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再谈正经事, 同事们要么已经离场，要么等着待会儿结伴吃饭，懒洋洋地靠在桌前闲聊。

在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有人注意到投影屏幕的弹窗提醒, 不禁多留意了几眼。

其他人随之瞧过去, 看到电脑还连着纪弥的手机蓝牙, 是“哥哥”打来电话。

导演坐在沈光意旁边, 低声问：“纪老师平时和家人联系得多么？”

沈光意迟疑道：“不多，他好像是独生子，但没怎么提过家里。”

话说到一半, 纪弥虽然没有开扬声器，但因为环境偏于安静, 屏幕对面传出来的声音算是清晰。

别说沈光意认得出来, 连导演都可以分辨。

那边不就是刚刚才见过的贺景延吗？！！

贺景延的嗓音偏低，听上去磁性, 也有辨识度, 根本不可能认错。

没理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一个个尝试思考，大脑却好似强制卡机，刷新多次依旧页面空白。

在场总共四位同事加拍摄组，即便有人猜过副院长与总裁的关系，也简单地认为这两个工作狂凑在一起谈恋爱, 在感情上应该很寡淡。

原来平时冷着脸的贺景延，他们见了都要默默怵一下的大老板……

私下里与男朋友喊得那么亲昵？？？

纵使沈光意见多了大风大浪，发现同事与上司的秘密, 还是险些没控制住表情。

勉强板住脸以后，他忍不住去看投影, 屏幕有个悬浮窗口，显示“【哥哥】通话中”。

草。沈光意欲言又止，闭上了眼睛。

不行，不能深想了，感觉脑子要冒烟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说。

他们和凝固了一样，本来有细碎的窸窸窣窣，这时神色各异，氛围陷入了死寂。

而纪弥依旧没发现蓝牙的出卖，以为是自己接到老板电话，周围人体贴地静了下来。

“开完会了么？吃食堂？”贺景延问。

纪弥道：“等会儿就下楼。我们修改了几个验收节点，把会议纪要打印出来你看看？”

贺景延道：“抄送一份电子版给楼上，不要把他们漏掉。”

话里指的是互娱现任总办，他升到集团轮值后，事业群随之换了管理层。

纪弥应声表示写完就发，很自然地挂掉了电话。

然后，大家梗着脖子，眼睁睁看投影上的“【哥哥】通话中”消失了。

沈光意：“……”

导演：“…………”

好绝望，怎么办啊？

装作不知道吗？对演技要求太高了吧？看了一眼就已经在记忆里挥之不去了！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纪弥埋头写东西，其他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求助般地看向沈光意。

而沈光意此刻显然靠不住，抱着胳膊望着天花板，细看的话瞳孔有些涣散。

“我们吃几楼的食堂？”纪弥很快打印好东西，又抄送完现任事业群总办。

“二楼吧。”沈光意道，“特色菜窗口多，人流量也不大。”

不知道为什么，纪弥觉得沈光意语气有些飘忽，可能是配合拍摄太累了？

他手上卷着打印纸，关心：“Shimmer，你不舒服吗？”

沈光意恍惚：“没有，我只是在回忆……之前你好像谈过男朋友？”

纪弥顿了顿：“唔，是的。”

“当时我去找Delay，想把你挖来技术中心，他没同意，还说你男朋友看我这么缠着会吃醋。”沈光意道。

纪弥：“。”

“后来你和那个人分手了，我有次去顶楼，正好你说自己丧偶。”

听到沈光意这么说，纪弥嘀咕：“没有埋多久，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回魂了。”

合着前前后后都是贺景延，沈光意表面很镇定地“喔”了声，故作淡然地走进电梯。

半分钟没到，纪弥慌张地阻止：“Shimmer，你为什么在抠楼层键？”

沈光意连忙收回手，干巴巴道：“不好意思，有点无助，总想掐点什么东西。”

纪弥：？？？

走进食堂，贺景延与Noah也过来排队，两人的架势与其说是结伴，不如说是看管和押送。

Noah听说他要去找纪弥，立即严阵以待，生怕他们在镜头前搞出幺蛾子。

可怜的秘书现在还没察觉到，事情已经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狂奔。

“Delay如果没应酬，就会和同事一起吃饭，各个部门都有过，公司里大家全知道。”Noah与导演解释，“拍这个没问题。”

导演看向他，意味深长地问：“成品需要你这边过一遍吗？”

Noah点了下头，暗戳戳地使绊子：“你尽量把Delay剪掉，我对这人真的不放心。”

几小时之前，导演尚且不理解秘书的良苦用心。

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漂亮秀丽，放在画面赏心悦目，别的公司说不定特意炒话题。何必藏着掖着？

现在，导演怜悯道：“好的，除了一些正经的摆拍，我不让别人看到他和纪老师同框。”

Noah惊喜于导演这么懂自己，感觉遇到了知己，与他握手说了句“好兄弟”。

拍摄第一天看似无风无波地过去了，当天晚上，论坛悄悄冒出了新的讨论贴。

标题：《论谈恋爱被对象喊哥哥有多爽？》

主楼：[啊啊啊好想知道！！！我也想我也想！]

2L：[是什么契机让你做起了这么美的白日梦？]

3L：[看标题以为有人秀恩爱，我刚准备犯红眼病，点进来是楼主得妄想症了。]

4L：[楼主想要，我也想要，去提议了下，人家让我滚。]

楼主：[有同事就这么喊男朋友！我今天开会发现的，知道对面如此幸福，我痛苦地抱住我自己。]

8L：[搜了下楼主的过往发言，在互娱技术中心的引擎组？]

10L：[引擎组的大佬不都天天司马脸？而且没人谈恋爱吧？谁啊搞地下恋？]

楼主：[谢绝扒马甲，以及同事的所属部门不是我们中台，他谈跨部门地下恋。]

17L：[我和你们在一层楼，下午进会议室的那几个人，就Lethe驻场在中台，请问他冲谁这么叫？]

20L：[最近论坛不太对啊，分分钟带节奏了，等下又要脑补Lethe和Delay在谈？

最近公司的宣传期，也不至于让高管卖腐吧？编点像样的行不行。]

22L：[我信纪老师在和总裁谈，但我和他有过工作接触，不太信他会这么讲话。

纪老师看着温柔，其实跟他谈方案蛮难啃下来，有人约吃饭他也不去，加微信他也不通过，不是性格软的人。]

23L：[有没有可能他公事公办，在男朋友那儿不这样……你看他隔三差五和Delay吃饭……]

紧接着，有大佬账号浮出水面。

那人透露贺景延的通讯录里，有个神秘的备注是“宝宝”。

由于他亲眼见过，所以他真的相信，提到的两位主角私下有其他面孔。

以此为依据，别人也硬气起来，说自己看到20L的id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在泼冷水。

她询问：[说说看你是暗恋他俩的哪一个？不然我想不出有谁这么抗拒事实。]

过了会，被喊话的层主做出回复。

[请问他俩公开承认过吗？没有的话这算哪门子事实？

我是为了论坛好，匿名让大家没负担地吹水，不是让某些人有地方造谣。]

55L:[是啊，之前有贴子不都被隐藏了么？这楼里的心里没数？不捏造能隐藏你们？

现在越说越离谱了，还“宝宝”……大哥，我也是谈过恋爱的人。

从成年开始，没人会把另一个成年的叫成这样，谁能这么不知羞耻啊？

再这样下去，万一把Delay惹毛，他直接关掉论坛怎么办？其他无辜同事跟着遭殃。]

62L：[楼主能不能删掉那几个没品的东西？]

69L：[他们就算不公开，谈恋爱也是事实啊，除非他们不睡一张床，那我心服口服闭嘴了。

@Delay，你要不出来走几步，不然我们快要打成造谣的了。]

两拨人打成一团，对面坚决捍卫高管的清白。

当事人什么都没说，却帮他们冲锋陷阵，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处。

另一边被弄得逆反了，开始发各种实锤。

203L：[这是官网的视频，Lethe和Delay前两个月出席过同场活动。

Delay穿的是戗驳领西装，3分15秒的背景音里，Lethe对他说了句“好看”（请戴耳机0.5倍速）。

在此之前Delay几乎不穿这个款式，而在这两个月中，几乎所有露脸活动都是戗驳领。]

205L：[救命，居然有这么一出？

我刷到过照片也觉得蛮帅，回不去了，从此想的只有他在他老婆面前孔雀开屏。]

207L：[有没有一种可能，Delay只是认同副院长的审美？]

楼主叹为观止，扔下一句“你们就嘴硬吧”，随后不再纠缠。

对面眼看着来到了上风，于是乘胜追击。

他们开始计较之前的《奇迹Lethe》就是谣言，贺景延忙得团团转，在车里都会远程办公，早上的排期更是紧凑，怎么有时间装扮别人？

这边吵得热火朝天，另外一边，贺景延在衣帽间精挑细选，非常积极和认真。

“小纪老师，哪天有空去买衣服？我觉得你的不够穿了。”贺景延问。

纪弥在打游戏：“不是已经有好几排了吗？为什么不够穿？”

贺景延琢磨：“卫衣太少了，过段时间要降温，到时候再买有点着急。”

纪弥困惑地抬起头：“去年买过几件啊，那些没有丢掉，被阿姨叠好放在柜子里了。”

贺景延没吱声，但显然不打算让纪弥穿旧的。

从衣帽间巡视完，他折到客厅催纪弥睡觉，纪弥翻了身没动。

“还早呢，我的副本没打完。”纪弥磨蹭。

贺景延说：“明天你有拍摄要早点到。”

纪弥喜欢赖床，听到这句话，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机。

第二天八点半，被贺景延从床里捞起来，纪弥尽管有意早点睡觉，眼睛还是困得睁不开。

昏昏沉沉之际，看着贺景延灵巧地帮自己系好衬衫扣子，他略微歪过脑袋，亲了下贺景延的脸颊。

贺景延帮人妥帖地收拾好，一起去园区上班，到了车库再各自分开。

期间遇到沈光意，纪弥还与贺景延装作偶遇，开口说了句“好巧”。

自以为保密工作严丝合缝，实际上错漏百出，沈光意心里很复杂，溺爱地装作惊讶。

看着他们俩勾肩搭背地走了，贺景延来到办公室，经由Shell提醒，才知道音乐事业群在拍综艺。

“他们这个月录职场综艺，想中午来总办取几个镜头，你方便露脸么？”Shell道。

贺景延利落拒绝：“不方便。”

“哥，都集团总裁了，你在互娱的宣传片出镜，却不配合音乐那边，他们会心里不舒服。”Shell争取。

贺景延想了想也是，松口说可以让他们在午休期间上来，但不能拍到设备屏幕，也不安排采访。

Shell说：“就随便聊两句，全部按照台本来，Noah已经核对过了。”

贺景延打开他发的台本，总共没几句话。

正式拍摄严格按照这个流程来，不过参加综艺的实习生来到总办，蹑手蹑脚地兜了一圈，注意到桌上有本时尚杂志。

“方溪云老师喜欢看杂志？”他小心地拿起书籍，搭话。

方溪云笑道：“这是Delay的东西，他觉得封面这套衣着不错，顺手买下来瞧瞧。”

实习生惊讶：“看不出来他会关注这些，平时好像很随性。”

为此，方溪云回答了一些圆滑的好听话，贺景延比较注重生活，没有被工作全然掌控。

这段完全没有任何错处，综艺在下周播放，员工们看得津津有味。

论坛开始热聊，说到总裁看中的这套衣服虽然日常，但标价非常昂贵。

大家的注意力放在贺景延的收入上，讨论得不是很热烈。

播放的当晚，互娱开校招直播，很多人被分走了注意力，看完综艺就蹲守直播间。

主持人是事业群的HR，热过场子以后，便开始让嘉宾们做岗位答疑。

中间设立抽奖环节，礼品被堆放在门口，主持人小声让纪弥帮忙递一下。

纪弥没有答疑的任务，但今晚牵涉到研究院的招聘，于是有空就过来转转。

听到主持人的求助，他把礼品搬了过去，短暂地出现在镜头里。

整个过程没到半分钟，主持人却发现弹幕量突然变多。

她留神地看了其中几条：

[自己人，速速去回味本期综艺，重点在总办、Delay、时尚杂志。]

[请放大封面，再仔细观察，然后到论坛集中！各单位请注意，这次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Delay挑的那套衣服，为什么出现在Lethe身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我还在火速剪辑爱情片！！

小弥：我还以为自己在谈地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