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也好。”净观没有坚持,依着鹿鸣。
总归鹿鸣不在乎问吉纳彩这些规矩,他一个和尚也不是很懂这些,他们的婚礼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早点结了也好。
两人没有家人亲戚,只能遍邀林中鸟兽,作为见证。
夜幕降下,林中小筑张灯结彩,鸟雀停在桂花树上探着头朝屋里看,小兽们也纷纷守在屋外凑热闹。
虽没有人界那样喧嚣,宾客却也来了不少。
屋内的红烛将墙上的喜字照的越发明亮。
鹿鸣穿着大红的婚服,将一把细腰束的不盈一握,他没有戴冠,用一段红绸将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的露出他的脸。
鹿鸣知道人间的嫁娘要盖喜帕,但他没盖,他想在净观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
净观端了合卺酒进屋:“外头来了好多客人,不知道咱们准备的喜饼够不够分。”
鹿鸣笑道:“若是不够,明日再做些,多发几日,山中的鸟兽多,总是不够分的。”
“好。”净观将合卺酒放在了桌上,抬眸看鹿鸣。
人间不乏爱美的男子,喜欢敷粉,还要去篦头铺子里梳头,留下两缕鬓角或鱼须来修饰脸型,但鹿鸣那张脸无需任何修饰。
他将所有头发束起来,露出他的脸便是最好看的,任何其他都显得多余。
更无需敷粉,鹿鸣身上只有清淡的青草香,没有任何脂粉味。
净观从鹿鸣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
鹿鸣咯咯的笑了几声,转身看向他,展开他的双臂:“别动,给我好好看看。”
鹿鸣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他,净观肩宽腰窄,很适合束腰和长靴,将他身材显得极好,这派气质风度,怎么也不像个和尚,可惜脑袋亮的发光,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早知道该给你买一顶假发的。”鹿鸣抬起手来摸了一把净观的秃头脑袋,衣袖从小臂上滑下去一小节,露出了他手腕上的十八子。
净观垂眼落在了那串十八子上。
那是澜止送他的东西,他戴在手上,揣在怀里,从没有一刻摘下来过。
就连大婚之日,他也没有摘下。
净观凝视着鹿鸣的眼眸,他很高兴,眼尾都微微的上挑着,只是净观在他眼里看见的不是自己。
是那个叫澜止的人。
净观搂着鹿鸣的腰肢跟他在“喜”字前接吻,如今与他成亲的是自己,不是澜止。
他想将澜止从鹿鸣心里赶出去,然后独自占有鹿鸣的全部。
鹿鸣被净观强势的亲吻亲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着急?”鹿鸣拉着净观到床上坐下,“我不拜天,也不跪地,更无父母双亲,中间的这些步骤都可以省略,你我喝一杯合卺酒,便算礼成了,如何?”
“澜止答应要跟你喝合卺酒?”净观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醋劲儿。
鹿鸣轻笑了声,捏着净观的下巴,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这样许多,你只管与我喝。”
鹿鸣眼尾带上一丝笑意,眼中却是冷漠讥诮:“喝过之后,你我就两不相欠了。你我这一世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上一世澜止要与他成婚喝合卺酒,他不答应,总想让澜止欠他一点,这样澜止便能够放不下他。
可如今鹿鸣发现自己错了,一直纠缠下去,不过就是永无止境的漩涡和痛苦。
可“一笔勾销”这四个字落进净观耳朵里,竟让他觉得有些刺耳。
他心里像是抽丝一样,好像要把心底里深到扎根的东西抽出来,让他心脏跟着一阵阵的痉挛。
他紧抓着鹿鸣:“什么意思。”
鹿鸣淡淡笑了一下,闭上眼,脸上充满了疲惫和倦意:“喝完,我送你成仙去。”
净观听不明白鹿妖在说什么。
但他忽的明白,鹿鸣所有的笑脸,不过是将他当成澜止罢了。
此时此刻,才是鹿鸣面对他的模样——失望,疲惫,难过。
就算是笑,也只有讥诮,如丝的眉眼里没有一丝真情。
他毁了澜止给鹿妖的情书,那样伤害过鹿妖,鹿妖怎么会爱上他呢。
他实在太痴心妄想了。
净观蓦的抱住鹿鸣,炙热的呼吸吞吐在肌肤,从鼻翼吻到他的嘴角:“你要与我一刀两断。”
净观嗤的笑出声。
这鹿妖口口声声的指责自己,当初说在一起的是他,如今要一刀两断的也是他。
净观推着鹿鸣的身子往床上去,手指自然而然的扣住了他:“你不该对我负责么。”
鹿鸣咯咯的笑出声,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我还不够负责?我可比你负责多了。”
鹿鸣捧着净观的脸吻上去:“我哪次没依着你?”
鹿鸣轻短的发了一声鼻音:“嗯?”
两人离的很近,鼻息近在咫尺,鹿鸣的声音听得净观酥酥麻麻。
净观耳根处又红起来,鹿鸣的确依着他……
净观一口咬住了鹿鸣的耳垂:“今夜是你与我成亲,不许想他。”
不许想他,净观心里被使劲的抓揉磋磨着,用力的亲吻鹿鸣。
净观封着鹿鸣的嘴,手掌按在他的腰侧,轻轻一拽松开了他的衣扣,一点点探究着里头的春光。
两人纠缠深吻之时,天空骤然一道惊雷劈过,訇然巨响,鸟雀惊吓四飞,小兽们也慌不择路的躲藏起来。
鹿鸣抬眼看向窗外,只见一阵遽风撞开窗扉,咣的撞出一声巨响,紫光撕开黑夜,闪电将屋里一瞬间照的明亮,滚滚雷声漫天而来。
鹿鸣如今成了妖魔,对天雷本能的畏惧,催命符一样让鹿鸣本能的发抖。
“怎么了。”净观抱住了他,感觉他的身体在本能的恐惧。
他极力的克制,但身体的恐惧还是无法掩盖。
净观看向窗外,看到雷公电母已怒目显形。
鹿鸣却还有些不够,捧着净观的脸反复亲了几下,唇瓣好似有胶一般粘在他唇上。
鹿鸣多看了他几眼,今夜一别,以后大概再也不会见了。
他倒引天河水,仙界不会轻饶了他。
鹿鸣狠下心,一把推开净观,冷然起身,站到两杯合卺酒跟前:“喝交杯酒吧,哪一杯是我的。”
净观看着鹿鸣的侧影,他身上的嫁衣并没添了多少喜庆,反而让他看起来格外孤独寂寥。
他在等着自己递合卺酒给他。
鹿鸣笑笑:“你答应我的,不会要反悔吧。”
净观凝眉,嘴角微微下压,看向那两杯酒,忽的抬手打翻在了地上。
鹿妖想要了却遗憾去仙界赴死,他偏不成全。
净观冷道:“我不想喝了。”
鹿鸣眼眸里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神色。
雷公声音震入耳膜:“妖魔,倒引天河水犯下天条,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鹿鸣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出去,扬起下颌,泼天的雨水从天而降,冰凉的浇在鹿鸣脸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山林大火,我引水救火,我没错!”
“有错没错,随我回到天宫,接受判官审问再做定夺!”
鹿鸣浑身都湿透了,仰头震颤发笑,他回眸看向净观,什么都没说,眼神如丝线般的缠在净观身上。
净观读不懂鹿鸣眼中的神色,冲动的上去抓住鹿鸣手腕,想要将他拉回来。
“先战神还是勤勉自修行,早日渡劫回归仙界,莫再自废前程!”电母厉声警告着净观。
净观皱起眉宇,手臂攥的青筋凸起。
鹿鸣含笑的捏了捏净观下巴:“你看你,不毒死我,非要我被带走受审,真不是个好人。”
说罢,雷公电母便将鹿鸣紧紧捆住,缚回了仙界。
以鹿鸣此刻的功法,若要逃脱,雷公电母不是他对手,可他却没有反抗。
是他彻底失望了吧。
净观垂着头,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难受的紧绷着。
鹿鸣走后,整个院子都死寂起来。
甚至连桂花树都失了色彩。
净观每日坐在树下禅定,想要悟透自己为何会如此。
直到有一日,净观听闻了鹿鸣将被仙界处死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洛丁一出去玩了几天她知道自己好几天没有更新了所心虚的不敢打开长佩,但她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立志以后好好更新,不要揍她好不好……(语速很快很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