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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大师

间歇热恋 松露蛋黄酱 3321 2024-09-19 12:24:01

阮青屿在滨城参加过几次项目专审, 汇报时,他总是要穿个带领子的衣服, 以示正式。

当他穿着黑色POLO衫加薄外套走出更衣室时,却看到凌泽竟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就要出门。

“你不怕专家嫌弃你?”阮青屿问。

“又不是我的项目,怕什么。”凌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果然是滨海小霸王。

阮青屿上下打量着凌泽,他一直认为凌泽现在是衬衫成精,结果换卫衣也松弛得好看,若再加双人字拖就堪称完美;所以,可能并不是凌泽好看,而是自己瞎,只要是凌泽怎么样都行的瞎。

H酒店在古镇的项目地理位置特殊,在风貌保护区里;专审会跟着开得隆重, 除了九位头发花白的技术专家外,还有省城行政部门代表, 交通,消防,园林等,甚至还有工商联的群众也在评审席。

平时专审会代表都是来一个人, 这个项目代表竟都来两个,满满当当地围着会议室长桌, 里外坐了三排。

凌泽带着阮青屿踩点进入会场,他和坐在业主代表席的林晓培点个头, 就拉着阮青屿, 在会场角落的加座坐下。

加座靠着窗, 躲在根大柱子旁, 只是简单的两个折叠凳摆着, 和摆着茶水杯的评审席比,寒酸得不止一点。

加座有一整排,坐满了人,都是些年轻稚嫩面孔,与会领导的拎包马仔。

“你怎么坐马仔位?”阮青屿悄悄问,这类位置他熟,刚进设计院时,他跟着阮院长到处开会,坐过不少;加座连个可以放东西的小桌板都没有,一般坐这个位置的人,水平是连做会议纪要都不配的,只能帮忙拎电脑,纯打酱油的。

“这项目我又不管设计,就是来看个热闹。”凌泽笑着说:“一会儿你细品,别错过了。”

“阵仗有点大。”阮青屿坐得笔直,他的项目专审会,专家一般都是五位,七位到顶;而现在第一排九位专家排列坐着,压得阮青屿喘气都带着小心翼翼。

“四百多间客房,L集团准备投近六个亿,主要还是地理位置敏感。”凌泽回答:“宝贝,你放松点,被评审的人不是你。”

凌泽手伸到阮青屿后背,借着外套的掩饰,一下下地顺着阮青屿肌肉发紧的后背,直到他慢慢放松下来。

阮青屿挺直得一丝不苟的腰背,终于一点点放松,他刚想问设计是谁,抬头就看到坐在汇报位置的人,正咧着八颗大白牙,笑着往自己走来。

原来陆颜是这个项目的方案负责人,他今天也是一件黑POLO衫,文质彬彬的样子,他看到凌泽,特意过来打招呼。

“凌总,阮工。”陆颜嗓门很大,还是一根筋的老样子,嚷得会议室大半的人都往角落看。阮青屿的背一下又绷得紧紧的。

凌泽在心里咒骂了句。

“凌总你们挪到前排?角落位置挤,还离投影屏有点远。”陆颜问。

“不用,我是陪阮工来旁听而已。”凌泽见阮青屿被陆颜嚷得人又紧张起来,不太高兴,随便挥下手,黑着脸让陆颜回去。

陆颜哪里看得懂凌泽的脸色,本想再客气,但会议室的遮光帘已经被降下,评审马上要开始的,他也只能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汇报位。

阮青屿见陆颜走后,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着。

“你在找谁?”凌泽问。

“普里克兹奖的儿子。”阮青屿回答,阮青屿不记得GEN的负责人叫什么,只记得他爸爸拿过奖。

“听说回英国了。”

“ 陆颜在大陆?他们不是一对吗?”

阮青屿的关注点一下就偏了。

“谁知道呢,可能就是炮友。”凌泽回答,眼神暧昧地扫了阮青屿一眼。

“说不准人家是艰难的异地恋呢,多凄惨,还要被你编排。”阮青屿对凌泽的回答不太满意。

在阮青屿的价值观里,自己找个男朋友已经是够离经叛道的,同性炮友一类的,完全不在自己的词库里。

凌泽听罢,没回答,又看了眼阮青屿;屏幕的亮光在他玻璃球般的眼珠里闪烁,像个漂亮的水晶球。

阮青屿被看得脸开始烫起来,他悄悄拉了拉凌泽的衣角,提醒着:“开会了啊。”

两人就这么挨挨挤挤地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与会场隔离出个隐形小空间。

会议牵头领导正介绍过各路参会人马,而陆颜坐在电脑前,手握鼠标,准备开始汇报方案。

方案汇报持续近十五分钟,PPT翻到最后一页,大写的“THANK YOU。”结语。

紧接着,会场陷入一片安静,所有人突然被夺舍了一样,沉默不语。

阮青屿第一次听陆颜汇报方案,听得很认真,因为对方后续也许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他全神贯注地听下来后,感觉真是精彩又离谱。

精彩的是方案设计大胆,非常亮眼,巨型玻璃体组合,把项目的地理位置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而离谱的是项目紧贴古镇历史风貌保护区,铺这么大体量的玻璃盒子,似乎不太匹配。

不过陆颜的介绍亦非常精彩,思路清晰,避重就轻,引导性强;阮青屿若不是自己就是建筑设计,估计没两下就会被陆颜吊着跑。

专家问:“你们怎么想到用大量的玻璃建筑来作为方案基底?”

GEN设计:大隐于市。

阮青屿一听,实在没忍住,背脊突然就放松了,他笑着轻抖着,捂着嘴悄声对凌泽,道:“还大隐于市,这么一大堆玻璃盒子,完全就是博人眼球,不是能玻璃建筑透明就不存在啊。”

“外国人,不懂用成语。”凌泽嘴角微微上扬着。

会议还在继续,会场是一片嗡嗡的讨论声,阮青屿觉得GEN的方案实在是有点过分前卫,他竖着耳朵,等待专家开口劈天斗地。

“换你设计,你怎么做?”凌泽突然问道,他会前签合作协议时,见过GEN的方案,一眼嫌弃,但因为不是自己的责任范围,便没有提意见。

“我啊,边上长什么样,就盖什么样,1比1旧制复原;六个亿呢,扣去拿地费用,还是很充裕的。大隐于市概念很好,GEN的手法偏激近。”阮青屿想了会儿说。

“大师想法不错。”凌泽夸道。

“嗯,大师大隐于马仔席。”阮青屿开始给自己贴金:“以后叫我马大师,高人不露像。”

“马大师,你仔细看专家脸色。”凌泽被阮青屿逗得低笑了声。

阮青屿从自我陶醉中抬起头,看向专家席,好家伙,真大师们全都黑着脸;阮青屿又看看陆颜,他还是笑嘻嘻地,在和林晓培说着什么,时不时露出八颗大白牙。

很快,八颗大白牙被紧抿的双唇替代。

专家们的评审口气,从礼貌提问,迅速地发展成一边倒的抨击。把玻璃建筑骂得一无是处,认为是对历史风貌的破坏,短时视觉冲击带来的美感,无法替代时间的沉淀。

还有专家,认认真真地给陆颜解释,成语大隐于市的意思和用法,说GEN这样的外籍建筑公司,很难理解大陆传统的审美情趣。

甚至有专家连林晓培也一起嫌弃上,说业主不作为,L集团实力雄厚,对方案的选择也应是谨慎且高水平,可最终选定这样的方案,时髦但缺少远见。

“时髦但缺少远见。”阮青屿悄声重复遍:“专家的嘴可真厉害,连夸带贬的,就是嫌弃方案土呗。”

“L集团这个方案内部没有过会吗?怎么就同意了?”阮青屿好奇道,这种闹哄哄的现场其实不多见。

“按马大师的说法,优秀建筑师的基本素质,要能说服业主屎其实是香的。”凌泽冒了句。

“马大师没这么大本事。”阮青屿哭笑不得,说:“但GEN是真厉害,L的领导层都能忽悠下来。”

“马大师本事比这个还大,忽悠得H酒管集团的老凌董天天想着马大师的山阴方案,恨不得自己上手画,拿个方案第一名,设计费省下大几百万。”凌泽说。

阮青屿笑得不行,赶紧道:“真的啊,那你让你爸画完拿来我这里审审,替他把把关,省得上会挨专家一顿骂。”

现场的专家还在摇头,噼里啪啦地嫌弃着,坐在专家对面的林晓培,眉头越皱越紧。

“方案重新设计吧,保留大隐于市的概念,但建筑风貌要与周边建筑匹配。”专家组最终只说了一句话的结论。

“马大师,专家和你说得一模一样,很快你就能坐上面了。”凌泽对阮青屿说。

“可以,碰到你的项目,出场费给你打折,亲情价。”阮青屿边回答,边听着专家组的结论性意见。

“其他平面功能,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H酒管集团把控,他们的企业标准很成熟,消防安全这块甚至比我们的有些规范还严格。”专家组组长接着说。

“凌总,夸你呢,说你们集团设计管控厉害。赶紧的,你快坐到业主席位露脸。”阮青屿激动地拍拍凌泽的胳膊。

“阐述事实而已。”凌泽淡淡回应着:“不过,要是哪天,可以和马大师一起坐专家对面挨骂,想着也是很精彩”

“怎么精彩,专家都夸你们的管控标准严谨,还能有被挨骂的问题?”阮青屿不解。

他看向凌泽,对方正看着自己笑。

“被要求改图,马大师气得脑子宕机,直接掀桌子。”凌泽逗他。

“笑死,改图而已,宕机什么,改不起怎么搞设计。”阮青屿撇撇嘴:“别看不起马大师。”

话刚说完,两人就看着陆颜又露出一口大白牙,很开心的样子:“谢谢专家指点,确实是有问题,我们回去把方案再重做。”

陆颜话刚落音,会场闹得更厉害了,参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毕竟方案完全被推翻的情况不多见,一般都是调整优化,更何况设计方是大名顶顶的GEN。

“看吧,陆颜就是优秀建筑师典范。”阮青屿说:“真心实意地笑着改图,从零开始。”

“换你,你不生气?”凌泽又问。

“有什么好气的,说服不了业主,就只能改图,这稿不行,再来一稿呗。”阮青屿回答得轻松:“不就是画图,没什么。”

说完,阮青屿自己一愣,这才发觉凌泽千里迢迢带自己来旁听的目的。

GEN很强,但最大的问题是水土不服,在一线城市做摩天大楼是顶尖水平,遇到有特殊历史文化风貌的项目,就翻车得厉害。

所谓的设计水平差距,在特定的项目,其实是完全不存在的,而滇藏线的S酒店,就是同类型的文化风貌项目。

而H酒管集团的设计管控标准严格,环环把关下来,图纸要出技术错误其实挺难。

在加上财大气粗的L集团和H酒管联合投资,项目资金更不是问题,完全可以让设计师自由发挥。

一层层利好信息加持下,没有比滇藏S酒店更优越的设计环境了。

“我们可以一起设计栋楼,一起坐汇报席位,最后一起挨骂,一起改图。”凌泽稍稍侧过脸,小声地对阮青屿说。

凌泽觉得相对于求婚时的手到擒来,邀请阮青屿和自己一起完成项目,还是需要用点小心思的。

“我家阮螃蟹,还是很强的,把控项目的大方向,和专家说得一模一样。”凌泽继续低声夸赞,他知道这时候阮螃蟹只能哄着,捧着。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阮青屿。

果然,阮青屿被夸得找不到北,他又开心地往自己脸上贴金,道:“喊大师,什么阮螃蟹。螃蟹不会设计房子,马大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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