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瑜又被骂了?
这事发生以后,姚瑜睡眠依旧,倒是王大人因此失眠了。
是他告诉皇上,此人恐人品不佳。
可目前看来,姚瑜没做过一件错事,甚至每件事都完成的很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进言,当庭出丑,屡次挨骂。
若王大人是姚瑜,他都要觉得委屈了。
“唉!老夫清清白白一辈子,如今一把年纪,竟做了一次小人。对方还是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小辈,唉!”
“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睡觉了。”王夫人是相伴王大人多年的发妻,她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王大人还犹豫了一番,但见自己夫人追问,他只好如实说了。
听完之后,本来心疼自家老爷的王夫人瞬间生气了,“老爷啊老爷,你糊涂啊!你一把年纪了,也当知道一个人的人品有时候不是通过一两件小事就看的出来的,这次你不但武断的对别人的人品下定论,还敢将之直接说给皇上。
若是你说的没问题倒还罢了,若是判断有误,你让皇上将来怎么想你呢?”
说着,王夫人叹了口气,“那小孩儿也是可怜,听你说这么多,他胆子应该不大,如今因你遭遇这种事,估计现在的情况不比老爷你好到哪里去,肯定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还在猜测,皇上是不是厌恶他了……”
王大人更愧疚了,“明日我就找他,将前因后果告诉他,再跟他致歉……”
王夫人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样就对了,老爷你也不要太过忧烦,快些睡吧,一切等明日再说。”
王大人本该早早上朝的,不想今日早朝延迟了,王大人便先去了趟翰林院。
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连梦里都是这事。
而王大人一到翰林院,却发现姚瑜今天根本就没来。他问了问姚瑜的上级官员,才发现姚瑜连假都没告,直接就没来。
瞬间,各种可能性涌入王大人脑中。
姚瑜就算不来,也会告假,可假都没告就直接没来,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昨天刚被皇上骂了,今日就不来当值……这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难道接连两日被骂,他以为被皇上厌弃,所以他想不开了?
王大人心慌,他坐不住了,要不是待会儿要早朝,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姚瑜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是听说今天有大事要议,王大人实在不敢耽搁,他只好先去上朝,等上完朝再说。
宫门前,众多官员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自建国以来,此等推迟朝会的事还是第一次,看来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
王大人心绪很乱,他根本静不下心,他无心参与进同僚们的讨论中。
好在皇上没让他们等的太久,很快便召见了他们。
他们进去之前,兵部和户部两部的一把手已经在里面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谁意想不到的人,姚瑜。
王大人眼睛都亮了。
姚瑜,竟是姚瑜!
他霎时身心都放松了。
还好还好,没出事,不然他余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了。
“今日朝会推迟,爱卿们心里一定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说完,皇帝冲内侍招招手,内侍奉上一封密信,由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拿起来念了起来。
念完,不少人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不少人还不明所以,“陛下,不知这西域越国和胡人打起来了,和我朝有什么关系?”
兵部尚书站了出来,“如今胡人与越国打起来了,同时还起了内乱,正是虚弱的时候。
图靼地势易守难攻,因为前朝皇帝残暴,荒废朝政才让胡人抢了去,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胡人从图靼长驱直入,年年冬天都烧杀抢掠,百姓死伤无数,财物损失亦不计其数。
陛下,我朝应抓住此次机会,一举夺回图靼。”
此言一出,皇帝的意图很明显了。
兵部尚书的话也就是皇帝的话。
这就意味着,皇帝想发兵图靼。
可这是疯了吗?
胡人兵强马壮,百年来汉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现在刚刚结束长达十数年的战乱,国家积贫积弱,最近更是大小事情不断。
朝廷哪里来的钱去打仗?
很多人都这样想,因此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这样说了。
此话早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因为不光是这些人,连皇帝曾经也这样想。
“陛下,留州和金洪县的灾款还没筹够呢?我们哪里还有钱打仗?”又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这些人反对的理由确也是现在所存在的问题。
皇帝忍不住看向与内侍站在一处的姚瑜,他想起以前姚瑜试图说服自己的理由,正要说给群臣,却发现姚瑜呆愣愣的垂头站在那里,许久都没动。
皇帝无语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危险,“姚爱卿你可是睡着了?”
年纪轻轻的,一晚上没睡就扛不住了?
还不如他一把年纪的。
姚瑜一个机灵,赶紧站直身子。
“回陛下,臣没睡。”
就是脑子稍微有点迷糊。
众臣:……
突然乱入了什么东西?
不是在说要不要打图靼的事吗?
怎么扯到状元睡没睡了?
而且,群臣每日天没亮就上朝,中间或靠后的臣子偶尔眯一下,是很正常的事。
难道现在不允许了吗?
惊恐!!!
皇上一点也没有误会别人的尴尬感,他脸色好了许多,“没睡就好。”
他看向众臣,“国库到处都是窟窿,留州和金洪县的灾款目前是不可能立马凑齐的,只能先采用现有的办法徐徐图之。”
“陛下。”户部尚书站了出来,这也是皇帝的托儿,“现有的办法确实收效甚微,但听说留州边境沙匪猖獗,他们勾结胡人,两边通吃,数十年赚的盆满钵满。
若是能剿了沙匪,必能充盈国库。”
轮到兵部尚书站出来唱戏了,“只是沙匪能如此猖獗,所依仗的是胡人,若要动沙匪,胡人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保守党:“……剿匪不一定是唯一的方法。再说,沙匪之财之巨,不过是尚书大人的猜测。若他们很穷呢?若花大力气剿了匪,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场面岂不是更难收拾?”
这把两位大人给问住了。
事出匆忙,他们能理清这些已经是废了些力气了,更多的,就得再花些时间去了解了。
皇帝见他们两个被问住了,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
最后只得叹一口气,把目光挪到姚瑜身上。
姚瑜难得敏锐了一次,抬起头看皇帝。
就见皇帝也在看他。
他慌张失措的缩了缩脖子。
难,难不成又要挨骂?
还是当着朝廷五品之上的所有大人物的面?
姚瑜太好懂了,一脸的慌张害怕皇上一眼便看了出来。
只见了几面,再加上曾经见到过的姚瑜的资料,皇上便觉得他能将这个人看个七七八八。
王卿还说他没有风骨?
确实没有。
因为姚瑜的字典里根本就没这两个字,他根本都不会在乎。
与其说他没有风骨,不如说他单纯如纸,胆子小。
当着这群老油条,要把他推到台前,皇上竟生出几分不忍来。
但在皇上这里,没有谁能大得过江山社稷去,所以再不忍,他也狠的下心。
他问了一圈,“众卿可还有话说?”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有人赞同出兵,也拿不出足够的理由去说服保守党。
皇上的视线再次看向姚瑜。
姚瑜看到了皇上的暗示,看了一圈人,正要鼓起勇气张嘴,不想皇上先等不及了。
“新科状元姚瑜今日也被朕临时喊来了,既然你来了,就也说几句。”
又来了!
——这是所有见过姚瑜挨骂的群臣的心声。
新科状元又要挨骂了。
这次还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
姚瑜上前一步,“就刚刚那位大人所说沙匪是否值得的事,朝廷其实是有记录的。
景宁元年,沙匪抢劫官府税银一次,共计三千两,官府派官兵追缴,未果,沙匪遁入胡人地界。
除此之外,沙匪抢劫行商数起,当年光是在官府报案的数额就高达十八万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直接杀人灭口没有报案的。
景宁元年之前,也就是前朝的统治下,官匪勾结,每年征集的重税大多都进了沙匪囊中,一年所敛财物何止二十万两?
而沙匪在这里盘踞二十年之久,近十年尤为猖獗。二十年对百姓的掠夺,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保守党也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竟会这么多!
若是都收缴国库。
天啊!
朝廷岂不是要发财!
他们也不是非要当这个保守党,如果摆事实讲道理,确实可行,他们自然愿意退步。
“利益果真巨大。”
“是啊是啊!”
大家都很心动,可大家都没松口。
原因很现实。
他们能知道这是块肥肉,前朝朝廷又岂能不知?
可他们为什么会一步步任其发展?
因为他们打不过。
如果能打过,如果唾手可得,谁不愿意去试试呢?
这一点,让皇上也皱眉了,“打仗有输有赢那是常事,更何况如今胡人内乱加外困,正是最容易打得时候。”
“可如果明知道必输无疑,还要去打这一场,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保守党差点指着皇帝骂傻子了。
皇帝也有些烦这些人了。
他这十几年来大大小小打了多少仗,也不是次次都有必胜的把握,但总不能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去避战啊!
“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兵部尚书道:“前十年里正是前朝最衰微、胡人最强盛的时候。而现在则不同,我朝兵士能征善战岂是前朝那些草包可比。
胡人反倒内外交困。
两方对比,可以说是形势完全逆转了,故而,臣觉得此仗胜率极大。
你等因何就觉得此仗必输?”
说完,他朝皇帝拱手,“陛下,方才刘大人说我等认为打了图靼剿了沙匪可以解决困境,是单方面的臆测,后来这位新科状元,叫什么来着的,他用实际的账目说明,打图靼是有利可图的。
现在刘大人无凭无据,就断定我们一定能打输,可否也请刘大人细说我们如何会输,不然,难以服众。”
皇帝赞赏的看了兵部尚书一眼。
刘大人没话说了。
但是与刘大人持相同意见的有人站了出来。
“下官来替刘大人补充一二,其一,沙匪及胡人盘踞一带地势复杂,我等不了解地形,很容易陷入被动。其二,我军长途奔袭,对方以逸待劳,其三……”
一直以来胡人都是强势的一方,长达百年之久了。
他们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他们能打得过胡人。
一时之间,二者吵得有来有回。
争吵之间,确实暴露出许多皇帝从未考虑到的问题。
但皇帝想打图靼的心是不变的。
就算此战不胜,他也还是要再试的。
图靼,他势在必得。
皇帝看了一圈,众臣都没有私心,一心为国。但,就是无人能解他心中所忧啊!
突然,皇上目光突然落到姚瑜白皙的脸上。这小子说了几句话又缩起来了,刚还有点同情他的皇帝再次气了。
他心想,亏朕刚才还心疼你了一下,你小子倒好,见朕这么为难,也不知道体恤一番。朝中大臣吵声震天,他倒是光顾着打瞌睡了,丝毫不打算主动站出来说几句。
心里不平衡之下,皇帝决定把姚瑜拉进来。
“此事说来还是由姚爱卿最先提出的,因此姚爱卿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姚爱卿虽为从六品,但今日朕准你畅所欲言。”
唰的一下!
群臣的目光都挪向姚瑜。
没想到新科状元一个文弱书生,竟还有此等见识?和那些没种的酸腐书生完全不同,佩服佩服!
——这是几乎所有主战派的心声。
就是这么个搅屎棍子突发奇想把棍子塞到屎里的?
新朝初建,事务多如牛毛。他干什么不好,怎么就突发奇想,想到要去打胡人了?
闲的还是疯了?
就这,他还是文人出身?怎么这么没脑子,跟那群莽撞的武官一般无二。
——这是几乎所有保守党的心声。
姚瑜脑子嗡嗡,头皮发麻!