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云颢开车载着余宸明去了医院。
医生叫肯,是个络腮胡子的矮个子结实男人,第一次看到云颢带了别人过来,虽然已经被通知过,还是难掩面上惊讶。但医生职业素质过硬,哪怕看了余宸明年龄十八的身份证后,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愣是半句话都没多问。
来医院先体检。护士把他和云颢分别带入不同的体检室。余宸明还特别稀奇地看到医院整整分了六个性别,带他去的是beta男性/男性的体检室。体检的项目也有些不同,多了好几项对于嗅觉的测试。
abo的世界真的不一样啊。余宸明想着。
这家医院的私密性看起来很强,门后还站着保安。抽完血后,他摁着胳膊上的棉签,在护士的指引下去找云颢,在肯的办公室外头听到医生的声音:“检验结果没出,但不是没有可能.......”
余宸明敲了一下门,里面两个人都转头过来看他。云颢还在听肯说话,朝他点了一下头,他走进来,正想找个位置坐下休息一会儿,云颢却忽然站起身,身下扶手椅发出极其刺耳的刺啦一声——啥?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余宸明第一次看到,云颢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就像是被一股暴虐恐怖的飓风横扫而过,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瞬间汗毛倒竖,本能尖叫着危险,可身体却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因此被云颢一把抓住了手臂。
云颢的力道大得恐怖,像是要把他地手臂活生生折断,余宸明下意识地要痛呼,但却猛地撞进一片僵硬的胸膛里,铺天盖地的沉香味道压下来,让他快要窒息。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肯医生在云颢发作的前一秒就跳起来,大声地喊保安。但云颢抱着人向后退的时候叮哐地撞开了一大堆桌上书本、推车和医疗器材,冲进来的两个alpha保安一踏进办公室,被信息素呛得面色惨白,勉强扯过医生护住,但面对云颢,是一步都不敢再靠近。
余宸明疼得倒抽冷气,眼前一阵阵发黑;云颢的手臂和铁钳似的,一手反手摁着他的手臂,一手箍着他的腰,还好早上为了抽血没喝水没吃饭,要不他保准得直接吐在男人身上。
好在这会儿,余宸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云颢应该是那什么......信息素失调症突然发作了。
男人抱着他,呼吸粗重,擦过他的耳朵。他没有挣扎,之前开玩笑喂人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和他老板硬掰肯定是掰不过的,所以避免更难受,他只能尽量放松,放软。
他清了清嗓子,喊:“老板——”男人摩挲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轻微地抖了一下,声音怂怂地再放轻一点儿,“.......你还好吗?”
男人的喉头上下动了一下:当然不能说好,可比起以前,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好了。
因为,此刻剧烈的头痛和耳鸣随着那一句软声的“你还好吗”而有所缓解,他抓着余宸明的胳膊这才微微松开,拉到小孩手腕处,从腰后带回了身前。因为留出了空隙,余宸明这时候才有空间抬头看对方的表情——脸色仍然非常不好看,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
“我很抱歉,”男人声音嘶哑。
他把余宸明的胳膊抓狠了,留下了痕迹。余宸明倒是没顾得上这些,只是听到云颢能有理智地回应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老板发病得突然,他看上去很镇定,但实际上还是有点怕的。
同样松了一大口气的还有保安和医生。肯医生评估着云颢现在的情况,有点惊讶,但还是让保安先离开,暂时呆在门口,而他自己则伸了老长的胳膊到办公桌上拿着一个白色的手持喷雾,往空气中喷了点儿。
一股温和的香味弥漫开来,余宸明抽了抽鼻子,觉得莫名放松了下来。他猜测那是什么针对失调症使用的镇定剂之类的东西。
“扶着他坐下吧,”肯说,声音很平静,“需要检查一下他有没有骨折,淤青也最好赶紧涂点药。”
云颢盯着肯,灰色的眼睛中仍有着敌意——余宸明能感到对方衣料下的肌肉紧绷,似乎随时都能突然进攻,咬断敌人的喉咙。但云颢沉默了几秒,还是弯腰扶起了方才被掀翻的椅子,然后轻按着余宸明的肩膀,让他坐下。
肯医生也坐下了,暗地里松了口气:这其实是一种特别基础的、面对失控alpha的沟通技巧。基因评定越高的alpha越是天生的发号施令者,在其失控的时候贸然开口,带着命令的意味,就会被alpha攻击——挑衅、厮杀、直至决出更强的一个,这是alpha自古不变的本性。所以,如果想要安抚或者接近一个失控的alpha,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对方的omega入手。
云颢没有omega,但肯觉得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男孩很快就会成为他的omega——或者类似的存在,随便什么。要知道,云颢上次在他这里失控的时候,打断了一个保安的腿,还差点把他的眼睛弄瞎。
但是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肯坐回办公桌的后面,和二人保持安全距离,同时非常慈爱、又带着点儿惋惜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余宸明。
“待会儿出去之前,再去护士那里检查一下,”他目测小孩没什么大事儿,但还是以防万一,“是我们这边的疏忽——应该让你在外面坐一会儿再进来的。”
余宸明理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呃,所以老、C总刚才,是和我有关?”
“是你的血的味道让他失控的。”
啊这。余宸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胳膊——刚才云颢抓着他的那只就是刚才被抽血的一只,臂弯里头的针眼没压好,这会儿有点儿发青了,再加上男人刚才留下的掐痕指印,看着还挺恐怖的。
“为啥啊?”他想不明白。
“体检结果现在没出来,但看目前的状况,至少你们的信息素非常契合。”肯扫了一眼云颢仍然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干咳了一下,“就是,他深受你信息素的吸引。”
要不是这个原因,他肯定得怒斥云颢竟然看上未成年。
可余宸明表示无法理解,再次重申:“我没有信息素啊!”
云颢替他解释了:“他还没分化。”余宸明补充:“以后应该是个beta。”
beta?肯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他立刻问:“这孩子的监护人呢?”
这问题猝不及防地砸过来,余宸明的表情乱了一瞬——他先看了一眼云颢,云颢正看着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并不是有意隐瞒、刻意回避这件事,毕竟穿书来之前的他早就成年独立了。但在提到监护人时,他能感到胸口一阵钝痛。大概是还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本能情感。
“.......云颢就是我的监护人。”他这么说。
他看起来很乖,所以肯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相信了他的话;找到一个信息素契合的小孩并提前办点手续,这听起来像是这男人会做的事儿。但被莫名安了监护人头衔的云颢,早在余宸明第一次出现在他视野中,就已经调查过对方家庭,所以很清楚小孩为什么要撒谎——不过,小孩会说谎用他打掩护,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余宸明刚才应该被他吓到了,但好像又完全没被吓到,坐在他旁边的姿态仍然是放松的,并且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偏斜。
“一般常识,beta好像确实没有信息素,但在临床上有大概百分之二的beta有类信息素的情况。”肯看了一眼云颢,“你还没分化,也不能百分百说自己是beta,等后续检查结果出来了,再来复查。”
abo的世界真是充满了奥妙啊。余宸明再次想,又问:“那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吗?为了能防止他下次再犯——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
这小孩刚才是想说“犯病”吗?胆子倒是不小。肯摸了摸粗糙的下巴,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信息素失调症其实都会在找到合适对象后有效缓解,刚才他也和我说了,他能尝到你做的菜的味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后,肯同情地看向余宸明,一锤定音:“也就是说,你的信息素就是治愈他的最好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