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恩科的消息正式公式以后,姚瑜彻底死心,同时,陆先生也给他写了信。
信里依旧少不了善善这个未见面的徒孙的小礼物。
姚瑜替善善收了起来。
打开善善的小箱子,姚瑜看着里面的东西忍不住咋舌。
这两年里,姚老头每年都是雷打不动五十两银子的压岁钱。徐掌柜陆先生共送了好几个金锁,赵氏这两年赚钱了,也给孙子打了几对金镯子。还有周岁宴上收的礼,姚瑜都存着,一文钱都不曾动。
除了这些金银,善善还有座宅子。
他粗略估算了下,不到两岁的善善,名下资产已经三百多两了。
姚瑜都有些酸了。
看着床边光溜溜和自己的小阿爹在笑闹的善善,姚瑜没忍住在他小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小富翁啊!
然后姚瑜就见善善突然不动了,一阵水声传来,善善抖了抖小屁股,心虚的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动作,姚瑜头皮发麻。
下一刻,水淹了他们的大床。
宋凉刚给善善洗完澡:……
令善善意外的是,小阿爹并没有揍他,而是骂了爹爹几句。
“都怪你,你好端端的拍他做什么?你看看,尿床了。”
然后认命抱起小兔崽子洗澡换床单。
除了善善的礼物,陆先生将自己乡试会试和殿试的文章送了过来,还送了些同年进士的文章。
信里叮嘱姚瑜,此次恩科竞争不小,若是能考上举人最好,若是考不上也不要心急,明年还有正考呢。
姚瑜勾勾唇,心中有点小得意,看来先生不知道自己已经考上举人了。
不过陆先生送来的文章对他而言可都是及时雨啊!姚瑜拿到之后,立刻就开始学习了。
果然,能考上进士的都不是庸人,篇篇都是文章锦绣,前几名不但文采好,见识也不凡。
不过,通过这些文章,姚瑜不止学到了学问,还透过上届科举的排名,看到了当今皇上的偏好。
榜眼若论文采,姚瑜觉得都能排到十名开外,可是这文章里罗列的政见策略就是后面的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姚瑜心中有了主意。
看来要想考得好,锦绣文章是其次,皇上更希望考生们能借此机会建言献策,提出切实可行的措施,他不喜欢太过假大空的文章。
如此一来,他以后读书的侧重点就得变上一变了。
二月里姚瑜在埋头苦读的时候,万家酒楼重新开业了。姚瑜没有再去当账房,已经有足够经验的江恒可以负责得起酒楼里的账务了。只是他的工钱回归正常,不像姚瑜在时那样高了。
但即使是正常工钱,对江恒而言也挺高的,他很满意这份工作。
三月里,恩科乡试开考,为了指导李方余和赵子念两人,姚瑜多花费了时间。
四月里,乡试结果出来了,只有赵子念考上了举人。不但如此,他的名次还挺靠前,在第十六名。
李方余则落榜了。
考上举人,赵子念很感谢姚瑜,还特意摆了谢师宴,姚瑜也给足了他面子。
当日,赵子念可谓是春风得意。
小先生当年也不过考了举人最后一名,他考得比小先生好多了,在第十六名呢。
连小先生这个最后一名的举人都打算去考进士,那他是否也可以试试?
赵子念瞬时斗志昂扬。
“老师,你打算几月份出发去京里,咱俩要不搭伙一同前往。”谢师宴结束后,赵子念叫住姚瑜。
按照当时收徒的约定,这五人考上举人,姚瑜就算完成任务了。对于会试,姚瑜自己尚没有把握,所以他不打算继续再像乡试那样指导赵子念。
况且,他们如今在功名上没有什么不同。
自己恐怕也没资格再指导别人了。
“我下月就要出发了,不过我要带家眷,恐怕不方便和你一同前往。”
赵子念只好自行前往,“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便京城再见吧。”
自此,这对短暂的师徒就各奔东西了。
不多的师徒情谊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淡,直至多年以后,形同陌路。
…
随着本县的举人秀才渐渐多起来,读书人之间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四月,本县的举人秀才,常常聚在一起交流学问,甚至不少童生都想方设法的想要融进那个圈子。
郭恪和王珩也忍不住心存向往,他们甚至还想邀请姚瑜一同前去。
可是姚瑜每天只知道自己看书写文章,偶尔倒是会和在临县风高县做官陆先生写写信,其余时间宁愿在家带孩子,也不肯随他们去赴会。
刚开始,他二人见姚瑜不去,他们也不好意思独自去。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数多了,他们生怕以后再没机会结交那群人,便也顾不得自己的小先生了。
其实,姚瑜并不是不愿意去。
能与有才识的人交流学问,总比自己关门造车的好。但无奈那群人惯讲究附庸风雅,诗会次次都设在青楼里。
这让姚瑜姚瑜怎么去?
看那郭王二人为了进去青楼参加一次诗会,把半年的工钱都砸进去都还不够,甚至还典当了自己那身长衫。
姚瑜看不下去,多少接济他们了几袋粮食,不然不等下月工钱发放,两人就要饿死在这个春天了。
这段时间里,姚瑜被迫孤身只影,只与陆先生书信往来,交流学问。
幸而郭王二人常常会将所听所得讲与姚瑜听,虽不及陆先生,但多少也能有所受益。
五月十号,姚瑜决定要动身了。
他本来计划在五月中旬的,但听说他们必经的梅岭县下了大雨,发了大水,很多灾民都逃荒至此。谢猎户甚至在灾民中雇了两个壮实能干的长工。
姚瑜去地里巡视时碰到了那两人,见面生,就问了问。问了才知道梅岭极其几个临县都发了大水,一地的粮食全泡了,时间一久,堤坝都决堤了。到处都是泡烂的尸体,人根本没办法待……
姚瑜心情凝重,考虑了一晚,他决定提前五天动身,绕开梅岭县。
好在如今店里已经走上正轨,就是没有宋凉,有赵氏和二舅母在,店里也能正常运转下去。
田里的事都有谢猎户来负责,姚瑜到时只需看看账,其余的无需他操心了。
至于善善,他们也早就托付给许彤了。
听说姚瑜和宋凉要提前走,最意外的要属许彤和善善了。
“我哥最喜欢我烙的菜饼,我还想在他走之前多烙一些给他,没想到他提前就要出发了。”这是许彤从杜小安嘴里听到的。
他看了一眼牵着手的善善和文哲,拜托杜小安道:“小安哥,你帮忙把善善和文哲带回家去好不好?我想今晚连夜给我哥烙点菜饼子,让他走时带上,好路上吃。”
杜小安肚子才刚显怀,把孩子送回家也不费什么事。
善善是认识杜小安的,听说是小安叔叔要送他回去,他甚至主动拉上了杜小安的手。
杜小安现在正是喜欢小孩子的时候,拉着他慢悠悠的往回走,两个小短腿走的极慢,还走走停停,他也不催,直到天黑了,才把小家伙送到家,笑着送他进了家门。
昏暗的天色下,见小家伙哒哒哒的跑进家门,还冲他挥挥手,然后使劲儿关上自己家的大门,杜小安就放心了,转身回了自己家。
最后一晚,姚瑜自然是想陪陪善善的,但考虑到要收拾的东西很多,善善这个点都没被送回来应该已经在许彤那里睡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姚瑜就没去接他。
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家小淘气早已经偷偷溜回了家,回家后没先去找两个爹爹。
他拉着弟弟捉谜藏,钻进了新马车车内座下的格挡的行李堆里,他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不来弟弟找他,玩累了,才睡着了。
格挡里已经塞了不少行李,但这还没完,得多带些衣服粮食调料,还有些日常用品。
姚瑜拿了一大包衣服想往格挡里塞,却发现格挡已经塞的满满的了。
姚瑜忍不住疑惑,他记得下午还有一大块地方啊!难道宋凉把他那几包行李放进去了?
姚瑜只好把衣服都放到车厢里了。
第二天一早,姚瑜早早起了,他本想拉着宋凉一起去看看善善,可不曾想村长许发财等几个长辈都来送他,拉着他好一番叮嘱。
许彤也来了,还带着不少菜饼子。
宋凉给他塞了二十两银子,“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照顾好自己和善善,善善缺东少西了,你就去跟你赵姨说,她都能帮善善备好。我早了今年十月末就回了,晚的话可能就到过年了。
若是来回不方便,你就直接搬来家里住。”
许彤把菜饼子给他,“哥,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善善我一定会看好的。你出门在外,也照顾好自己。”
宋凉送走许彤,谢猎户也来了,说了会话。
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可善善还没起床。雇来的马车夫也在催他们了,说走太晚今天恐怕赶不了多少路了,两人不得不出发了。
车夫说得有道理,若出发晚了,赶天黑估计到不了驿站。
坐在车上,宋凉难得抹起了眼泪,“平时我总忙生意,没好好陪过善善,如今要出好几个月的远门,今早连善善的面都没见着。
你说,等我回来,他会不会把我这个爹忘了?”
姚瑜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揽着宋凉轻声安慰,“你放心,咱善善记性好着呢,人也聪明,不会忘记你的。”
小兔崽子虽说自小有许彤帮忙照看着,但实际上一天都没同时离开过两个爹,也就是这段时间为了让他提前熟悉许彤,时不时跟许彤一起睡。
“我都想把他带去。”宋凉刚哭过,此刻瓮声瓮气的,“六月份他就两岁了,我们肯定是赶不上他过生辰了。”
“我也想带他去,可是这一路上条件艰苦,小孩子哪受得了这个苦呢。”姚瑜伸手替他擦了擦泪,“还是睡一会儿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这还是姚瑜第一次见宋凉哭得这么伤心,以前他多坚强啊,也就在小崽子的事上,宋凉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新马车比旧马车大许多,也稳当许多,虽然一路摇摇晃晃,但却不觉得颠的慌,反而摇的人昏昏欲睡。
好几次宋凉睁开了眼睛,但被马车一晃,他就又睡着了。
还是午时过了好久,姚瑜担心他白天睡久了晚上睡不着,硬把他摇醒了。
宋凉拿过许彤做的饼子,给外面赶马车的师傅分了一个,然后和姚瑜自制的辣酱啃了起来。
他们准备的吃食很多,还自己带了个小灶,几袋米,只是刚出门,他们打算先把不易存放的食物吃了,等后面再煮米面。
“好吃。”宋凉大半天没吃了,连啃了俩。
他刚想起来伸个懒腰,就见车座下流出一滩水来。
宋凉皱眉看过去,“你带的水好像撒了?”
“是吗?我买的时候老板跟我说水壶质量很好啊!”姚瑜跟宋凉一起看过去。“已经离开东顺府二十里了,若是想再买水壶就不方便了。”
不过,他怎么记得,水壶好像不放那儿啊!
宋凉蹲下去摸了摸,想把水壶拿出来看看。
姚瑜由着宋凉去摸,就见宋凉不知道摸到了什么,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了姚瑜,脸色都变了。
姚瑜都好奇了,水壶坏了也不至于情绪这么大吧?
他凑了过去,“水壶压坏了?”
“摸到了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