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就抬起了头,结果险些被对方的名牌给闪瞎眼。
这个纹路跟花边……
是内层区的人?!
“哦……哦,是,长官!”约翰条件反射般地起了身,跟着对方往外走。
或许是做研究员的习惯,跟任何一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他都会下意识地打量着对方,身量、长相,还有大概的脾性。
就像他当初打量江馁那样,他趁着余光,把身边的这位从头看到了脚,看了个遍。
据说内层区的人因为高强度的训练,不苟言笑惯了,今天一见,他居然觉得这个传言可能有点不实。
因为这何止是不苟言笑,这简直是没有表情的木偶。
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那过的得是什么日子?
约翰苦笑。
他简直没办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高强度训练,才能把人逼成这副模样。
眼前的人的五官平平,信息素淡到几乎闻不出任何关于性别的味道,更别提等级。
他们的眼睛是纯黑色的,黑到甚至看不清瞳孔的位置,眼珠大到惊人。
约翰甚至没能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一个毛孔,这太不正常了。
“%¥(%)……”对方似乎说了一会儿话,只可惜约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字都没听,直到对方停下话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约翰惊醒,连忙道歉:“噢!很抱歉,我走神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您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吗?”
“我是说……”对方并没有一丝因为被忽视而感受到怠慢想要发作的样子,脾气好到惊人。只是等约翰反应过来,他就继续说着,“你需要跟着我去内层区照顾Dusa,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照顾到几天后的决斗场结束就可以了。”
约翰一愣:“我?”
“嗯,Dusa说只要你。”
“……”约翰的表情很是古怪,他怎么不知道他跟Dusa的关系,已经好到了非对方不可的地步了,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但他直觉就算问这个木鱼脑袋,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所以只能够选择先应下:
“好的长官。”
纯白的房间里没有能够供人通行的大小跟空间,光约翰这一路过来所发现的摄像头就已经够他胆寒了。
这是他为数不多进入内层区的机会,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人毛骨悚然。
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约翰觉得这种地方他住久了,很可能会精神分裂,哦,还有加重他的近视。
本来以为可能会见到血腥场面,但推开门后,门外只有江馁一个人独自坐在白色沙发上,背对着他。
约翰摸了摸鼻子,眼神询问般地看向一旁的领路人。
直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迈步进去。
“你好……Dusa……噢!”
刚迈出去一步,几声接连的炸响差点让他一蹦三尺高,约翰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才发现是墙上的摄像头爆炸了。
电线末端因为蓄积的强压整根断裂,机身跟屏幕分离得很彻底,在空气中呲呲发出残余电流引起的电光,白烟升起,刺鼻的烧焦的味道传来。
约翰:“……”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有点让他摸不准江馁这么做的原因,不太敢进去,一直在门口踟蹰。
直到身后“滴滴”的声响,是电子锁落锁的声音,他才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约翰。”
江馁的声音忽然从他的侧面冒了出来,约翰下意识侧首看去,又差点被吓到第二次。
omega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了他侧面的墙壁旁,正歪着头看着他。
如果不去思考他的从前的话,约翰更愿意相信他像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来应对江馁,犹豫了片刻后,才讪讪抬手:“嗯……”
“帮我做一件事。”
约翰尴尬地笑了笑,有点怀疑这算不算威胁,但仍旧道:“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
“帮我找个人,他叫段裴景,告诉他,叫他回去。”
段……什么?
约翰觉得他跟江馁之间最大的困难并不是他需要忌惮江馁是否有天看他不顺眼把他随手杀了,而是他们之间的语言沟通。
他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翻译器,有些不太确认这是哪三个字。
“他是你的什么人?”
江馁一愣,约翰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换了几次,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略显焦虑的神态之上,朝他摆摆手,避开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说:
“你同不同意?”
约翰“……这个……”
封闭的房间内,对方的视线跟眼神就格外的明显,约翰甚至从中看到了类似于害怕的情绪。
他在害怕什么呢?Dusa也会感知到害怕这种情绪吗?
他在决斗场上见过江馁的样子。
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像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身上的皮肉光滑如初,但他的身上、手臂乃至眼眶之中却沾满了猩红的血。
那些刺眼的液体的颜色顺着他的眼眶流下,将唇染的鲜红,最后划过下巴,滴入地面,汇聚成了条血线。
头顶的光很亮,但没有一丝照的进他的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只有由无数已经麻木的情绪汇聚成一种极致的黑色充斥了他的瞳孔。
他能在里面看到灰色的阴影之下那种疯狂到极致的黑色与血腥,能清晰感觉到他因为按捺情绪而不断摁得“咔咔”作响的指节。
血。
到处都是血。
约翰几乎要被这恐怖到悚然的场面吓出精神错乱,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内勤工作人员。
如果不是有特质的眼镜,约翰甚至怀疑,他会在那双石化之眼之下慢慢窒息而死。
因为他会杀光在场的所有人,如果没有保护罩的话,他会的,他真的会的。
或许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他停止杀戮的做法,只有等他自己在日复一日的动作下感到疲惫,最后被戴上抑制环。
虽然抑制环不能完全抑制住他的异能,但却足够其余的人来反应,从而控制住他。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江馁,直到现在。
可正是因为见过江馁从前的样子,约翰才更加不能够跟现在这个人联系在一起,他不觉得传闻中的“人形兵器”,会是一个会怜惜自己的人。
毕竟如果他想这么做,早就应该服软了。
所以他是在担心那个人?
那个叫段什么的外国人?
约翰微怔。
他问:“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说的那个人不愿意跟着我走怎么办?”
“他会的。”江馁低声说,“……他答应过我,会无条件满足我一个要求的。”
约翰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或许,我是说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
然后,他就怀着魂不守舍的心情,离开了这个地方。
期间那个领路的人还询问过他江馁说了什么,约翰脑子一抽,胡乱说:“噢,噢……他说,他说他想吃糖,问我会不会做手工糖……”
领路人停下脚步凝视了他一会儿,最后选择不再追问。
“知道了。”
约翰松了口气。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局还算可以,他居然真的凭借这个借口,把人给蒙混过关了。
或许他猜对了,Dusa真的很喜欢吃糖?
约翰抱着焦虑不安的心情一路往回走,差点撞到人。
“噢!很抱歉……”他下意识回头,却在地上发现一张黑色的卡,有点眼熟,他捡起来,“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被叫住的人回过头,粲然一笑:“谢谢,你留着吧。”
约翰这才看清楚,这是内层区用来进场格斗的ID卡。
黑色的,卡身周围有暗色花纹,他不会认错。
而被他差点撞到的人,正是收拾好师恩的骨灰,跟希诺分开的段裴景。
分开时,希诺给了他一张卡,正是决斗场的ID身份卡。
按照希诺的意思就是,希望他把江馁带出来之后,不要动其他人。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
但很明显,段裴景准备阳奉阴违。
约翰低头一看,确认了一下上面的个人信息。
艾伯?
外层区没有这号人,难道是内层区的人?
“不不,这个我还是……”约翰挠了挠脸颊,心说这玩意儿他拿着干什么,他去打格斗吗?
别扯。
他忽然注意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段裴景的长相。
这个人……
约翰眯起眼,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
这个人是外国人啊!
他乡遇故知,说不定他能认识Dusa要找的人呢?
“你……”
“朋友,能请你帮个忙吗?”段裴景先一步抢先问道,笑眯眯的样子看着确实极具亲和力。
约翰刚想着为什么都找他帮忙,段裴景又问:“你是内层区的人?”
约翰下意识摇头:“不是,就是有人找我帮忙,所以就……”
他欲言又止,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能够随便诉诸于口的事情,岂料段裴景压根不在意,笑道:“哎呀,那你一定是个热心肠的人,你能帮忙给我带个路吗?”
说着他又遗憾叹息:“你知道的,我初来乍到,想找个地方报道。可是我迷路,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到明天的决斗的。”
这可是个麻烦事,约翰心想。
决斗的意义在这里至关重要,可能是处于筛选强者的目的,所举办的对决。
要是平常就算了,重点是下次的对象会有Dusa,如果出现纰漏,上层的人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出自于那张ID卡的信任,约翰完全没对段裴景产生怀疑。但职业特殊,以防万一的情况下他问道:“你为什么扔掉卡?”
“哦这个啊。”段裴景颔首,笑意越来越深,“这个当然是因为我不需要。”
约翰一愣:“不需要?”
“嗯哼。”他说,“你们老大认识我,我是他特邀的客人呢。”
约翰恍然大悟,原来是专门调过来的对手,是担心Dusa赢的太轻松吗?
他顿时对段裴景升起了莫大的敬意,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个人,一定是高手!
约翰单纯地点点头:“我给你带路!”
于是段裴景满意地跟着约翰走了。
只不过略显奇怪的是,他沿着回来的路往回走的这条道上,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让约翰不得不怀疑地看了几遍手机上的日历,确认今天确实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约翰完全忘记了要记得问段裴景谁是“段裴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愣是傻傻地把人带到了内层区外围的安检部。
靠近这座封闭的外墙下,是几个圆拱形的露天大厅围绕着连接的通道。
白色的瓷砖晃眼,加上白炽灯的反光,刺的人眼睛生疼,只有中间那道硕大的安检门跟红外线检测仪格外醒目。
同样,空无一人。
约翰刚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叹息: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内层区’啊。”
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你不是内层区的人?
约翰感觉肯定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脑子被搅浑,所以才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刚想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顿时拉响,像无数的海妖扯破了喉咙奋力尖叫,白炽灯眨眼间全部转瞬变红。
整个大厅就像是浸泡在血水里一样阴森恐怖,刺耳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楼。
随即,拉平到毫无情绪的女声从广播中响起:
“警报、警报,异调局内混入奸细,目标人物为身高一米八九的男性Alpha,姓名段裴景,异能不详,等级为S,请全员做好战斗准备,开启全面高度警戒模式。警报、警报,异调局内…………”
约翰沐浴在诡异的红光之下,张着嘴一副滑稽样,完全懵掉了,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之后,才反应过来:
“混入奸细,段,段……”
“段裴景。”笑意盎然的声音从侧面好心提醒他,约翰只感觉脖子处的皮肉突然感到一阵紧绷,有什么东西被人强行扯走了,直到看到对方手上的ID卡才堪堪回过神。
“你……”
你是段裴景?
没来得及问出口,段裴景冲他一挑眉,手拿着卡顺手往一旁的读卡器上一刷。
“朋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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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裴景说谢谢是真的在说谢谢,结婚请你坐上桌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