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说。
石天浩的目光突然瞥见旁边的修罗位面, 迟疑地问道:“这位面是不是比我们上一次观察的时候,要亮一点?”
雪翎闻言,皱眉道:“没有吧。”
石天浩奇怪地道:“……是吗。”
两人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交谈。
雪翎问道:“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吗?找神格的人不少, 知道它在虚无之地的的人越少越好……”
石天浩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虚无之地那么危险, 你确定要去?”
雪翎脸上神情一冷, 咬牙切齿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我要一辈子当这个视界处的破女官?而且修罗神位原本就该是我的,若不是南宫香绫横插一脚我何至于一直在视界处困守万年。”
石天浩看着一脸不甘的雪翎, 也很无奈。
这个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雪翎镇守视界处有功,仙域之主允她一个奖赏。
雪翎看中了那个空置已久的修罗神位。
不过还没等她筹措好语言去请,第二天南宫香绫就出现在仙域了。
一身的血煞气,引得修罗神格生出异象。
她出现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知道修罗神位一定是她的。
没有人比她更配得上修罗神格。
雪翎不甘,愤恨,却无可奈何。
但石天浩觉得,就算南宫香绫不出现, 神格不生异动, 仙主也不可能将神格赏给雪翎。
那可是神位,不是什么宝物灵石……岂是她说要就能要的。
况且, 视界处不好吗?石天浩是这么想的,于是也问出口来,“视界处不好吗?”
他生来便是为了视界处, 而且这里的活并不辛苦, 是很多小仙官梦寐以求的职务。
为什么雪翎不喜欢。
雪翎大声道:“当然不好!职位微末,难道我要一辈子守在这里?”
她也想被众星捧月, 高高在上。
她想要的是,别人见了她尊称一声雪翎大人。
而不是轻描淡写的看她一眼——哦,这是管理视界处的女官。
她连姓名都不配有!
如果她有一个神位,龙神大人也不至于次次都拒绝她。
所以,修罗神格她一定要得到。
而且是,势在必得。
那本就该是属于她的东西。
……
房间里。
褚千秋面无表情地靠着角落,手脚全部被废了,双目正在流血。
不过耳朵没聋。
他还能听见谢君洹和月初白之间的交流。
直到房间里的气息只剩下一道,褚千秋讥讽地哼笑了一声。
谢君洹没了。
身上的灵力桎梏也在他死去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断手断脚是修士常受的伤,只要不是特别恶毒的秘术导致,都能续上,再服用一些疗伤的丹药调养稳固,半年左右便能愈合。
褚千秋催动体内灵气,开始专心修复断掉的骨骼和脉络。
手还没能续上,一双略有些冰凉消瘦的手便触碰到他的身体,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咔……
好不容易长在一起一点点的手脚,又断了。
褚千秋服了!
月初白垂眸看着怀中青年阴沉得像是要滴水的脸色,低低地笑了起来。
以往任何时候,褚千秋都是矜傲嚣张,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现在他的桀骜和锐利依旧在,沨但毫无攻击性。
他浑身染血,手脚无力地垂落着,就连愤怒情绪都没办法透过那双已经失明的眼眸完整地传递出来。
像个精致易碎的漂亮娃娃,独属于自己。
月初白低头亲吻了一下褚千秋的眼睛,在触碰褚千秋鲜血淋漓的眼眶时,月初白苍白的唇瓣染上了血。
月初白品尝般舔了舔,有点变态地道:“师兄的血是甜的。”
褚千秋冷笑:“我拳头更甜,尝尝?”等他将手脚续上,会让月初白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月初白笑得更愉快了,“很怀念。”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不适合褚千秋观看。
月初白抱着褚千秋走到床边,将他放在床上,然后抬手解开床两侧束起的床幔。
又抬手给床设下一层结界,月初白偏执的目光望着褚千秋,轻声道:“师兄好好休息几日。”
厚重的床幔缓缓闭合,像是一个盒子逐渐关合,床上明艳的青年便也被关进其中。
床内空间彻底黑暗下来。
月初白转身,走到谢君洹的身体前,刀与箸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他夹起一块生肉,缓缓喂进自己的嘴中。
生肉在染血的唇齿间咀嚼,月初白的模样看上去像是鬼道爬出来的食人艳鬼。
结界与床幔将两人隔开。
褚千秋在一片黑暗中,不过黑不黑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眼睛被谢君洹弄瞎了,处于全世界都熄灯的状态。
一道温热的身体突然落到身上。
紧接着,褚千秋感觉自己的脸上触到一片柔软,擦着他的眼睛扫过。
床上空间不大,段林玉的压到他,唇瓣正好触到他的脸。
褚千秋偏开头,在心中唤道:“阿玉?”
段林玉压在褚千秋的身上,见他偏着头喊自己,心里有点难受,闷闷的。
小师兄受伤了。
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龙对他出手。
当时段林玉是想出来的,但被褚千秋死死按住不让。
目光落在褚千秋染血的空洞眼眶上,段林玉用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慢慢擦干净。
褚千秋想说没关系,但是还没开口,就感受到脸上落下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
褚千秋错愕了一瞬。
滴落在脸上的液体越来越多,混合着脸上的血,看上去就像是褚千秋在哭。
段林玉袖子不停地擦,不停地擦。
他越是想控制,眼泪却越汹涌。
“对不起,小师兄对不起,小师兄对不起……”
褚千秋无言。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段林玉……想说这不是他的错,但是莫名觉得他会哭得更凶。
等过了许久,褚千秋才开口道:“好了,不要哭了,给我喂粒疗伤丹吧,我得疗伤。”
“好。”段林玉应完,立刻在自己的空间里找到最好的疗伤丹药给褚千秋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开始发挥作用。
褚千秋便开始调动身体灵力,为自己续骨。
段林玉端正地跪坐在床上,守着褚千秋。
他袖子和衣服上全是血污,但他的师兄不是,褚千秋很干净。
房间里,一直跪坐在地上进食谢君洹尸体的月初白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抬头,看向床的位置。
月初白的神色骤然变化,他起身缓步走向褚千秋与段林玉所在。
滴答、滴答……
手上刀箸往下滴血,顺着他的脚步一路滴到床的位置。
月初白触碰到床幔。
他刚想拉开,目光突然落到自己沾满鲜血红得刺眼的手上,月初白回过神来。
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了回来。
床上只有一道神识,是他熟悉的褚千秋的气息……他刚才是疯了,怎么会下意识地觉得里面有两个人。
目前最重要的,是快些将谢君洹处理完。
然后吸收掉龙丹。
等做完这些,他便带师兄回浮仙阁。
月初白的被血光映照得通红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名为幸福的情绪。
他转身,又朝谢君洹的尸身走了过去。
也许是嫌刀与箸太慢了,月初白直接俯身下去,大口啃噬起来。
床上,段林玉隔着厚重的床幔望着床外,紫色的眸子有一道一道圆圈波动。
见月初白回到已经残缺不全的龙身那边,段林玉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月初白……确实很棘手。
自己已经尽量隐藏气息,按理来说他不可能察觉得到。
但是方才,他竟突然抬头朝这边走来——
段林玉皱眉盯着他研究。
看着他唇瓣染血大口咀嚼,一副病态疯狂的模样,段林玉有点恶心反胃。
……
勾月楼始终不是一个养胎的好去处。
于是,在花十娘临近生产前两个月,樊鹰给花十娘赎了身,并在外面买下了一套院子和两名奴仆,让她搬了进去。
花十娘正式成为梅镇云府云老爷的外室。
不过饶是个青楼里买回来的外室,整个梅镇也没人敢轻贱了她。
花十娘的院子除了云老爷安排的两位奴仆伺候外,院子外面还守了七名圣离天的子弟。
皆为保护花十娘腹中孩子。
于是梅镇的人都知道了花十娘肚子里怀的是个仙胎。
那孩子生来便是要当仙人的。
之前在云府杀了两个奴才的那个仙师,也是云府老爷给花十娘请来保驾护航的,现在日日在暗处守着花十娘。
云老爷很看重这个孩子。
云府。
过厅内。
云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欲言又止。
他虽然在外也会流连花街柳巷,但在家里对自己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
可这几月。
云老爷未曾进过一次她的院子。
这让云夫人心里有些怨怼。
不自然地拧了拧手里的帕子,云夫人开口道:“云朗,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还是比较委婉。
樊鹰听得懂云夫人的意思,但自己又不是真的云朗,总不能真去跟这一个年过四十的凡女圆房。
听见她这话,樊鹰皱眉,准备说点什么岔开话题。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小厮来报:“老爷,老爷,花夫人发动了!”
樊鹰猛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好了,不用找理由了。
樊鹰着急地往花十娘院子那边赶。
沈沉渊守在院中,四名衣着华贵的圣离天弟子把守着产妇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房间里,女子痛苦的喊叫声不断传出,产婆不断鼓励她,“夫人,用力啊!”
沈沉渊坐在凳子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几名弟子身上的法衣,以及穿戴物件和武器。
他是炼器师,一眼便看出东西品质不俗。
这个避世不出的圣离宗底蕴如此殷实?
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算算时间,院子里家仆去请樊鹰也快要到了,沈沉渊起身出门迎接。
轿子远远地过来,沈沉渊快步朝他走去。
“要生了吗!”樊鹰掀开轿帘跨下来。
要不是怕露馅,他都想直接飞过来。
这轿子实在太慢太慢了。
樊鹰一脸的激动之色,看上去像个真正的父亲。
但是沈沉渊知道,他是在激动仙骨灵根快要到手。
沈沉渊垂眸,敛下眼底晦色:“对,在生了。”
樊鹰道:“快,快进去,你在外头候着!”这是暗号,意思就是让沈沉渊在外面护法。
沈沉渊:“嗯,走吧。”
两人进了门,樊鹰快步往前,在经过转角回廊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沈沉渊拉住。
樊鹰一愣,回头问:“沈长老?”
下一瞬,一股可怖的力量刺向樊鹰的脑海。
樊鹰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又惊恐地望着沈沉渊。
半柱香后。
沈沉渊缓缓收手,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樊鹰,冷笑一声。
宗门没了。
他便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宗主,凭什么还这般自然地命令自己做事……
他夺舍圣离天看中的婴孩,而自己合体期修士,屈身当他的仆人一同进宗?
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