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白的笑意不达眼底。
面对他审视的目光, 段林玉能感受扑面而来的恶意。
不过月初白越厌恶,段林玉的心情就越好。
他一边给褚千秋按摩,一边一脸无辜地贴脸开大:“我和小师兄的关系素来便好,是吧小师兄?”
褚千秋淡淡地嗯了一声。
段林玉微微抿唇, 心情很好地瞥了眼月初白, 不是挑衅胜似挑衅。
月初白顶着一脸血, 视线落在段林玉触摸褚千秋的手上。
真想给他剁了。
不过总不能当着师兄的面做这种粗鲁的事。
压下心里的暴戾,月初白掏出丝帕,细细地擦拭自己脸上的血, 一边擦,一边轻柔道:“缺个伺候的人罢了,师兄觉得好用便行。”
言下之意,你一个下人罢了。
我不跟你计较。
段林玉听月初白这么说,也不生气, 反而觉得月初白现在就是无能狂怒。
他抬起头反驳:“我不是下人,我只伺候小师兄一个,而且小师兄也不拿我当下人。小师兄对吗?”
褚千秋微笑:“当然。”
得到褚千秋的肯定,段林玉就站得更笔直更自信了一些。
段林玉不会吵架。
但是没关系, 他知道只要褚千秋是站在自己这边, 那么不论自己说什么都算赢。
月初白擦干净了脸上的血,原本撕裂的伤口横亘在脸上, 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没有他的脸色可怕。
这个段林玉,以前自己在宗门的时候, 他没多少存在感。
现在自己走了, 反倒黏上师兄了。眼神在段林玉的身上一扫而过——筑基初期。
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扔了手里的丝帕, 月初白缓慢地道:“你该感到幸运,今日师兄与你在一起,否则你就要死在我手里。”
直接明晃晃的威胁。
段林玉抿唇,望着他道:“等你。”
这个筑基期也只是给旁人看看而已,他天生便有自己的品阶——先天灵宝。
他不需要任何人给他化等级。
月初白:“呵。”
在院子里等了这么久,也算是见了褚千秋一面。
如今天色不早。
赶路还需两个时辰才能回到浮仙阁。
将自己给褚千秋特意带的礼物放在桌上,月初白目光痴缠地从褚千秋的脸上移开,温柔道:“我们下次见。”
说罢,人便离开了。
两人一鼠目光落在桌上,一个不小的锦盒,用红绳打结的,看上去很精致。
褚千秋刚想说扔掉,便见金啾啾跳到了桌子上。
“好东西,好东西~”
说着,伸出爪子就去拆。
打开一看——
里面像是一个食盒,放了一排的晶莹剔透的肉,每一个的形状都很特别。
褚千秋的表情有点诡异,“这……”
与其说像饺子,倒不如说像是被人咬下来之后吐出来的保存起来的肉。
金啾啾搓爪爪,眼睛放光:“龙肉,小褚,这是龙肉!”
龙肉?
褚千秋的表情更诡异了。
这该不会是月初白从谢君洹身上咬下来的吧……
金啾啾拿起其中一块龙肉,直接就往嘴里塞。
龙肉入口即化,金啾啾满足的眯起眼睛,“小褚你吃吗?这是真龙肉,里面甚至还散发出丝丝神力,对修行大有裨益。”
褚千秋:“……好吃你就多吃点。”
一共两层,每层六块。
总共十二块。
褚千秋想了想,又从灵宠空间里将泥鳅和大蟒妖召唤出来。
褚千秋:“你们分着吃吧。”
甫一落地,两大只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向了龙肉,看得出来这玩意儿对它们的吸引力很强。
掠食者渴望的眼神,让站在食盒旁边的金啾啾毛都炸了。
两条都是蛇,是鼠类天生的死对头。
尤其是泥鳅。
那一身灭世级别上古凶兽的气息,猩红可怖的竖瞳,简直可怕。
它快速伸爪子从食盒里取出三块龙肉全部塞进自己嘴里储存起来,都来不及吞,炸着毛跳进段林玉怀里躲起来。
段林玉见状,立刻伸手安抚它的脑袋。
两只灵宠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龙肉吃完,褚千秋才把他们收回来。
回到灵宠空间之后的泥鳅没什么变化,但是大蟒妖的反应却很大。
他盘缩在那根枯树上,身体拧成麻花,不断地翻滚着,身上的气息波动剧烈。
大蟒妖的境界本来就不高,他的实力也十分低微。
如果将他比作水缸。
那么这几块龙肉蕴含的血脉力量,直接将这个水缸灌满了。
大蟒妖进阶也不知道要多久……龙神分身血脉太纯粹了,它这次进阶甚至不一定能成功,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熬过去了,脱胎换骨,熬不过去,便身死道消。
事关自己灵宠的性命,褚千秋不敢马虎,当即决定接下来开始闭关,时刻关注灵宠空间的动静。
时间倏忽而过。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褚千秋的灵宠空间里,大蟒妖也终于结束进阶,并且蜕了皮。
光秃秃的枝丫上,一层细腻如薄纱的蛇蜕在薄雾中若影若现,而蛇蜕的旁边,则挂着一条新鲜出炉的黑蛟。
它现在有些筋疲力尽,但褚千秋能感受到它喜悦的心情。
那几块龙神的血肉,让它从一条修真界随处可见的普通蟒妖,蜕变成了一条真正的蛟龙。
见它实在乏力,褚千秋便与它道:“你先休息吧。”说完心念微动,挂在树上的那层巨大蛇蜕便出现在褚千秋的手中。
由蛟化龙的蜕皮,是很难得的炼器材料。
况且这还是一张完整的蜕皮,可以不少护甲、外衫之类的防御法宝。
二条体弱,先紧着二条做一身,大壮三狗子一直很辛苦,护膝护甲是必不可少的,几个峰的峰主也得有……
褚千秋略微思索,心下便有了细致的打算。
而与此同时,远在天边的西洲,梅县。
一座平凡的小镇。
小镇里没有修士,在这里生活的,都是一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群凡人。
有东洲的修士严格镇守,魔族的战火并没有烧到这座小镇。
发须斑白、衣衫灰扑扑的老者站在镇子前,将一身气息尽数掩饰,才抬脚缓缓走进小镇。
就像一个从外地长途跋涉而来的平凡老人。
此人正是沈沉渊。
从东洲到西洲,哪怕他身为合体期修士,也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西洲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东西南北中五大洲中实力最强的洲,它就像个庞然大物,其他几洲在它面前,渺小得像个孩童。
而这个偏僻的普通小镇,更是让沈沉渊找了好几天才找到。
他想不通樊鹰是不是脑子有病,将约定见面的地点选在这样一个灵气贫瘠的小镇。
街道上,嘹亮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这样的世俗繁荣,沈沉渊不觉得热闹,反而觉得吵得慌。
很快找到了一个写着“云府”二字的富贵宅院前,沈沉渊上前两步,却被门口的家丁拦下。
“站住,云府重地!生人请勿靠近!老叫花子赶紧滚开,别站在我们云府门口——”
沈沉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长老,听见两人的话,心中虽有不满,但还是念及着这是凡界。
他压抑着怒火,低声道:“劳烦两位通告一声,我找樊鹰。”
家丁闻言,回答道:“樊什么鹰!老东西眼睛瞎了吗?这里是云府,哪来什么樊鹰,快滚快滚!别站在门口影响我们云府的门面!”
通传说了,一会儿云老爷要去一趟勾月楼。
若让老爷看见他们让一个乞丐站在门口是要挨训罚钱的。
沈沉渊深呼吸一下,道:“可他与我约定,便是这云府。”
家丁见他不走,挥舞着手里的棍子驱赶:“没有,没有什么樊鹰,赶紧走。”
尽管沈沉渊已经将修为全部隐藏起来,但是怒意上头,浑身还是泄出一丝可怕的气势。
这对凡人来说,一点点便足以让人心神俱震。
两个家丁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回过神来,怒骂道:“老叫花子,你还敢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罢,便撸起袖子去拿旁边的守门棍打沈沉渊。
沈沉渊神情难看极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
这一年来,他诸事不顺,如今更是被人如丧家犬般撵至西洲,在月初白褚千秋他们手里吃苦头便也罢了,区区蝼蚁也敢对自己不敬……
沈沉渊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凡人。
两个仆从更被他挑起怒火,换做以往的叫花子,早就该识相地滚了,老家伙骨头还挺硬。
“打,给我狠狠地打!”
砰——砰——
两人用尽了力气,棍子都打断了,却看见面前的老叫花子毫发无伤地站在两人眼前,仿佛拥有钢筋铁骨。
两名家仆举着断裂的棍子,相视一看,脸色皆是巨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吸引了街道上一群凡人,各个都围在周围盯着云府门口看热闹。
只见挨打的老叫花子怒目圆睁,周身气势在节节攀升。
他喝道:“尔等去死!”
噗嗤!噗嗤!
两道闷闷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众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和碎烂的残渣溅到。
有人伸手摸了一把,瞳孔陡然瞪大——
“血!血!”
只见那富丽堂皇的云府大门口,两个人凭空消失不见,大门、柱子、门口的石狮子上,溅满了血肉。
“杀人啦杀人啦!!”
“云府门口出人命啦!!”
“住嘴,谁再叫我杀了谁!”
声音就像是钟声,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原本叫喊的众人瞬间闭嘴,惊恐地望着前方那衣衫沾满灰尘的老者身上。
“仙、仙人,拜见仙人!”
不止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便都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
“拜见仙人!”
“拜见仙人!”
看着这群人跪倒在自己面前,沈沉渊的心情变好了一些,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当初高高在上的时候。
凡人就是贱,需要用蛮力镇压,才会听话。
他转身,抬手正欲挥开云府大门。
就在这时,门突然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儒雅中年男人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沈沉渊本就不满樊鹰的接待,正欲发火,樊鹰却好似不熟一样,又惊又怕地道喊:“哎呀,恭迎仙长,恭迎仙长,仙长里面请……”
沈沉渊神色变了变。
他跟在樊鹰身后进了云府,低声传音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樊鹰回道:“这小镇有一个大宝贝,待会儿跟你讲,现在本宗主是云府的老爷云鹰,别露馅了。”
沈沉渊:“什么宝贝?”
樊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