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雪翎这个小女官，跟虚幻真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褚千秋状若无意地翻动着记录。
这种秘密的档案，除了仙主以外不允许任何人翻阅。
但男官并没有阻止褚千秋的动作。
他是褚千秋的人。
等到翻得差不多了，褚千秋这才将手收回, 对他笑着道：“辛苦。”
男官低下头, 回答道：“不辛苦,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数千年的信仰之力，比褚千秋想象中要少一些。
褚千秋能理解。
毕竟如此庞大的一笔的已故神明的无主财物，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巨大诱惑。
谁能控制住自己不向它伸手？
褚千秋敛下心中的所有思绪, 开始接受信仰之力。
饶是被盗走了那么庞大的一部分信仰，剩余的信仰之力褚千秋也耗费了数月才终于吸纳完。
离开视界处的时候，看见仙官正在烧什么东西。
褚千秋朝他靠近，他便起身恭敬地行礼，“大人。”
褚千秋看见了未燃烧的一角, 上面是记满仙印的记录薄。
男官解释道：“上面的发了话，让我重新记录，以往的不够规范。”
褚千秋点头，道：“注意安全。”
男官以为褚千秋是在提醒自己使用天火要小心, 便道：“我会小心。”
褚千秋深深看了他一眼, 离开了。
男官低头继续烧毁。
毕竟是成仙的人，脑子自然不迂腐, 明白上级的话每一句都有深意。
男官瞬间想到什么，浑身一震冷战——
接下来的几日，褚千秋没再去视界处。
带着段林玉回自己的位面。
他能在附庸位面行走, 就像当初的母亲一样。
如今的问天宗发展得特别好, 俨然位面第一大宗。
东洲的主宗几乎成了飞升预备营，进入宗门者什么都不需要思考, 只有一个目标——飞升。
至于灵气资源，法器。
他们更是一点不缺。
他们有一个会自己炼器反哺低等位面的正神。
他们的宗门有一整个完整的炼器流水线，比斗历练受了伤，丹药亦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完全诠释了“集中力量办大事”这句话的含金量。
近百年时间，飞升者数量已接近千人。
而这数量还在持续增长。
褚千秋的院子被保存的很好，不过明令禁止除了几位峰主外，不准任何人接近。
院子里以前的仆人们早已化作枯骨，没有添置新人。
只是一直保留着厨子的职位，随时等着上面的那位回来。
这一日，负责的厨子正在涮洗灶台。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响传来，厨子立刻出门去看，然后便跪下来。
“您回来了！”
不一会儿，得到风声的莫清泉、如月、王大力还有充来，几位峰主都过来了。
厨子热火朝天的煮饭。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充来抹着眼泪问：“其他人我都不担心，丫头她怎么样，在上面还习惯吗？”
只有褚千秋一个主神，能随意下到自己的附属位面，苗通桑采他们则是永远分别了。
段林玉闻言抬头，从空间里拿出桑采给他们录制的留影石：“她很好，这是她带给你的书信，还有如月师叔您的。”
“还有这个丹药，是延年益寿的，你们每人都有一瓶。”
分完了桑采的东西，段林玉又分其他人给他们带的仙域礼物。
虽然已经飞升了，但是他们一直挂念着下面几位老家伙。
不过东西不多。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他们宗主在憋一个大的，他们都是其中重要一环，他们不敢跟褚千秋过多接触。
段林玉一脸认真道：“希望你们寿比南山。”
充来当场打开了桑采的留影石，看着里面生动漂亮的少女跟自己说话，手里还抓着行宫里的半透明小精怪给他看。
“师伯，这是我行宫里的地缚灵，长得可爱吧？但是它脾气不好，喜欢晚上装神弄鬼吓我。”说完，桑采便随手扔进炉子里炼了，一边炼一边继续介绍，“再去外面骗点点上神的精血，我就能再炼出一颗长寿丹来。”
然后扭头，隔着留影石对这头的人苦恼道：“但是我快把我行宫里的抓完了，我可不想你们死啊，我要不要去别人行宫里偷？”
充来感动地热泪盈眶，“采采一点没变。”
褚千秋喝了口茶，笑着道：“确实。”
这茶水比不得仙域的灵茶，但是褚千秋却觉得甘甜可口。
这里是他的港湾，只要回到了这里，一切苦恼和烦心的事情，似乎都消失了。
在下界带了五日，褚千秋才回仙域行宫。
然后，他从自己领域行宫内的小仙们嘴里，听说仙域发生了大事——
虚无之地出现了一个罕见的尸王，杀死了镇守虚无之地的天兵后进入了仙域，它被视界处的位面亮光所吸引，闯进视界处摧毁了好多位面。
看守视界处的天兵受了伤，里面的仙官没逃出来，被游尸吃了。
损失巨大。
褚千秋回来的前一天，仙主才将它镇杀。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褚千秋坐在高座上，长睫敛下眼底幽光，轻轻地笑了。
段林玉正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听见他笑，便问：“小师兄，怎么了？”
褚千秋弯眸，“阿玉知道大闹天宫吗？”
段林玉点头。
他知道。
苗通长老喜欢听戏，这些故事褚千秋以前层让问天宗的弟子讲给他听。
褚千秋继续道：“我跟你讲一点大闹天宫的细节，你仔细听沨。王母的蟠桃树三千六百棵，所结果子食用后能成仙了道、举霞飞升、长生不老，后来玉帝请了大圣管理桃园犯下滔天罪行。玉帝派人捉拿大圣，给出的罪名是毁坏蟠桃树一千两百根，偷食蟠桃四千两百枚，大圣不认，只承认一千三百枚。你说，谁对谁错？”
段林玉皱眉，“说不清的事情。”
褚千秋垂眸冷笑自语：“这蟠桃只有大圣爱吃吗？只是平了一堆烂账罢了。”
蟠桃如此；信仰之力，亦如此。
接下来数日，仙主派了人来清点损失，在每个行宫调查走动，询问是否被游尸攻击，损失几何。
不一会儿，接引的小仙便带着来调查的主职仙官进了修罗大殿。
一身月白袍的清瘦仙官对褚千秋行礼，“卑职褚无双，奉仙主之令来清点修罗殿损失。”
褚千秋想了想，报出一大堆自己想要的东西。
站在主职官身边的小仙瞠目结舌。
等等！
上神，那游尸根本没来修罗殿，你这狮子大开口有点恐怖了。
而且你说得这么多，还说宫殿损坏，需要重新修缮……明明都好好的啊？
小仙胆战心惊地看向主职仙官，这可是最近仙主身边的大红人，你这么扯谎，他回头告你一状怎么办。
然而主职仙官不止没有呵斥他的上身，甚至在记完后，还很贴心的问褚千秋还有别的么？
然后……便见他的上神认真思考了很久，又点菜似的报出一堆。
褚无双一一写下来，然后抬头说几日后便送来。
小仙晕晕乎乎地送他离开，门口守着其他行宫探听消息的小仙。
在得知他们报了许多东西后，一脸窃窃地回去了。
他们也要跟他们的上神说。
这褚无双是个很好骗的憨子，随便要东西他都会应下。
结果第二日，那些给注意的小仙们便被行宫的主神赶走了，让他们去别处寻个落脚地。
小仙们愁闷不已，十分不理解。
明明修罗殿的说了，那褚无双十分蠢笨，只是敷衍工作并不清点，为什么到了他们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简直铁面无私得像个什么似的……
最后只能笃定，修罗行宫从上到下都焉坏，跟他们那个性子狠毒，动不动就穿梭位面，杀戮生灵的主神一样不是好人。
在修罗行宫领域里生活的众仙知道后又跟他们互喷。
他们主神执掌的就是杀戮，那是职责，怎么变成性子狠毒了？
他们主神对他们宽松友善，赏赐大方，造这瞎谣，根本不能忍。
行宫的人跟外面对喷，吵吵闹闹，褚千秋装作不知道。
别人对他什么想法他无所谓，影响不了他半分。
到了夜里，他来到偏殿。
浑身受伤的青年看见褚千秋，想要从床上起身，给褚千秋下跪。
褚千秋阻止了他。
青年望着褚千秋，“那游尸简直就是被人引诱着杀我来的”。
他得了褚千秋的提醒，时刻警惕着，并且斥重金购买了一个替死娃娃，因此在游尸冲进来攻击他的时候，替死娃娃发挥了作用。
他没死，他逃走了。
但是……视界处入口被封了，有人要他死在里面。
他处理了那个记录簿，雪翎死后他成了最后的目击者。
有人不允许他活。
幸好他有后手……他跟才旺是好友，他飞升的时候，才旺给他送了三百头猪，游尸没有神志，他把猪扔给游尸。
游尸被猪的气息吸引，才让他勉强撑到自己人来，并悄悄将他转移到褚千秋的行宫里。
青年愧疚地道：“宗主，对不起，我拖累您了。”
别的同僚都已经混到了不同的阶级，自己却只是个视界处的小官。
没帮到褚千秋不说，现在还要在他这里养伤。
见他这幅模样，褚千秋直接开口打断他心中所想，“你很重要，你们，任何一个，都对我很重要。”
“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褚千秋转身离开偏殿，段林玉在门外等他。
两人一边往修罗神殿的方向走，褚千秋一边问：“怎么在这里？”
平时他喜欢窝在暖阁里。
段林玉伸手牵住褚千秋的手，十指相扣，眼神纯粹地表达感情：“师兄，我想你了，想见你。”
褚千秋意外地挑了挑眉，靠近段林玉笑，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发，温柔道：“再说一遍。”
段林玉耳尖微微泛红，但还是重复：“师兄，想你，想见你。”
话刚说完，便感觉后脑勺一阵寒凉，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脑后。
段林玉不敢动了，诧异地望向褚千秋，“师、师兄……你做什么？”
褚千秋看着他装模作样，冷笑道：“叫错了。”
段林玉从来不叫自己师兄。
他向来觉得他比他小，因此便一直唤他小师兄。
亦或者是床笫之上抛洒汗水，一声声唤自己为主人。
但绝对不是师兄。
伪装得简直近乎完美，但“他”不了解他，因而漏了马脚。
“段林玉”眼里一阵诧异一闪而过，他也不再隐藏，笑了起来。
紧接着化作一阵雾，瞬间在褚千秋面前消散，又在远处凝聚成人。
褚千秋收起匕首，看着那人，缓缓道：“元真。”
虚幻真君脸上带着欣赏的神色，“这么快就发现了，不错。”话头一转，虚幻真君又道：“褚千秋，仙域的生活不错吧。”
褚千秋回答：“还行。”
虚幻真君便笑道：“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举动，打破这平静而美好的生活。”
褚千秋问：“你指的是什么？”
虚幻真君道：“你救走视界处仙官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仙主亦不会知晓；至于夺你神格的雪翎，也已经死在了你手里，我算给足了你台阶。你该就此收手，仙域这潭水，不是你能搅动的。”
褚千秋抬眼看他，反问：“我若不呢？”
虚幻真君低低地笑了。
笑声在天地间回荡。
玄衣青年瞬间便出现在褚千秋的身前，他伸出冰冷的手抚摸褚千秋的脸，轻声低语：“呵呵，我真是喜欢极了你这张脸。除了南宫香绫外，你长得最对我胃口。”
褚千秋抬头，“你这是摊牌了？”
虚幻真君俯身，在褚千秋的耳边轻喃：“褚千秋，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褚千秋抬手一掌，虚幻真君整个人消散不见。
只剩低哑的笑声还在褚千秋的耳边回响。
【叮！解锁线索（1/2）：母亲的死因。强大的修罗正神，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什么真实，什么是虚幻？虚实之间，隔得是阴阳一线。线索一：致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