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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阮小橘

间歇热恋 松露蛋黄酱 3627 2024-09-19 12:24:01

两人就这么循环着,一个反复被吓,另一个反复解释。

也不知多久,终于是到阮教授家门口。

滨城大学新盖的教授楼,是两层联排洋房,带着小花园,阮教授家门口种着株九里香,快一层楼高,开着小白花,香气袭人。

阮青屿按开指纹锁,回头问凌泽:“进来坐坐?”

没等凌泽回答,吴老师便出现在门厅,手里抓着一只胖橘猫,正教训它别乱抓鞋柜。

“小屿,出门回家要洗手。”吴老师一副哄幼儿园小朋友的口气。

“知道啦,妈。”阮青屿低头换鞋,抬头准备随手关门,却见好大一个凌泽站在门外,九里香的小花瓣细碎地落在他乌黑的发上,伴着晃动的树影,好看得吓阮青屿一跳,

“凌泽,你在这里做什么?”阮青屿开始重复这种惊讶又困惑的语气。

吴老师听出儿子说话语气不对,立刻丢下胖橘猫,把阮青屿拉到身旁,探出门。

凌泽就站在九里香下,恭恭敬敬地鞠躬:“吴老师好。”

阮青屿妈妈算是凌泽的恩人,若不是在高二和阮青屿打架后,吴老师开始就把人带回家管教,还让自己去取画室突击培训,那读大学也就和凌泽没有什么关系了。

凌泽本想找个合适的日子,带上礼物来看望吴老师,却命中注定的遇见阮青屿,然后两手空空出现在吴老师面前。

凌泽很不好意思,鞠躬直起身后便开口要解释。

吴老师激动地喊出学生的名字,紧接着个拥抱:“长高了啊,真棒。”

没等凌泽反应过来,吴老师已经牵着自己往家里走,随口命令道:“阮青屿,你回房间洗澡,睡个觉。”

凌泽看着阮青屿困惑地看着自己,抱着胖橘猫乖乖地往上走。

“别担心,他半年前车祸撞了头,留……”

吴老师话未落音,阮青屿居然抱着猫,蹬蹬地从楼上跑下来,然后把猫往凌泽坏里一塞。

“凌泽,你看看,你丢下的阮小橘,都变阮老橘了。”阮青屿皱着眉,口气不悦。

“你丢了他六年!”他接着骂道:“凌泽,你还记得它吗?”

这是凌泽第一见到阮青屿生气,炸毛得厉害,像舞着大钳子的螃蟹。

阮老橘倒是好脾气,就任自己抱着,甚至还探头闻闻脸。

关于阮小橘他全记得,根本不可能忘。

那天傍晚,刚下过一场雨,初夏的积雨云来得快走得也快,整个大学弥漫着沾着雨水的泥土气息。

凌泽走进建筑系大楼的自行车棚时,看到阮青屿又举着塔尺,门神一样站在自己的自行车旁,一身宽大的艳红T恤,短裤口袋塞得鼓鼓的。

阮青屿皮肤白,吴老师就总喜欢给他买颜色艳丽的衣服,凌泽有时看他就像野兽派油画里的人物,热情奔放。

“你们一周是有多少测量选修课,怎么前天带这根棍子,今天又带。”凌泽问道。

“我借的,要带回家。”阮青屿回答得干脆。

凌泽才把自行车推出车棚,阮青屿便举着棍子跟在自己身后,再一屁股稳稳地坐上后座,理所当然样子。

“阮青屿,我说要载你了吗?”

“你回家也是顺路啊。”

“我不回家。”

“你晚上有课?”

“我回宿舍,和室友约了组队。”

“啊。”阮青屿跳下车,把塔尺抱在怀里;他是走读生,因为高考的成绩离建筑系分数线还差点,所以选择本市生源的走读加分政策。

“你自己走回去?”

“好啊。”阮青屿回答,然后抬眼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凌泽低头看阮青屿,他比自己矮半个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初夏晚风的凉意里,轻轻扇动。

“刚下过雨不热,这棍子其实也不重。”凌泽移开视线,车子掉个头,往宿舍的方向。

“嗯,刚好锻炼身体。”阮青屿抱着塔尺也跟着转向。

“那我走了啊。”凌泽跨上车,拍了拍阮青屿的脑袋,毛茸茸的。

“好的,拜拜。”

凌泽腿一蹬,自行车窜出三四米远,他回头往后看去,阮青屿单手抱着塔尺在和自己挥手再见,身后的晚霞开始展出旖旎的姿态,大红T恤一点点地没入霞光中,鲜亮得不可思议。

他也朝着阮青屿摆摆手:“早点回啊。”

“好的。”阮青屿的声线清澈。

凌泽往前蹬了几下自行车,没忍住,又回头。

阮青屿依旧站在那片霞光里,抱着塔尺,现在应该叫魔杖,他见自己回头,开始挥手,那魔杖便随着他高举的手臂舞动。

自行车再次被施法,调转车头,回到阮青屿身边。

“上车。”

“凌泽,真棒。”

阮青屿跳上后座,熟门熟路地把塔尺横放在两人之间,双臂揽住凌泽的腰,依旧是熟悉的幼儿园式夸赞。

“凌泽,你快点踩,我着急。”阮青屿还没坐稳就开始下命令。

“有车坐就不错了,催什么。”

凌泽感觉自己腰上的手臂突然发力,紧紧地勒了自己一下,瞬间呼吸停止,他笑出声来,加快蹬车的频率。

阮青屿真的有魔法,让自己做牛做马,还乐不可支的魔法。

自行车刚拐弯进到旧洋楼区,阮青屿就在后座哇哇地喊停,魔法终止,自行车乖乖地在路边停靠。

“你拿那棍子要做什么?”

凌泽很好奇,他看着阮青屿抬头在路边的行道树上搜索着什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

“你在找什么?”凌泽又问。

“嘘。”阮青屿突然凑近来,凌泽的嘴瞬被捂上。

“你听。”

凌泽又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就在自己的鼻尖,

他瞬时恍惚,垂眼看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手指纤长白皙,青色的血管从虎口处往指尖延伸,掌心的皮肤柔软细腻,正轻轻地贴在自己唇上。

凌泽舌根抵住后鄂,干咽了下。

“听到没。”温热气息在自己耳边缠绕,阮青屿趴在自己耳边说,

凌泽愣怔片刻,才把自己的神识从阮青屿的掌心中抽出。

“什么?”

“小猫叫,你帮我听听在哪里,早上我还看到在这棵树上。”

凌泽抬头,就看见脑袋顶树杈上,蹲着一只小奶猫,湿淋淋的,正看着两人叫。

“不就在你头上?”凌泽真心是服了眼前的人,长着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却只是用来装饰。

阮青屿顺着凌泽的视线仰头看去,果然要找的猫就在自己脑袋上,他松开捂住凌泽嘴巴的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凌泽,真棒。”

凌泽一天要被夸好几次。

“它下不来,两天了。”

阮青屿唰一声抽出塔尺的分层,蹲在人行道上,一段段地往上扣,很快标尺延展到3米多长,他标尺往地上一放:“凌泽,你来,它敲下来,我负责接住。”

凌泽觉得阮青屿比自己还无法无天,高中时像焖豆腐似的一声不吭,到大学似乎是解开什么封印似的,见了自己就是要这样要那样。

可自己好像偏偏乐于,阮青屿的这样那样。

凌泽按着阮青屿的要求拾起塔尺,挥了挥,大概是从小挥着渔网叉子打架的原因,这三米多长的东西凌泽用起来是得心应手。

他试着在另一个行道树上敲打了两下,那是棵凤凰木,花期将尽,花瓣便落雨般坠下。

凌泽看着阮青屿站在艳红的花瓣雨中,面向自己,伸展双臂,宽大的袖口在上臂随风摆动;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残霞在阮青屿的瞳孔中映出一抹细长的橘影,仿佛又在开始施法召唤自己,向他靠近。

凌泽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对自己施法的人走去。

“凌泽,你说我站哪里?”阮青屿伸着手,来回挪动位置。

“你会把小猫往哪里敲?”阮青屿又往右挪了下。

凌泽回过神,不过短短几分钟,这是他第二次走神。

“你就站那别动,我把小猫往你的方向赶。”

“好的。”

凌泽操起塔尺,计算好落点,就一下,小猫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树枝的抖动翻落,它前爪挂住树杈,挣扎着往上爬;凌泽眼疾手快又补敲了树干下,小猫喵一声往树下掉落。

猫掉落的位置很准,正正砸在阮青屿脑袋上,阮青屿迅速抬手按住头上的奶猫,试图把它抓下来。

“啊啊啊啊。”阮青屿突然叫出声来。

凌泽丢下塔尺跑近一看,原是小猫在挣扎中,后爪在阮青屿的前额划出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X。”凌泽咒骂了句,伸手掐住小猫后颈,把它从阮青屿头顶拎下。

“这奶猫怎么这么凶啊。”阮青屿抱怨着,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个无纺布袋子:“装进来,凌泽。”

小猫几乎是被丢进袋子里的。

“你轻点啊,万一把猫丢坏了呢?”阮青屿把口袋打了个活结,留个小通风口,小猫就在袋子里挣扎乱叫。

一滴暗红的血落在布袋口,阮青屿这才觉得自己额头火辣辣地疼,他伸手想摸,立刻被凌泽抓住手腕。

“别碰,你手多脏,直接去校医院处理。”凌泽脸色不太好。

“哦哦哦。”阮青屿抱着小猫,熟门熟路跑到自行车旁,坐上后座。

凌泽又开始玩命地蹬自行车,没几分钟就冲进校医院大院。

阮青屿跳下车的同时,凌泽接过他手中的小猫,绑在自行车手把上,揽过他的肩,往医院里带。

幸亏抓的是只小猫,阮青屿额头的伤口虽然见血,也不算太深,一路在车后猛吹风都干了大半,消毒处理后,医生开始注射开单。

“免疫球蛋白按体重注射,一共6针,同学,你有点瘦,会很疼。”医生扫了眼阮青屿说。

“额,好。”阮青屿随口回答,他正瞪着凌泽,悄声抱怨凌泽替他选的进口针1588太贵,选268就好,副作用抗一抗。

凌泽没有搭理阮青屿,因为他知道打狂犬免疫球蛋白的苦。

之前回应海边某个城中村的挑衅时,遇上外援——村子里的大黄狗,当时自己用渔网叉子精准罩住大黄狗的脑袋,令它没能得口,但脚上还是被狗爪子挠了道口子。收拾完城中村的毛孩子后,他独自到医院打狂犬疫苗,且不说打免疫球蛋白疼到两眼发黑,在打完疫苗的第二天,他不仅浑身酸痛,还高烧40度。

这针确实疼得荒谬。

凌泽最清楚阮青屿,阮家独苗,幼儿园吴老师从小跟国宝一样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怕热,怕饿,怕痛。

这针打下去,阮青屿估计会嚎去半条命。

凌泽默默接过医生递来的医保卡,在自助机上操作结算,直接把钱付了。

一共三千多。

阮青屿拿着发票哇哇叫,说太肉疼,贵啊。

“一会儿打针才是真疼,有你哭的。”凌泽回答。

“笑死,狗才会哭。”阮青屿嘴硬道。

免疫球蛋白针第一针注射在额头伤口处,当护士第一针扎下去时,阮青屿“嗷——”地叫出声来,凌泽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你听,狗在叫。”凌泽逗阮青屿,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效果不大,打完额头伤口处的那针,阮青屿人开始微微发抖。

护士开始研究剩下的五针要往哪个位置打;医生倒是挺贴心,在注射室门头探头交代,说这孩子是建筑系的学生,才大一,课程都是手绘,就不打手臂,都打后背吧。

阮青屿大概是疼晕了头,一听打后背针,双手一抬,两下把上衣脱了个精光,然后背对着护士,用英勇就义的口吻道:“来,速战速决。”

医生和护士都笑了起来,就剩凌泽还是板着脸。

注射室的灯光照得阮青屿后背白得晃眼,薄肌覆骨,当针头往斜方肌附近扎入时,所有的肌肉一下紧张起来,瞬时线条分明。

“凌泽,好痛啊。”

他听到阮青屿在喊自己,走向前,一把将他抱住。

凌泽站着,阮青屿的脑袋完全埋在自己的小腹上,整个人抖成筛子。

五针免疫蛋白全打完时,阮青屿肩胛骨两侧都肿起了大包。护士交代凌泽,陪着同学在这里坐个二十分钟观察期结束再走,便端着器械盆去了隔壁的输液室。

阮青屿半眯着眼,唇色惨白,靠在自己腰间一动不动。

“凌泽。”阮青屿低唤了声,双眼紧闭,额头起了密密的薄汗。

凌泽手指穿过阮青屿浓密的黑发,俯身在他的额头轻吻了下,细腻冰凉。

当自己的唇轻掠过阮青屿前额后,凌泽彻底地意识到,并不是阮青屿施法让自己不由自主地靠近;而是自己在与阮青屿靠近后,不想分开。

六年前是,六年后的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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