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第一次让人激动。
傅歌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卧室的光瞬间投射到漆黑的楼道里,像是把黑夜撕开一条口子。
而戚寒就站在那条口子中间,把他的恐惧统统驱散。
“先生,晚上好。”
傅歌的眼底蒙上一层陈旧的光亮,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作为“下次要努力”的回应。
于是他攥了攥拳,很小声地讲话:“您今晚很英俊。”
戚寒一笑,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下,“巧言令色。”
傅歌不知道该怎么回,实际上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今夜怎么把戚寒留住,不管对方还要不要他,傅歌都不想自己一个人,无休止的噩梦把他逼的喘不过气了。
他走到沙发边,干脆地往下跪。
“过来。”戚寒拦住他,眼神在他膝盖上扫过,下巴点着床,“坐着吧。”
傅歌点头,局促地走过去,看一眼床,再看一眼alpha,动作僵硬地拉下他的裤链,拉到一半时忍不住小心地问:“先生是要......和我做吗?”
戚寒垂下眼,淡淡道:“不做,弄出来就好。”
傅歌指尖微颤,这才想到重逢后一个月戚寒从没和他做过爱,只偶尔会用他的嘴巴,而今天是频率最高的一天,但显然他的技术并不能让人满意。
傅歌有些沮丧,指尖蜷缩在一起。
beta索然无味,所以戚寒提不起任何兴致。
于是他今晚做的非常卖力。
双手握着,容纳很深,口腔被充斥得几乎无法呼吸,边努力边抬眼看向戚寒。
然而不等视野拨清头发就陡然被人抓住,“唔——”傅歌吃痛地仰起头,下一秒,几根手指猝不及防抵进口中,粗野地大肆搅弄。
“把你的虎牙收好。”戚寒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不然我就把它掰下来。”
傅歌呜咽着抬起眼,下巴上已经满是晶亮,顺着几根手指往下淌,“是...先生。”
最后还是戚寒拿回主动权,强势地摁着他的后颈,脏污滴滴答答淌了一地,把睡衣都沾湿。
傅歌捂着嘴巴站起来,含糊说:“先生等我一下。”
而后快速跑进浴室,刷牙漱口,边清理边想着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让戚寒等太久,又绞尽脑汁地琢磨该怎么把人留下,最好可以借机问一问自己当年到底犯了什么错,让戚寒这么耿耿于怀。
然而他这副身体已经麻木太久,甚至已经形成了呆板和迟钝的肌肉记忆,所以傅歌“急匆匆”的动作看起来非常不协调。
他像是刚开始学习人类动作的小机器人,笨拙到进出门的空当就像个小陀螺似的撞了三回门框。
好不容易把自己撞出来,傅歌同手同脚地往外跑,动作欢快到勉强可以用“兴冲冲”来形容。
“好了先生,我——”
话音一顿,他的笑容登时僵住,看到床边空无一人,戚寒早已经走了,床铺平坦得像没人进来过。
“收拾好了......”
他吸吸鼻子,仰着头朝门口张望,嘴唇抖动得不太自然。
一阵急风猛吹过玻璃,他吓得肩膀紧缩,小跑着冲到戚寒门前,看到那条仿佛预留给他的门缝时几乎要落下泪来,然而下一秒,戚寒的声音流泄而出——
“找几个omega,知情识趣的,不要beta。”
“还能是什么原因,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发情期的木头,了然无趣。”
手指一僵,傅歌怔住了。
他垂下头,站了很久,久到自己好像真变成了一块木头,才转身走下楼。
不想再体验一次冷汗把衣服浸湿的潮热感,被子密不透风地捂着身体也实在难受。
于是他放弃了睡眠,开始在客厅画画。
怕光太亮打扰到戚寒,傅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暗的灯光不能给他任何安全感,他只能抱着画板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甚至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
说是画画,其实只是胡乱地涂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胳膊很难抬起来,笔尖一触到纸面就不停发抖。
楼梯上有人走了下来,实在太暗,傅歌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他的手腕,那上面缠了几圈藏蓝色的缎带,缎带上坠着个指节大小的银色转经筒。
但他知道那不是戚寒,因为那人的语气实在太过幼稚。
“怎么还在画画,不怕蚊子吗!”他生气地质问,语气间竟然还带着些孩子气。
傅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快步走过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委屈巴巴地央求道:“哥,别画了,你胳膊上都被蚊子咬了一二三四......好几个包了。”
说完又嘟囔一句:“我都没舍得咬过几口呢。”
傅歌脸颊一红,肌肉记忆似的拿画笔在他脑门儿上抹了一道,“老实点儿。”
说完自己都愣了。
那人却直接坐下来,躺在他腿上,像只黏人的大型犬似的蹭来蹭去,“我还不够老实吗?你不让我在外人面前叫老婆,我已经忍一周了,我这次得叫个够!”
他说着转身捧住傅歌的腰,仰头看他:“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你别看画了,你看看我!”
傅歌被他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本能一般弯起唇角,晦暗的眼眸被细碎的光亮渐渐填满,像是迟钝的机器人被赋予了人类意识,整个人都灵动了几分。
“怎么还撒娇啊,我每天看你的时间还少吗?再说了,看画不就是看你?”
画纸不知什么时候翻过一页,最新一张上画着是一个赤裸的年轻alpha,身型完美,肌肉结实,每一根线条都力量感爆棚,只不过一个背身扭头的姿势被他做的阳光又性感。
“你还说呢,我为了追你多不容易啊!给你们社团免费做了半年的人体模特。”
他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我年轻的肉体都被人看光了!”
傅歌好笑地揉揉他的脑袋,顺着毛哄:“好啦好啦,感谢你的牺牲,身材真棒!”
“这还差不多......”他哼一声,“不过你也有够难追的,我无偿给你们画了一个学期,期末的时候那帮omega排着队和我要联系方式,就你!我赤身裸体在你的全世界路过,你却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
他气得转过头,把脸埋在傅歌的小腹上。
傅歌羞赧又甜蜜地低下头,猫似的吻他的耳尖,声音温柔宠溺,“好啦,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你早就知道了吧,可一点都不比你晚。”
“嗷,那你怎么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
“那不是因为传言大校草不喜欢beta——”
话音没落,傅歌先一步怔住了,不喜欢beta......他把这几个在舌尖滚过一遍,心口突突直跳。
“行吧行吧。”那人起来,冰凉的手掌落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我听说画家都会情不自禁地用画笔美化自己的爱人,我看看哥哥有没有把我的本钱画大一点!”
傅歌有些脸热,“你...你这是道听途说。”
他翻开画板,想找一副最完美的出来,却发现除了第一张外其余的画全被毁了,不是被裁纸刀划的破破烂烂就是涂上了烂七八糟的线条。
那人话音在旁边响起,此刻却显得又低又冷:“哥哥,还没找到吗?”
傅歌莫名觉得脊背发寒,“稍等,我、我马上。”
那人却突然低吓一声,“给我!”直接攥着他的手抢过画板。
傅歌转头时竟看到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刹那间变得狰狞可怖,七窍流血,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直扑过来!
“救命!”
他尖叫着翻下沙发,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噩梦中闪回了上百次的场景突然映入眼帘。
漆黑的地下室、粗砺的马鞭、手腕上的绳索,还有重复播放的录像带,在客厅里一一归位。
身后的怪物紧追不舍,“哥哥,你跑什么呢?”
“别过来!别过来!”傅歌崩溃地尖叫,连滚带爬地冲上楼梯,脚踝突然被人攥住,他绝望地伸长手臂抠住台阶,却还是被无情地拖拽下去。
“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他紧闭双眼,拍打身后的人,拼了命地挣扎,“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干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小歌!”一道厉声低叫唤回他的意识。
傅歌举着双手粗喘良久,才颤抖着转过头,睁开眼,“先...先生?”
“是我。”戚寒看着他的眼底猩红一片,“你怎么了?”
“他来了...他来抓我了......”傅歌站起来指着客厅中央,“他不会放过我——”
话没说完,傅歌先怔住了。
只见客厅里灯火通明,空空荡荡,画板、小夜灯、锁链,连同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都一起消失了,就连沙发上都遍寻不到一丝坐过人的痕迹。
“怎么...怎么可能......”
傅歌摇了摇头,眼眶早已透红,他不敢置信地走到客厅,把沙发翻遍了,也没找到那只被碾过的抱枕。
“不可能......不可能的,刚刚就在这儿......”他疯了一般自言自语,捂着嘴巴原地转了两圈,又转头看向楼梯口,“先生,您听我——”
话音再次截断,今晚第三次哑然失语,这次消失的是刚刚叫醒他的戚寒。
一瞬之间,万物静止。
傅歌茫然地直视前方,把指尖放进口中用力地咬,咬到满口都是血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都没出现过。
他看看楼梯,又看看身后,突然几不可察地挤出一声笑,一滴泪从透红的眼眸中缓缓滑出。
“假的......”
他看到掉在楼梯边,被冷汗浸透的毛毯。
他看到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依旧是他和戚寒的聊天界面。
只不过6:39分的时间下空白一片,除了一条自己撤回消息的提示,没有收到来自对方的任何回复。
戚寒没有说他超时,没有让他努力,没有走进过他的房间,没有给过他一个带着淡腥味的拥抱,更没有叫醒他......
从噩梦惊醒到现在,从凌晨一点到子时过半,眼前出现过的一切一切,不过是他在“自导自演”。
他手舞足蹈,他又哭又笑,他对着虚空画画,他甚至去和一团空气调情。
但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救赎......
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那段自以为能撕开黑夜的光,只不过是他滑稽又可怜的幻觉。
心脏被撕碎,傅歌真希望自己是根草木。
他无措地眨了眨眼,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歌?”
戚寒正站在楼梯口望着他,眼睛是红的,瞳孔瞪得很大。
幻觉又来了,傅歌想。
他这次聪明地选择了无视,拖着身子一步步往楼上走,经过戚寒身边时被拽住了,幻觉先生问他:“为什么不把脚抬起来?”
傅歌呆了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脚下,才发觉自己这一路双脚始终淌着地面,抬不起来似的。
他动了动,也确实是抬不起来。
“太重了。”傅歌说。
幻觉先生问:“为什么会重?”
傅歌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的,仔细想一想。”
傅歌脑袋里闪过了一些画面,身上突然泛起火辣辣的疼痛,连同脚踝。
“脚上好像...绑了东西......”
“什么东西?”
傅歌抬起眼:“铁链,很粗的铁链。”
“能帮我打开吗,我不会再跑了。”他不住抖动的嘴唇干裂到泛白,像是曾几何时把这句话哀求过无数遍:“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脚踝吗,它被勒出血了。”
眼泪一串串滑下来,傅歌撇着唇:“我太疼了......”
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回应他。
客厅安静地像温暖的停尸房。
傅歌就这样和幻觉先生对视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乞求有多可笑。
他甩开戚寒的手,拖着抬不起来的脚一步步迈上台阶,像一具被吊在升降机上的行尸走肉,从噩梦的终点,行至起点。
而在他回房十分钟后,本应该就此消失的幻觉先生突然动了一下。
戚寒面无表情,摸了打火机走到门外,傅歌在客厅里惊惧地奔逃和哭喊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咔嗒”一声,火星乍起。
他坐在夜深人静里,抽了一整夜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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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小歌,麻麻也疼啊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