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餐厅的时候,余呈韬仍然很不放心。看着小孩还发红的眼睛,他检讨般地把自己曾经接受云颢的帮助,还被要求去拿户口本的事情告诉了余宸明。但余宸明的反应很平静:“嗯,我知道的。”
余呈韬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
“他和我说过,”余宸明解释,“我也能猜到——你当然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他大概不会想去接触其他余家人。”
余呈韬看起来又想说对不起了,但是余宸明阻止了他,因为可以想象,云颢当时估计也没少说威胁的话,逼着人把东西交出来。而且,“我本来也是想要麻烦你帮我挡着一点.......余家夫妇,”余宸明实在叫不出父亲母亲,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我不想回去见他们,感觉我一回去,他们可能就会把我打包送给杨家。”
余呈韬哑然,他弟弟说得不错,之前余成邦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杨家那边出了问题,资金周转不过来,余成邦上班的那家公司很快就要倒闭了,最近因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不会有闲心来管我们的。”余呈韬顿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之前我为了让他们放下找你的心思,撒谎说你其实是欠了梦端一大笔钱,被迫打工,所以他们就打消了找你要钱的念头了。”
余宸明跟余呈韬比了个大拇指:哎,这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余呈韬把他送上了来接送的车,十分不放心地和小孩告别。余宸明呆不了几天就要回国了,回国之前应该还是有时间再和余呈韬吃顿饭,于是拍了拍亲哥的胳膊,说我们再约。
来开车接他的是John,John有些吃惊地看到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好了很多,以为两人吃了一顿不错的晚饭,但是车开回酒店,到了有光亮的地方,他才发现余宸明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John急忙问,是发生了什么吗?余宸明用手挡了档眼睛,正寻思该怎么解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云颢。
云颢有按时给他拍一日三餐的短视频发过来,但他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回复了。
余宸明盯着手机界面三秒,然后挂掉了云颢的电话。不过他知道,就算挂掉了,一会儿云颢也很快就会来问John——于是他转头对上John,John还因为看到他挂电话而有些惊讶。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装着金黄色液体的小小玻璃瓶,说:“这个,我今天才发现,这不是沉香,而是他的信息素。”
John面上露出了困惑和迷茫。
他的表情很真实,不像是作假,所以余宸明知道他应该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余宸明用手机给手上的“沉香”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当着John的面给云颢发了过去,并在后面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回去后,我们谈谈。
“他跟我说了谎,”余宸明把手机放回口袋,“所以我暂时不想接他的电话。如果待会儿他来问,就告诉他我发现了这件事——哦,对他应该还会问你,我最近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John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因为这确实是云颢会让他做的事;但余宸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平静地继续说下去,“但谁让我发现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接下来要怎么好好想个借口解释。你就这么回答他。”
John虽然一下没太明白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余宸明的口气和状态里感到这件事并不是之前那样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可又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他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云颢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今天要是谁不小心撞到枪口上,一定会倒大霉。
所以他尝试着想要说些什么,跟着余宸明进了电梯,摁下对应楼层后,转头结结巴巴地:“抱歉,我......他毕竟是我的老板......他很关心你,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但可能有时候他采取的方法有些——”
余宸明有些意外John会和他说这些话,轻轻眨了眨眼,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我知道的。”他也像是安慰他哥那样拍了拍男人的胳膊,说,“我们会解决好的,别太担心。明后天还有好多活要做呢——不会有太大影响的,你放心。”
John想说他没有操心影响工作的意思,但转念又想,可能现在确实是专注工作比较好,于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余宸明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后,就一头扎进床里,瘫着不动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但是手机微微震动,他掀开眼皮瞟了一眼,上面显示有一条信息,只有一个字:好。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拉过被子遮住脑袋,一动不动了。
第二天他早早就醒了,下楼去酒店吃早餐的时候,碰到了John和摄影;John一看到他,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余宸明就知道,昨天云颢应该是已经和他联系过了。但他没有问,而是把话题引向了工作。
他们拍摄MV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团队整体的氛围还是很轻松愉快,而天气也很给面子的十分晴朗——阳光,街道,美食和鲜花,这多少治愈了余宸明的心情。
他们本来只是计划拍摄一个MV,但是余宸明在踩点的时候经过一家非常别致的小酒馆,就突发灵感,说干脆把《on the stage》那首曲子的MV也拍了吧。这家小酒馆让他想起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录制旅行综艺时,也在异国类似的一个小酒吧里聚在一起,弹唱过新编写的歌曲;这本来就是孟理写下那首歌的初心。似乎是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坐在舞台上唱着关于梦想和爱情的歌。
所以mv根本不需要整得那么复杂,没有多余的情节和布景,他请了小酒馆里一个会弹吉他的打工小哥帮忙弹奏吉他,他则坐在钢琴面前,就在酒馆里记录拍摄了他们配合演奏的这一首曲子。
但毕竟是拍摄,很快就有围观的人。余宸明不远处大家举着的那些手机,心里开玩笑地想着,不会孟理要先在网上路透得知他要拍这个mv的消息吧。
但他没等到孟理来兴师问罪的电话,却又碰到了柳越。
那还是John先认出来的,说围观里有人好像是柳越和他的助理——仔细一看,果然是真的。化妆师小姐姐瞬间变得很警惕,小声说:他不会是要过来蹭mv的拍摄吧!
余宸明觉得有些夸张了,而且他们mv就要快拍完了。柳越发现自己被认出来后,就走了过来,余宸明没有被他打断,而是先和那个外国小哥很流畅地演奏完结尾部分,结束拍摄后,趁着John在和外国小哥聊报酬的时候,他才慢慢地走向柳越。
他甚至都听到围观里面有女粉丝尖叫了一声,应该是现场嗑到了。余宸明无奈地笑了笑,但看向柳越多时候确实心情复杂。
......之前他们进行了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他还记得呢,可后来却是柳越发现了那“沉香”的真相。
光从这一件事上,他还得跟柳越说声谢谢。
柳越看到他走过来,面上露出了一点紧张的微笑;两人选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柳越这才开口:“我刚好经过这附近,没想到遇见你......上一次,就是在看秀时候的那件事——你当时脸色不好,我有点担心......你现在还好吗?”
余宸明笑起来,转了一圈:“我看上去不好吗?”
他今天梳了刘海,蓬松地在阳光下泛着光,穿着蓝色的长衬衫和白色打底,显得格外的小——好像哪里来的高中生,骑着单车叮叮地经过,任谁都忍不住回头想留住那一抹肥皂的清香。
柳越顿时觉得嘴里干涩,结结巴巴地说:“很好......你、你没有再纠结那件事,太好了。”
余宸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说:“谢谢你的关心。”还有谢谢你发现这件事,要不他可能还会蒙在鼓里更久。
柳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嗯......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商量,或许,我可以帮到你的。”他顿了顿,“毕竟我是你的队长啊。”
余宸明眨了一下眼睛,说:“好。”
柳越脸上这才露出高兴的笑来,还上前抱了抱余宸明,然后挥手离开了。余宸明望着他的背影,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on the stage》的旋律,舒缓又怅然......他最终没能问出嗓子里的那句话:是杨景维让你来找我的吗?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团队里。工作只剩下收尾,本来余宸明还收到了阿尼多斯的短信,再次邀请他要不要去音乐节玩,但是John已经买好了回程的机票,而他想起回去后要解决的一大堆事,只能非常惋惜地拒绝了,说下次一定,他会带着朋友来,到时候再一起去音乐节玩。
回程又是差不多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行程,本来他一上交通工具就睡着的体质,这次却没有很好的见效——他睡得很不安稳,模模糊糊地像是梦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但是惊醒后却全都忘记了,下飞机的时候头又晕又重,还有点鼻塞。
来接他的是王叔,王叔先把John和团队其他人送回了公司,然后才把他送回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天已经黑透,他把行李拉下车,和王叔挥手告别,发现家里没亮灯——他以为云颢还没回家。
但是当他拉开门,走进客厅——那扑面而来的沉香味道让他双腿一软,如果没有扶住行李箱,他就要直接跪在地上。
余宸明脑袋里嗡嗡地,困惑无比地抓着箱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你回来了。”
他抬起头,对上昏暗中一双浅灰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