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瑟缩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余宸明忽然感到很冷,桌面被夕阳染成红色的,但他伸手撑在桌上,却只能摸到铁制的冰凉。原来他以为他们的关系还算可以的——但眼下的这谈话,却令他真正意识到了,原来他们早就不是队友、甚至也不再像是朋友了。
......好吧,这确实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余宸明只是有些无话可说,于是打算站起身,找一个借口,结束这次即将可能演变得更糟糕的谈话。
但柳越看他要走,一下着急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抱歉,我不是想要——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了!”
余宸明反应了一下,随即震惊地看向柳越:——他在说什么?没有和杨景维在一起了?
柳越有些不自然地辩解着:“我们曾经只是......各取所需,但是现在,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了......我,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余宸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各取所需,你们难道不应该是真爱吗?不就是因为杨景维“不再像以前那样了”,所以你们才有机会住在一起,平等地了解彼此,深深爱上对方......“没有其他办法”,这话为什么说的好像是杨景维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不对啊,小说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可柳越脸上的窘迫却不是装出来的。余宸明深呼吸:不行,冷静一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和他记忆里小说不一样的情节,对吧?比如他不是beta是omega,比如他这个前期的小炮灰和大反派结婚了。
这个世界是会变化的,那么,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所以引发了蝴蝶效应?
可是,在柳越刚刚开口告诉他这件事之前,他自觉并没有做什么影响两位男主感情线的事;他和柳越已经很久不联系了,简直就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反而,云颢对于杨家的压迫,杨景维的失势,这都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因此他便以为一切都在按着小说剧情在推进,甚至昨天John还警告过他,柳越还和杨景维保持着联系......那么,柳越在对他说谎?
余宸明心头泛起一阵轻微的酸涩,垂下眼,真情实感地说:“......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他的。”
柳越有一瞬间像是被刺痛了,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愤怒,但又摁压了下去。他僵硬地笑了笑,回答说:“怎么会?你不是也有金主吗,要是金主不行了,你肯定也会离开的,对吧?”
啊......余宸明觉得冷极了。如果他听不出这句话里的试探,那他这些年的娱乐圈算是白混了。
或许柳越是在说谎,或许不是,但是他来找自己确实是抱有目的。余宸明已经不想和柳越继续谈下去了,但如果这时候起身就走,反而会透露出某些信息,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继续这个话题,冷静地回答:“......目前看,我应该不会和你一样。”
柳越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也有些发愣。
事实似乎就是如此。不到一年不见,余宸明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刚进RELOAD时候那种内向、以至于有些怯懦的模样了。网上时不时看到的那些照片视频,偶尔会让柳越疑惑:那真的是余宸明吗?如今亲眼所见的还要更加直观......余宸明坐在他的对面,当笑起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但像现在这样不笑的时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让他畏缩,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他本能地觉得,这是受了其他什么人的影响,杨景维和他说过,那个人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alpha......柳越攥紧了手,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后面桌上的女人走过来,和余宸明说了什么,余宸明站起来,偏头看他:“抱歉,晚上Moth那边还有聚会,我们就先走了。”
柳越只好点点头说:“那明天见。”
余宸明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转身跟着化妆师小姐姐走了。这时候他忍不住开始感谢John的先见之明,给了他一个可以离开的借口。
上了车,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心情不是很好。John问和柳越聊了什么,余宸明如实地说了——化妆师小姐姐愤怒地开始语言攻击,说他一个alpha一上来就问是不是omega,和性骚扰有什么区别!摄影大哥也感叹说,当初应该没少拿杨景维给的资源,现在立刻就撇得这么干净,倒也是个狠人。
John拧起眉头,问余宸明:“他真的这么和你说的?和杨景维不在一起了?”
余宸明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我猜他在骗我,但我——”其实并不想知道柳越这么做的原因。说起来,他现在也是在反派的阵营里了,迟早站在男主们的对立面;他或许应该早早有这个觉悟,可是感情上......他觉得杨家是咎由自取,而对柳越——他看向John,有一瞬间又有些动摇:如果柳越真的不和杨景维在一起了呢?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啊。所以他问:“你之前说他们两个还有联系,是什么样的联系?”
John看出了小孩的不安,安慰说:“别着急,我再去问问看......”
余宸明点了点头。车里都是他熟悉的人,所以他也慢慢放松下来,缩在座位上——露出他之前和面对柳越时全然不同的状态——撇着嘴和化妆小姐姐说,不工作行不?明天他不想去看秀,要不还得碰到柳越。
小孩一撒娇,小姐姐心都化了:这可把孩子委屈的!但不干活是不行的,只能摸摸小孩脑袋,说,没事儿,明天让John先生陪着你,不想见咱就找借口走。
这事儿很好安排,John立刻答应了下来。为了彻底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转换心情,余宸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参加Moth的聚会。不过开车到了地方,才发现杰森和阿多尼斯都没来,他也只能去认识认识新朋友。好在Moth这边的人对他都比较友善,晚上聚会的餐点特别好吃,所以余宸明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
他心情变好,e人的社交魅力也自然展现,没一会儿就和有名的黑人说唱歌手和奥运会冠军混熟了,顺势喝了不少酒,等夜色降临,聚会跟着几个年轻人在舞池里又唱又跳——最后还是John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是Moth的私人聚会,但这也都是各种名流,没少自拍,到时候被C总知道了,那不又得——他赶紧说明天还有一天工作,早点回去休息吧,又拖又拽地把小孩从聚会会场拉走了。
余宸明一上车,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毫不意外的感受到头晕的折磨。他昨晚其实也留了心眼,没喝度数高的,都是喝的度数低、味道甜的酒,但终归是混着好几种酒喝了不少,所以第二天还是出现了宿醉的症状。
他苦着个小脸吃了解酒药,化妆师小姐姐多给他扑了点粉,好遮掩他不太好看的脸色。虽然状态不好,但一到了正式场合,余宸明就立刻恢复了营业模式,状态全开地和各种镜头和粉丝们挥手。他今天穿的是白色印花的长外套和阔腿裤,搭配一条Moth的镶嵌金边的异形珍珠长耳环,上个世纪的经典款,却依然不减风采,灵感来源于海洋贝壳;宽大的衣服和柔顺的布料反而更加勾勒出他的薄薄身型,走动的时候随风而动,像是一片雪白的浪花,也像是摇曳的人鱼。
杰森老远就看到了他,冲他招手,他就一路小跑过去,挽着对方的手进了秀场。他问杰森,怎么没看到你儿子?杰森从鼻孔里喷出气:还能干啥,写歌呢,没个几天从房间里出不来的。
没人陪他吐槽一些看不懂的时尚潮流,看秀就变得无聊起来。余宸明还有些宿醉的头晕,所以整个上午就显得特别安静;但即便如此,他穿着一身白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也很显眼,昨晚刚认识的新伙伴们路过都要过来说两句话。
杰森还随身带了纸和笔,走来走去的和认识的设计师聊天,坐着的时候有灵感了,就直接在纸上画起来,下头还拿了一本厚厚的Moth内部刊物垫着——这一点和他儿子一样,都不太喜欢用电子化设备。一场秀看完,杰森临时被人叫走了,不好拿着一堆纸,就先给了余宸明帮拿着。
毕竟是大师手稿,周围又有不少人来来去去地和他说话,虽然余宸明看不太懂,但还是很谨慎地放在腿上遮掩着。
不多会儿,就有另外一个熟人坐了过来。他转头一看,正是柳越。
余宸明已经能用眼角余光瞥到国内的媒体已经注意到这边,开始咔嚓咔嚓拍照了。他感觉头更痛了一点,下意识地后退躲避,而柳越本来想抬起来放在他肩膀上作打招呼的手僵硬了一下,只能默不作声地放下了。
“嗨,”柳越故作正常地和他打招呼,然后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你的脸色有些不好......是昨天晚上的聚会喝酒了吗?你的酒量不好,不该多喝的。”
余宸明一愣;柳越确实知道他的酒量。想他刚来到这世界的那阵,录完团综后和节目组去吃饭,酒桌上往来应酬,他只推脱不过地喝了一点点白酒,第二天就难受的不行——当时就是柳越第一个注意到了他的不舒服,不顾陈春生反对,还专门跑了一趟去买了止痛药,好让他稍微舒服点。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心里有些怅然,捏着书角,小声地说:“我没有喝很多......”
然后他忽然觉得手上一丝刺痛,低头一看——他下意识地抠着腿上那本厚厚书,一不小心,竟然被纸张边角划破了手指,略微一动,就渗出血珠来。
余宸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柳越看到了,轻轻地“呀”了一声,立刻就拿了张纸让他擦一下;这伤口看着又小又浅,但是却挺痛的。余宸明正准备和坐在后面的John发信息,让他帮忙出去问问化妆师或者摄影那边有没有带创可贴。
——但接着余宸明忽然想起来了,对了,虽然他自己没带创可贴,但是放在John那里的随身包里,除了常备充电宝,笔啊,证件之类的,还带了沉香。之前拍《世界角落》的时候,云颢给了他不少,所以他差不多每个包里都扔了一小支。
沉香能给这样的小伤口止血消毒,之前他用过一两次,倒是有些止血的作用。所以他让John把包拿来,然后很快从角落里翻出了那支没用过的沉香,扭开了往指头上擦了点。
擦好了他盖上盖子,就准备放回包里——一直看着他的柳越抽了抽鼻子,拧着眉头问:“你擦的这是什么?”
余宸明回答:“沉香啊。”
“不,不对,这肯定不是——”柳越觉得这个味道十分地令他难受;放在以前,或许他根本不会这么敏感,但这都是托了杨景维的福,他们......在做那种事的时候,他经常会感到这种难受。久而久之,就像是忍耐偏头痛一样成了习惯;所以他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而他之所以感到难受,是因为身为alpha,却要忍受其他更强势alpha的信息素。
柳越很确定:“这是alpha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