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的话音刚落,浮锦就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周围地魔气都在颤抖,压抑着暴怒只等下一秒尽数炸开。
韶华的话脱口而出,下一秒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刚刚在说什么啊?!都怪吴妈,说什么“怀瑾仙尊嗜睡成这样,要是个成了亲的姑娘,还以为是怀了”这种话,害得他找借口脑子都错乱了!
他看着梁郁一点点沉下去的目光,只觉得头顶已经悬上了一把刀,只等着落下了。
好在当着时容与的面,梁郁并没有做什么癫狂的事,只是嗤笑了一声,目光如同寒冰望着韶华:“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把舌头剁了。”
韶华闷声道:“他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比较嗜睡,没事的,等睡够了他就醒了。”
梁郁沉沉的看着他:“你知道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韶华不敢吱声了。
梁郁见他铁了心不肯说实话,不耐道:“药魔,割了他的舌头。”
浮锦抬手,掌心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她笑着道:“这只小蜘蛛的毒有麻痹的作用,在你舌尖上咬一口,保证你不会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舌头就已经掉了哦,哈哈哈哈!”
韶华眼看着浮锦带着那只蜘蛛越靠越近,指尖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他眼底满是惊慌:“哥哥!!!”
梁师兄变了好多,以前手段狠辣但也绝不会对自己人动手。
可是时容与这会儿大概是醒不过来的,怎么办?怎么办?
韶华眼睁睁看着浮锦扼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嘴掰开:“不要不要!!!”
“吵死了。”
床上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还有些没醒来的微哑,却将梁郁心底的燥郁抚平,他转头望了过去,只见床榻上的人一手撑起了身子,一边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梁郁轻轻松了口气,眼底的阴郁刹那散去:“容容醒了?”
时容与打了一半的哈欠因为这四个字生生顿住,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场景,和韶华求助的视线对上,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对,等会,他眼前的场景好清晰,他的斗笠不见了!
时容与心中一个咯噔,忙向四周看去,梁郁将放在一边的斗笠拿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时容与:“容容是在找这个吗?”
时容与看着梁郁的表情,总觉得怪异:“我,我说了我不好看,你是不是失望了?”
他不是时容与,赶紧让他滚蛋。
梁郁却笑了笑,看着时容与神色温和:“谁说的?容容分明长得很好看。”
时容与:“?”
梁郁是瞎了吗?
他身形像时容与,脸更是谁也不像,说话风格也故意不往时容与的方向靠,梁郁却反而把他当澍清的替身?
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梁郁究竟在看什么?
他只能先转移话题:“我弟弟得罪尊主大人了吗?”
梁郁盯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纠正了他的称呼:“阿郁。”
时容与垂眸移开了视线。
再一次被时容与拒绝,梁郁也不恼,淡淡道:“我方才叫你怎么都叫不醒,想问问他你的身体情况,可他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只好让药魔陪他玩玩。”
时容与了然,他太过嗜睡,确实容易引起猜忌:“我没什么事,只是比常人更喜欢睡觉,睡得沉些,身体无碍,让尊主大人劳心了。”
梁郁听了他的话,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凝成了冰霜:“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容容,你要骗我吗?”
话语间似乎满含怨气。
时容与微怔:“我真没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梁郁却在床边坐了下来,如同一只野兽,朝着他侵略,时容与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梁郁逼到了墙角,那人伸手,手掌从腰侧缓缓摸到了他的小腹,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料穿到他身上,让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梁郁将时容与的反应尽收眼底:“难道真的和你弟弟说的一样,这里怀了一个宝宝?”
时容与被这话冲的愣在那里,上次吴妈调侃他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想应付那些事,所幸装睡,听到吴妈的嘀咕,也没当回事。
但这话从梁郁口中说出来,对方的手掌还按在他的小腹上,简直倒反天罡!
他冷着脸将梁郁的手打开:“男子如何能怀孕,尊主大人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梁郁差点就在时容与这冷然的神色里沉溺,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与昔日一般无二。
他收回了手,轻轻抬眉:“既然不是,那就是他在骗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药魔,动手。”
浮锦欢快道:“是。”
她应声就要将蜘蛛往韶华嘴里塞。
韶华:“啊啊啊啊,不要不要!”
时容与连忙道:“住手!”
浮锦动作没停,显然并不听他的。
时容与心底一沉,抬手拉住了梁郁的衣角:“住手。”
梁郁垂眸,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时容与纤细的手上,语气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愉悦:“魔后都发话了,药魔,还不住手?”
浮锦这才停下手,离开韶华:“属下领命。”
韶华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蜘蛛太吓人了!!!
梁郁转头看向时容与,在对方开口前,先道:“我想听实话,容容,不要骗我。”
不知怎的,时容与从这话中听出些威胁的意味来,但除开威胁,还有强烈的不安。
时容与同他对上视线,轻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羸弱,比常人能睡,你找个大夫给我看看也是瞧不出什么的,就随他去吧。”
梁郁唇边地笑意淡了淡,他低声对药魔道:“出去。”
药魔感受到再度凝成冰霜的氛围,连忙拽着还瘫倒在地上的韶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顺手还将寝宫的门带上了。
“你哥哥完咯。”浮锦笑着看了韶华一眼,幸灾乐祸道。
门内梁郁仍旧将时容与困在墙间,他像一头巨型野兽,将一只绵羊困住,不给对方丝毫能够逃脱的机会,侵略性的气息将时容与包裹,他沉沉道:“看来我未来的魔后不够信任我,容容,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时容与,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像是在问这么多年来一直困着他的一个问题,妄虚宗上,绛雪峰上,为什么要扮做澍清,把他骗得团团转,甚至到最后,两次死在他面前,都不肯告诉他真相。
他就这样被爱,被恨,被悔,困在其中,不得逃脱。
时容与本能觉得他应该赶紧逃离,梁郁很危险,但他根本逃不开,梁郁明明没有禁锢着他,可他就是挪不开半分:“我没有骗你,尊主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下颌被对方抬了起来,梁郁此刻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一双眼瞳漆黑无比,沉得如同深渊要将人吸进去,锁在里面,再也不放出来。
梁郁的手轻轻一捏,将时容与的嘴巴捏开,他声音低沉,带着狂风暴雨:“容容,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时容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梁郁变得不好骗了。
或者说,以前的梁郁太相信“澍清”了,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梁郁都会信,但现在他只是个替身,梁郁不会信他。
他刚要出声,梁郁两根手指探入了他的口中,时容与猛的睁大了双眼,想要说话的舌头还没动,被手指夹在了中间,那人还十分恶劣地搅动了一下,将他的舌头拉了出去。
时容与被迫仰着头,软嫩的舌头被拉出口,没一会儿舌根发麻,坚持不住了,泪水顺着眼尾沁出,慌乱的心跳震得他重伤发疼。
梁郁要割了他的舌头吗?
他看着梁郁,喉咙发出了几声呜咽,想要再挣扎一下,梁郁却不理会他的求饶,指腹在舌尖轻轻蹭了蹭,而后用力一捏。
时容与眼尾的泪珠顿时顺着脸庞滑落。
梁郁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抹泪珠,时容与此刻眼眶染上了红晕,水光在那双琉璃瞳中打转,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他心中一软,神色还是阴沉沉的问:“还骗我吗,容容?”
还骗我吗,时容与?
时容与摇了摇头,梁郁这才松开了他的舌头,时容与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梁郁没有如五年前那般折磨他,可他比五年前还要狼狈。
他撑着身子趴在床上,急促的喘着气,梁郁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时容与的舌头才恢复了知觉:“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神识受了点伤,才会这般嗜睡,旁的并无大碍,不过就是睡的时间多了些,与我而言还挺好的……”
时容与后面说了什么,梁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听到了“神识受损”这四个字,怔在了原地。
神识受损……
时容与是因为他,神识才受了伤,“澍清”的人偶中有时容与的一抹神识,替他挡下九天惊雷之后,“澍清”魂飞魄散,那抹神识便受到了重创,神识不易修复,更何况时容与那时候还被他断了手脚废了修为,带回魔界折磨……
而如今的时容与,灵力全无,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比常人还要羸弱一些,别说修复神识了,这神识的痛恐怕时时折磨着他,嗜睡不过是身体本能的保护主人罢了。
梁郁心中顿痛,好似有一把锤子重重敲击了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想将时容与揉进怀里,可看到对方眼中那抹倦怠后,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他又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