个杀手的作风。
降谷零搜寻了整栋房子,都没有见到薄荷酒的身影。
距离薄荷酒离开,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他筋疲力竭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投眼于清晨的街道。
他和这栋房子一样,被薄荷酒抛弃了,抛弃在那个由始至终贯彻如一的目标之后。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
一辆面包车开到这里,车上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请问您是屋主吗?您捐给儿童慈善协会的物是匿名的,我们有规定金额过大必须要实名,否则不能收。所以我就根据邮寄地址找过来了,您看......”
“我不是屋主。”降谷零站起来,后知后觉想起来屋子里地的确一本漫画书也没看到。
“但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今晚还有一章会发,直接结局。可能会很晚,宝贝们可以明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